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到了这学期的最后一天。
叶舒收拾完行李，站在教学楼楼下等待接送的父亲。
等的时间久了，叶舒便看着面前经过的无数学生的身影发呆。
茫然之际，眼前落了一个响指。
叶舒身躯微顿，仰头便看见易川的脸。
他背着包站在她面前，上下扫视了眼她，说：“在这干嘛？”
叶舒有些嫌弃地斜了他一眼：“等人来接。”
易川噢了一声：“我爸已经到了。”
“那你还不快去？”
叶舒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身前人的身子半分未动，叶舒疑惑地瞧了他一眼。
对上叶舒不解的眼神，易川这才说话：“那你慢慢等吧，拜拜。”
“拜拜。”叶舒举起手挥了挥，却不想抬起的手打到了他的手臂。
见状，叶舒连忙道：“不好意思——”
易川停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见他这副表情叶舒就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不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想我多留会，显得你不那么可怜。”
叶舒：“......”
果然......
......
待易川走后没多久，叶舒父亲到了学校，无言地接过她的行李放上车后备箱后，两人便上了车。
叶舒鲜少能有这样与父亲单独相处的时候。
高中时，自己便与父亲没什么话可说，相处总显尴尬；大学后，叶舒父母便分居了，只是为着仅剩的脸面和叶舒一直没有离婚。之后，叶舒便也没再见过父亲，只听母亲偶尔提起过。
车厢内一片沉寂，只有隐约的引擎声和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叶舒望着窗外的景色许久，须臾，车子停在了一个红绿灯口前。
“爸爸。”
叶舒忽然开口。
没想到叶舒会突然叫他，叶舒父亲抬眼瞧了她一眼。
叶舒缓缓开口说：“你和......你和妈妈这样总是吵架也不好，有的时候大家各退一步就好了，相处在一个屋檐下，不要弄得那么僵。你们在一起许久了，没必要因为小事伤了半辈子的和气——”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叶舒嘴巴动了动，随后缓缓闭上。她对父亲的打断并不惊讶，所以心中也没有太大的失落感。
红灯跳成绿色，车子继续行驶。
“你是小孩子就不用插手这些了。”男人语气冷漠地说。
对这听过无数遍的话语，叶舒早已麻木，垂下眼睑。
这个回应她从十五听到了二十多岁。
现在的她确实还算小孩，可二十六岁的她还是吗？
其实男人给出什么回应叶舒都能接受，只是对这句回应却无法苟同。
就像是他们无法回应孩子说的话，而选择的逃避回答，美名其曰：不想你们孩子插手进大人们复杂的事情里。
大概是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冰冷不善，男人补充了句：“我和你妈妈回不到从前了，互相都忍受不了对方，也没法各退一步。叶舒，我知道你很乖，但这种事你就别插手了，也不要多说什么我不想听的。”
叶舒没吭声，男人当作叶舒默认了，车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叶舒望着眼前的柏油路很久，最后疲惫地阖上了眼。
-
易川刚到家放下行李后，易川父亲想起什么忽然叫住他：“你们分文理科没有？”
易川身形微顿，随后回复他：“上周就已经交表了，你还签了名，你忘记了吗？”
“是吗？”男人喃喃道，大概是又忘了，“那你选了什么科？”
易川轻笑了一声，回答他：“理科。”
“理科好，以后选择多。”
男人松了口气，倒怕是易川和他对着干一般。
闻言，易川嘲讽地笑了笑，“成绩好选哪科都选择多，成绩不好选什么科都多余。”
易父睨了眼他，冷声道：“你懂什么，你成绩本来就差，选文科还得了，难道我还指望你文科也能学好吗？选理科不过是给你点机会，考差也给你留条后路——”
伤人的话语源源不断地在他耳朵旁打转。
易川懒懒地堵了堵耳朵，转身上楼，不去听他的念叨。
-
春节前，期末的成绩公布了。
叶舒看完自己成绩后，顺带看了看易川的成绩。
令她没想到的是，易川这次竟摆脱了倒数第一的名衔，班内排名进步了两名，年排进步了五十名左右。
叶舒急忙给易川发信息，将成绩表发给他。
叶舒：【祝贺你，进步了。】
易川那边隔了许久才回应了她，即使一个屏幕，都能感受到他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易川：【假期你一定要发这种东西给我吗？】
叶舒：【我只是觉得有进步值得庆贺，不好意思。】
易川：【就这一点变化值得开心什么？】
易川：【你是第一啊，比我更值得庆祝吧。】
叶舒看见这则信息，便想到易川父母那些打压人的话，刚想敲下一段话激励他，那头又发了一则信息。
易川：【再说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叶老师您教得好。】
叶舒微怔，打字的手停在半空中，想了一会儿，她将刚刚敲了一半的话删除，重新敲了一句话。
叶舒：【不客气，一起进步。】
易川那头又沉默了，没再回她，叶舒见他没回应便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半晌，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叶舒拿出手机，发现易川又给她发了则信息。
易川：【一起？】
易川：【你这成绩该进重点班了吧？】
易川：【没了叶老师，我大概又会变成倒数第一了。】
虽然是玩笑的调侃，叶舒却觉得有些好笑，弯了弯嘴角。
叶舒：【还没出分班结果，都说不准。而且不是一个班也可以一起学习啊，只要你愿意。】
大概是她这话说得太直白，易川那边许久又没回话。
叶舒看着没动静的手机叹了口气，准备把手机搁置一旁时，手机又来了动静。
叶舒拿起手机看。
易川回复了她：
【和我这个吊车尾学习，拉低你重点班学生的格调吧。】
“......”
叶舒看着他这故作玩笑的自贬便心烦，易川总是拿这种态度拒人千里之外，而且说的话总是令人哑火，不知作何答复。
但这句话却莫名熟悉，令叶舒想起易川从前说过的话。
高中时，易川拒绝自己的话。
——“你一个学霸，喜欢我一个学渣，喜欢我什么？反差？你不丢人吗？”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欢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
之前只记得他的冰冷的态度和不屑的眼神了，现在想来，这些话倒有些怪异。
他若是不喜欢她，大可也不必顺带自贬，难道只是他性格所致？
叶舒想不明白。
不过，无论他是自身所想还是听了什么流言的缘故，都改变不了他伤害过她这一事实。
叶舒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敲字回复他。
叶舒：【怎么会呢？】
叶舒：【你这么帅，我走出去也挺有面的。】
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缓缓弹出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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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当日。
叶舒和易川分到了一个班。
开学这天，易川依旧迟到了，晚修铃响的时候他才慢慢悠悠地出现在了班门口。
叶舒抬头，便与他的视线对上，视线交汇那刻，易川身躯明显一滞，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惊讶也正常。以叶舒的期末成绩，进重点班应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只是，易川明显还是个未定数，叶舒的攻略只能算刚有成效，她放心不下。
而且，当初易川拒绝自己便是在高一下学期。若不在一个班，信息闭塞，叶舒害怕从前的事再现。
她没法放任易川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所以便再请系统开了一次“金手指”——将自己和易川分到了一个班。
易川是最后一个来的，教室里只剩下了角落里的空位置，易川扫了眼便径直走了过去。
课间。
叶舒正在座位上整理下发的新书，随后，桌面出现一只指节分明的手，那手轻轻敲了敲了桌沿。
叶舒抬头，便看见易川正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出来一趟。”
他语气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但莫名还是有种命令式的意味。
叶舒皱了皱眉，感到不悦，但易川先行出了教室，她只好放下笔，满不情愿地跟了出去。
教室外，整栋教学楼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从叶舒身旁穿过。
“干嘛？”叶舒不满地向易川开了口。
如今是二月末，静海市已有初春的气息，但夜晚起风时还是有些冷。
叶舒紧了紧外套，而眼前的易川，倒像是不怕冷般，只着了件薄薄的外套，外套拉链大敞，露出里面的夏季校服。
他额前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微风吹过，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也不在意，微微偏头，上下扫视了叶舒一眼，说：“你怎么在这个班？”
“我怎么知道？”叶舒歪头，面露不解，“学校怎么分配我就怎么来。”
易川眉头微蹙，随后转过身走进班内。
叶舒看不懂他，有些不悦道：“你还有事吗？”
易川头也没回，悠悠道：“外面太冷了，进去说。”
“......”叶舒撇了撇嘴，原来他还知道冷。
易川径直走向自己角落的座位，也没顾叶舒愿不愿意。念在他是攻略对象的份上，叶舒虽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他到了他座位旁。
课间，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座位。相较于教室外的走廊，教室的角落没什么学生，比较安静，只有教室内侧的窗口外不时传来萧萧风声。
易川没坐下，只是站在座位旁，虚靠在教室后的墙。
叶舒本想开口问他，结果突然被熟悉的声音打断。
“终于找到你们了，我还在想你们去哪了？”王朗突然出现，兴奋地抓着易川的肩膀。
易川被他晃得难受，略微嫌弃地拿下他的手。
叶舒看着王朗又圆滚些的脸颊，干笑了两声——她差点都忘了，王朗和易川再续前缘，这两人高中三年都是一个班的。
说起来，杨乐铉也在这个班，只是三人与杨乐铉关系尴尬，只是简单打了个照面便不了了之。
“我差点以为没人和我分到一个班呢，看到易川后我才开心点！”王朗一脸雀跃，拉着易川手舞足蹈道，“一个假期不见，真想你们啊。”
王朗说这话时，叶舒下意识地看向易川，恰好，易川也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见状，叶舒移开目光，四顾无言间横生些微妙的气氛。
叶舒与王朗确实一个假期没见了，但她与易川却不是。
两人寒假时见过面。
耳边同学的喧闹声就如同年除夕那晚孩童的嬉笑声。
叶舒回想起了除夕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