“把你的爪子拿开。”
猫儿口吐人言,竟是一把冷而硬的青年音。
“云茴”自知理亏,悻悻地松开手,任由猫从她怀里跃到桌上。猫傲慢地昂着头,迈着猫步在小桌上巡视一番,颇有王者归来的气场。
室内空旷,尚只有“云茴”一人,猫与桌上的烛火离得近,所以落在墙壁上的影子便格外的大;烛芯轻晃,那影子便也跟着晃漾,莫名的诡谲。
猫不是猫,而是易昀;云茴自然也不是云茴,而是漆瑭。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姜家院门打开,简直像摔破的酒罐,外面的人呼呼啦啦涌了进来。十数个手持刀枪棍棒的大汉,将姜家小小的院子填满。
“姜阿婆,这次可是泼天的富贵啊!”打头的人笑呵呵揣着手,像只肥硕的报喜鸟。
姜阿婆将孙女挡在身后,淡声道:“老身年迈,破桶烂盆,就是天大的富贵也接不住。”
“上仙垂青,有何接不住一说?”
他支使手下挑进来一担“大礼”,红色的绸布掀开,里面如山的金堆晃瞎了人的眼。
“云茴小姐根骨上乘,狐仙大人特意差遣我们定要好好地将小姐接回山上,待学了一身本事下山,定能与阿婆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岂不美哉?”
姜阿婆神色不变,“老身没几年活头了,从不奢求荣华富贵,只想与孙女安度晚年。”
“您是打定了主意不配合狐仙大人?”
姜阿婆反问:“您又是打定了主意要掳走我的孙女?”
报喜鸟眯成缝的笑眼里,狡猾的精光一闪而过,他压低声音,以一种只有姜阿婆能听见的声响低低地说:“孙女临走,阿婆也舍不得叫小姑娘见红吧。”
已然图穷匕见。
姜阿婆沉默。
最终,女孩抱着猫上了马车——只是中途人换了,猫也换了。
漆瑭有句话说的不错,既然易昀将山上的老巢捣毁了,那它要是还敢往那里凑,无异于自寻死路。正因如此,它在这当口大张旗鼓地“娶亲”就显得颇为违和。
无论它怀的是什么鬼胎,只需一探虚实便知。
漆瑭有些意外易昀能同意当猫,本来她提出“替换”主意,是指他替换云茴,而她留在姜家也行,当猫也行。
熟料他手一挥,她就变成了云茴,手里还抱着一只……傲慢的猫。
冥主虽说活了起码一千年,然而他常年盘踞冥界。要知道,冥界是一个了无人烟的地方,为数不多的活物就是胆小的树精们和对他言听计从的鬼将们,据说还有几个因故搬迁到冥界的活人,但看起来活人们与冥主也没有什么日常交往。
这就导致了易昀身上有一种略显违和的“不谙世事”。
比如生活在凡间界的人,会将人与动物分得很清楚,粗俗点讲就是“人与畜生有别”。但在易昀这里,人与牲畜、禽兽都没有什么差别。
他平等地一视同仁,平等地睥睨众生。
但他现在有点后悔变成猫了。
体型虽然变了,但五感还是那个五感。这就导致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体温,柔软的手指,指尖若有似无的馨香……
猫炸毛,猫想跑,猫闭上眼睛。
女孩没有下榻,而是拉开桌前的木椅坐了上去,胳膊放在桌上,脑袋搁在胳膊上。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狸花猫,猫闭着眼睛,呼吸时长长的胡须会轻颤,莫名有些可爱。
漆瑭觉得手痒痒,轻轻揪了那胡须一下。
猫顿时炸毛,低声怒喝道:“大胆!”
女孩竟然不退反进,笑眯眯地前倾柔软的身体,将猫拢进了怀里,手一下下给它顺毛。掌下的触感毛绒而温暖,越揉越上瘾。
然而对猫来说却起了反作用,他的毛更炸了。
易昀眼神一沉,周身气场骤然变冷。然而就在他将要发作的前一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颗杏。
黄澄澄,沾着太阳还未变暖时凝固的露水。像冰凉的烛芯,也像冷的圆圆的太阳……这种东西也是可以给予的吗?还是施舍。
易昀确实为之烦躁,但那只是情绪表层的薄膜,他的探究欲是悬在薄膜上的尖刀,一旦落下,里面的东西将会大白天下。
可是带着一点自卫式的警惕,他刻意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防止尖刀落下,不去剥离那层薄膜。
漆瑭眼看着狸花猫安静了下来,心里有一种意料之内的惊讶。像是有意识地撞破了什么隐秘的秘密,不敢冒昧前进又舍不得就此放弃,久违的难言的兴奋感。
这感觉像是习惯了滚烫的岩浆后,突然发现了一排通往天堂的冰刃,不前进,就会继续在岩浆里挣扎;前进,每一步都落在冷而利的冰刃上,有被伤到面目全非的风险,但也有到达天堂的可能性。
她会怎么选择呢?
“来人了。”狸花猫平静地提醒。
漆瑭回过神来,感受着怀里一小团温热,突然笑了起来。
两只眼睛像两钩月牙,瞳孔里倒映着明亮的烛光,像两泓波光粼粼的泉。眼中真实的笑意就是无数游鱼,在泉里游弋,给看客留下满心惊艳。
猫的瞳孔微动。
又是那该死的不安,直觉告诉他必须制止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趋势,然而心里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说“继续下去,那就是你渴望的,你等待千年的东西”。
最终,细小的声音被压了下去。猫跃出女孩的怀抱,就地消失了。
门外传来开锁的“咔哒”声。
木门再次打开,仆妇带进来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她站在门前,眼珠子滴流转,打量了一圈屋内,问道:“姜小姐,你的小猫呢?”
“云茴”满脸不安,指了指半敞的窗户,结结巴巴道:“跑……跑了。”其实是隐身了。
仆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敷衍地笑了一下道:“好了,那两位好好休息吧。”转身“嘭”地关上了门,离开了。
“你是……姜云茴?”
男孩与不安惊恐的云茴全然不同,他兴奋得像一个春游的小孩子,满目好奇地这打量那瞧瞧。
“云茴”点点头,迷茫道:“你是?”
“嗨。”男孩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我叫李尚,你是不是记得这个名?咱俩以前上过同一个学堂,可惜后来我退学了。我可没忘记你,小脸盲,当初王夫子教你记人,你记不住,还被打了手呢!”
说完,他自己嘎嘎乐起来。
“云茴”也跟着傻乐,不好意思地揪着衣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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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们从前还是同窗,好巧啊。”
李尚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小心翼翼地搁在桌上,展开。里面竟是十来个圆润的水煮蛋。
“快,你挑一个。”
“啊?不,我不饿……多谢你。”漆瑭不明白这傻孩子又来哪一出,他虽与云茴是同龄人,却生生比云茴高一个头,看来是只长身高不长心眼。
“哎呀,不客气。这是我娘特地给我带上的,叫我和同窗们好生相处!”他挑出一个水煮蛋,强硬地塞到“云茴”手里,“给你。”
“那我……那我收下了,多谢你,和你娘。”女孩双手捧着水煮蛋,是一幅珍惜的模样,弯弯的笑眼里少了几分冷静,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旁观多时的易昀面无表情地看着烛光下的这一幕。
在他开悟似的意识到“给予”二字后,突然就开始留意到了生活中存在的“给予”。比如现在,李尚给予云茴一个水煮蛋。
可是被给予、被施舍的她,显然很开心。肉眼可见的,因为这一个“给予”,男孩和女孩之间原本生疏的氛围陡然一变,关系竟变得亲近起来。
“你还真的信了,咱们是去山上学艺?”女孩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像是见到了什么珍稀物种。
“啊?”男孩挠挠头,迷惑了,“那不然呢?我娘还想多给我带些干粮来着,可是忍家人催得太急,我才这样空着手来了。”
“你倒是想想,先前上山的人可有回来的?可有你认识的?”
“嗨!他们太小了,不是说要学有所成才能下山吗?定是那群小孩学的慢,你瞧我的吧。”他举起手臂,凹了一个造型,“我定会成为第一个下山的人哈哈哈!届时,还能帮你捎家信什么的下山。”
漆瑭:……
夜风从半敞的窗中吹进来,烛火一摇,一半的烛火摇得剧烈一些,另一半温和一些。像是窗里的半扇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
她若有所觉地往窗边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看不到冥主的身影。但她莫名有一种感觉,他就在屋里,正在看着她。
像一只警惕的野兽,对人类的绳索虎视眈眈。它知道那绳索是要套到自己的脖子上,却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出于生物本能的观察、警惕、戒备、抗拒。
她的野心不仅是给野兽套上绳索,还包括将那绳子握在自己手心。这是那五颗杏给她启示与底气,也是绳子出现的契机。
如她所想,易昀确实仍然在盯着她看。
如瀑的黑发整齐地垂落,袍角却被夜风吹得与烛火一起摇晃。无人能见的他与不远处热闹的谈笑场景格格不入。
那两张笑脸莫名有些刺目,让他有些不爽。冥主不爽了,那就有人要遭殃了。
李尚剥了一只白嫩的水煮蛋,递给“云茴”,她说太晚了不愿吃,于是他将鸡蛋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一整个,一口气塞了进去,腮帮子立马鼓了起来,两片嘴唇死命地扣住那只鸡蛋。
场景颇为滑稽,女孩被逗得咯咯笑。
突然,他觉得鼻子里好像进了什么小飞虫,鼻腔与喉咙相接处刺辣辣的。于是没忍住,他喷了。
被嚼碎的白的蛋清、黄的蛋黄喷了满桌,男孩呛出泪来。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