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怒扔聘礼
    那站在堂前的少女美目怒睁,虽是气势汹涌,却依旧叫人赏心悦目。

    张媒婆一见范乐乐,打从心底里高兴,脸上的笑竟是多了几分真心。这水灵灵的姑娘,谁见了可不爱?要不说知县儿子看上了?就这副生气的小模样,都叫人疼惜得紧。

    “哎呀,这就是咱家闺女吧?瞧瞧瞧瞧,真个天仙儿似的人物,范老板你呀,上辈子积了德的,能得着这么个好闺女。”张媒婆扯着帕子咯咯笑。

    范乐乐没空理会她的奉承,手插着腰,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有你们这样求亲的吗?连议亲都还没有,直接就把聘礼往别人家里抬?!”

    “哎?”张媒婆嘴一撮,眼睛朝范屠户轱辘,“怎么没提亲?早提了的呀,范老板你可是知道的啊。”

    范屠户跺脚,“我不是都说了嘛!乐乐已经和吴家……”

    “哎,范老板!”张媒婆忙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现在知县来你家下聘了,这门亲事就算是这么定了。范老板,你家乐乐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她笑呵呵捏着帕子,拍拍范屠户的肩,“人家贺公子可是明媒正娶,要把你家乐乐抬回去做妾的!你说说,这种福气,别人家求都求不来呢。”

    做妾?!范乐乐眼珠子瞪得浑圆。爹爹可从没说过,那贺钟鸣竟是要讨自己做妾!

    张媒婆嘴上说着恭喜,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别不识好歹。

    范屠户僵在那儿,一下子没了主意,他不想答应,可又拒绝不掉,急得眼睛都逼红了。

    范乐乐气不过,提着裙子三两步冲过来,瞄准一个朱木箱子就要去搬。搬了两下没搬动,她干脆地打开一排箱盖,俯身去捞里面的东西,直冲到院门口,“唰”地就往外头丢。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嘴里愤愤骂着,又开始去捞下一波,拼命往外头扔。

    众人都愣住了,脚夫们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毕竟就是下给她的聘礼;范屠户也没料到乐乐会有如此大反应,只是傻愣愣看着她一波一波往外头扔。

    街坊们早就躲在暗处瞄了好久,见范家居然把聘礼丢了出来,更是炸了锅,一个个围过去,就想见识见识知县老爷都下的什么聘礼。

    大家凑近去瞧,一箱的鲜桃儿被摔烂,砸得满地汁水,旁边还有一些花椒、茶饼并瓷杯瓷碗的碎片之类。

    立刻有人圈住嘴,跟旁边的人低语:“哎,这知县老爷家的聘礼,跟我们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两样儿嘛。”什么金钏、金镯、金帔坠一概没见,就连那瓷杯瓷碗,一看也就是普通民窑里烧制出来的,不上个档次。

    “岂止呀?当初我那个表侄女嫁给西街米铺的戴掌柜时,人送的布都是丝的,你再看看知县老爷家……”他指了指地上被桃汁儿染脏的布匹,“棉的!”

    有人对着这寒酸的聘礼感叹:“哎,我看这新来的知县是个好官,清廉!”

    “啊呸!”那表侄女嫁给了戴掌柜的街坊不屑道:“那是知县老爷他压根儿就把这范家当回事儿!你想想看,知县的儿子,他愿意娶你个屠户女,那是你范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了!多少女人想爬那贺公子的床还爬不上呢,人愿意抬着聘礼上门来求亲,你范乐乐就偷着乐吧,还想着要三金?做梦!”

    小佟雪听着街坊们的议论,半懂半不懂,人群中迷瞪瞪抬起头,“娘,乐乐姐不是要嫁到我们家来嘛?怎么……唔唔……”

    陈玉珠听着女儿童言无忌,吓得脸色一白,忙捂紧她的嘴,低头呵斥:“胡说!这压根没影儿的事儿,你以后不许在外头乱讲了,听到没有?!”

    佟雪被娘严厉的神情吓到了,连连点头。

    陈玉珠这才放开手,忧心忡忡地看着一片狼藉的范家院门。

    目睹了范家今天这出闹剧,她这心里头也直发慌,范乐乐竟硬气到丢知县家的聘礼,天爷呐!这不得把知县得罪了个彻底?想起以前乐乐和她家佟暄的事儿,这要是叫知县儿子知道了,可不得给自己儿子记恨上了?看来她家佟暄果然有先见之明,不娶这个范乐乐是对的,太漂亮的媳妇儿放家里不是好事儿,能不能守得住还另说呐。

    至于乐乐追着他家佟暄跑那事儿,以后可千万别再传扬了,她只想避开知县家的锋芒,保命为上。

    外头街坊们正讨论得热闹,却见门里头扑棱扑棱飞出两只大白鹅,人群中左突右冲,扇着翅膀咯咯叫。

    “哈哈哈!”街坊们顿时笑做一团。看来知县家也猎不到野生大雁,不过是跟他们平头老百姓一般,用大白鹅代替罢了。

    大白鹅的出现彻底点燃了门外的氛围,有小孩儿嘴里“咯咯咯”叫,追着白鹅四处跑,有那大人拍掌大笑,好瞧了这一通热闹。

    张媒婆眼看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慌得出了一身热汗,这不是给知县老爷丢脸吗?

    “哎呦!我的姑奶奶呀!这成什么话呦?快停手,别扔了别扔了!”范乐乐根本听不进,只是憋红个脸继续往外扔,像是在撒气般。

    “还愣着干嘛呀?赶紧拦住她啊!”张媒婆跺着脚,冲那些脚夫们吼。范屠户这才没办法,把又在箱子里掏东西的女儿拽住,“乐乐,快停手!”

    范乐乐把手中的东西摔回箱子里,回身朝他们吼道:“我叫你们快滚啊!听不懂人话吗?你们要是还在我家赖着,我就继续扔,什么时候扔光为止!”

    “行行行,我们走,姑奶奶您千万消消气儿。”张媒婆拿这千钧气势的小娘子没辙,只得哄着她。

    但张媒婆也是个敬业的,她既然领了知县的吩咐,就务必要使命必达。她放低了姿态,觑望着姑娘气得绯红的小脸儿,厚着脸皮道:“那这聘礼……你们就算是收下了……”

    “砰”!范乐乐将手中的茶壶摔在张媒婆脚边,“滚!”

    “你告诉那个姓贺的,我不嫁!聘书都还没有签订,就抬着聘礼来了?这合规矩吗?世上就没有这种按头强娶的道理!”

    张媒婆见她是个死脑筋,只当小姑娘不通世事,迈着小碎步上前,却又不敢离怒气冲冲的姑娘太近,双手圈在嘴边道:“姑娘……那是知县家儿子,浔阳县就属他家最大,你明白噶哈?”

    “我当然明白!”范乐乐又是一嚷,大跨几步,直接踩在了院儿门槛上,恨不能喊得十里八乡都听见:“正因为他是知县儿子,办事便更要合理合规,更不能知法犯法!我范乐乐不愿意嫁,他就不能娶!”

    她手指着外边瞧热闹的吃瓜街坊们,“这么多乡里乡亲可都看着呐,难道他还想强娶民女不成?!”

    众街坊听她这么一说,又是纷纷低头议论起来,声音淅淅索索的,听得张媒婆心烦。

    “哇!”佟雪从大人们的腰间露出一颗头,看着蹬脚站在门槛上的范乐乐,只觉她正气凛然,浑身都在发光。

    陈玉珠听女儿小小声的崇拜,敲一下她头,“你可千万别学她!女孩子太刚太硬了不好,是要吃大亏的!”

    小佟雪捂住头,对娘的话一知半解,眼神却还盯着门槛上那道纤细直挺的身影。

    张媒婆被她说得臊眉耷眼的,外头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似乎自己真成了那逼迫良家女的恶人了。再这样,日后谁还敢找自己说亲呐?坏了名声不是?

    本以为把这聘礼往范家一抬,又有知县的名头压着,任凭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是打落了牙齿活血吞。可没想到,这个范乐乐,瞧着又乖又娇一小姑娘,性子竟那么蛮横粗鲁,知县的聘礼也敢丢,搞得街坊四邻都知晓,自己真是踢上块铁板了。

    她眼珠子一骨碌,瞬间衡量完了利弊,又赔上笑,迎上前去,“姑娘说的是,那肯定没有这种道理不是?结亲嘛,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大家才能成就好姻缘。姑娘既不愿意,这里头啊,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既然有误会,我们说开了、说清了不就成了?何必弄得这……这么难看呢,你说是吧?小姑娘?”

    她话说得和蔼可亲,可最后那一声“小姑娘”,摆明了就是在点范乐乐不懂事嘛。

    范乐乐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睨着那张媒婆。哼,自己要是懂事了,可不就吃了这个暗亏?说不定过几天就是一顶轿子,把自己抬去那个纨绔子弟房间了。

    她手放下来,提着裙角跳下门槛,冲张媒婆露出个甜笑,“既然您说了是误会,那便好了,至于今日因着误会打坏的这些的东西,我们也定会照价赔偿。”

    听到范家姑娘说照价赔偿,街坊们更是心里暗暗佩服,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张媒婆见如此情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又奉上几句场面话,领着那些脚夫们讪讪地走了。

    范家终于清净了。

    范乐乐把院门一关,范屠户立马跛起脚直跳,“乐乐!我们今天算是把知县老爷得罪彻底了!你糊涂哇!”

    范乐乐神色淡淡,却是不以为意,“爹,不这样的话,难道真就要把我许给那个荒唐的嫖虫?”

    “可……”范屠户也说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招儿。他们这种布衣百姓,向来只有做粘板上的鱼肉的份儿。

    “爹,您就放宽心吧,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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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闹大了,他们不敢胡来的。”

    “哎!”范屠户叹口气,垂头在石凳上坐下,“乐乐,你还小,你不懂,这知县手上捏着的,可是权力!这手上有权的人,若是想要你难受,有的是千百种法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背地里摆你一道,神不知鬼不觉,你防都没处防。”

    “爹,哪儿有你想的这么吓人?你就别瞎担心了。”

    范屠户抬头,看眼他家乐乐,清澈的眼眸,纯洁的神态,脸上尽是些风发意气。十七岁的少女,到底还是对这个世界存了太多天真的揣测。

    范屠户这几日觉浅,夜里总也睡不踏实,时时担心着遭了知县家的报复。哪成想,知县那头还没什么动静,倒是有人先按捺不住了。

    “你说什么?!”范屠户从椅子上弹起,两只梆硬的拳头捏紧,牛眼死命瞪着面前的姜媒婆。

    “我们定亲书都已经签了,这时候他吴家想要退亲,这是几个意思?!”

    姜媒婆被范屠户吓着了,手绞着帕子,支支吾吾:“范老板……你冲我吼也没用哇,这都是吴家那头的意思,我也就是传个话。”

    范屠户双眼猩红,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们这样做,不是坏我们家乐乐名声吗?这叫我们以后还怎么同人议亲?!”

    “早知当初,他们要这么看不上我们家,就别答应这个事儿啊!”

    “哎呦!”姜媒婆怪叫一声:“那早知当初,谁也不知道知县儿子也看上了你家乐乐呀。”

    这话一出,范屠户抽了魂般,又一屁股坐回椅子里。

    姜媒婆借机把话挑明了,细长眼觑着他的神情,试探道:“范老板,我这么跟您说吧,就你家乐乐扔知县聘礼这个事儿……县里头都传开了。”

    “咱们呐,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富贵命也不指望了,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儿女能安安稳稳地成家立业嘛?都是为人父母的,范老板您将心比心,就你家乐乐和知县儿子这个事儿,哪个好人家敢去淌这趟浑水啊?”

    范屠户被姜媒婆这口伶牙俐齿说蒙了,只是鼓起个眼睛发愣。

    “他吴家也就是个做小买卖的,哪有那个本事敢跟知县家硬碰硬呐?范老板,大家都是在父母官手底下混口饭吃,您呐,也多体谅体谅。”

    体谅?他去体谅吴可筠家,谁来体谅体谅他家乐乐呢?他乐乐那么好的姑娘,凭什么就要遭受这种对待?!

    “滚蛋!”范屠户猛然狂吼,姜媒婆给吓个哆嗦。

    “你去告诉他吴可筠,以后他家的肉,老子他妈再也不卖了!”

    呦,谁还差你这几块猪肉了,县里头就你一家猪肉铺不成?姜媒婆心里嘀咕着,面上赔住笑,提溜住裙角,灰溜溜走了。

    阳光朝西边走去,离堂前越来越远,屋子里逐渐暗了下来。

    范屠户颓丧地倒在椅子里,愁容满面。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家乐乐……以后可怎么办呢?

    浔阳县地方不大,消息插上翅膀,很快就飞遍了整座小镇。

    范屠户心疼女儿,不想她遭受别人的侧目,让她这几天在家里避避风头,不要再去铺子里抛头露脸了。

    可范乐乐偏不。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叫我避着人?”

    她照常去铺子里卖肉,只是那刀挥舞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狠。

    她拿过一块猪蹄膀,刀在上面笔划着,琢磨从哪里下手。

    想起这段时日的遭遇,心里还是不由愤愤。

    这些男人,一个个的都在耍她玩儿吗?打量她范乐乐好欺负?!

    “梆”一下,她朝蹄膀剁下去了第一刀。

    那个吴松明,追她的时候忙头忙尾地献殷勤,跟个哈巴狗似的粘着自己,可真到有事了,转头就退婚,把他自己摘个干净,还说什么祝她另觅良缘。我呸!

    “梆”一下,她朝蹄膀剁下去了第二刀。

    还有那个佟喧,自己追着他跑了这么多年,他到现在才说不喜欢,那晚又莫名其妙舔了自己耳朵,舔完了第二天就装失忆,还说什么祝她幸福美满。啊呸!

    “梆梆梆梆”!猪蹄膀被剁得血沫横飞,连那案板都在跳。

    面前买猪蹄儿的顾客咽了咽唾沫,心想说蹄膀不用剁得这么碎,可瞧见姑娘那目露凶光的脸,把话又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铛”!刀刃砍在案板上,将最后一块完整的蹄膀劈碎。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东西!呸!

    (哦,她亲爱的爹爹除外,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