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
    “巫——”

    无数道目光如刀削般直直落在两名瘦弱不堪的女子身上,小女孩被吓得六神无主,紧紧攥着巫偌的衣角,小脸煞白。

    巫偌暗自叹了口气,平静地抬头,换了道声线:“这位仙君大小姐,有何吩咐?”

    如墨的长发零零散散地披在肩上,不同以往束在银铃环结里,她发上一件银质首饰也没有,呈现出纯朴不染的黑。

    姜青北怔然一愣,在须臾之间便如笔直的剑一般飞了过去,却又堪堪在女子面前停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一道猛烈疾风随之而来!

    玉白的面纱随风舞动,从一侧的耳畔处落了下,终究抵不过风力,化为一团云雾向远处飘扬。

    一张瘦削的脸颊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女子肤色白皙,但并非是出身高洁而呈现出的玉白,而是体弱多病、气血不足而出现的病态之白。连带着她的唇色也是淡淡的,又不施粉黛,只显得一片弱柳扶风。

    没见过。凡人女子罢了。

    “你……”面前之女子并非是她猜测的那位,娇蛮少女一时语塞。

    巫偌俯首,行了凡人对修者的礼,垂着头轻轻道:“仙……仙君大小姐,试问有何贵干?”

    果然,自她死于洛卿宜剑下,重获新生也不满一年,已是许久不曾在江湖露面,熟人该是已经对她的相貌模糊不清了。

    她重塑肉身后,相貌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姜青北也该不认识她。

    那么……若是遇到洛卿宜,对方定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女子,是曾经在她剑下遍体鳞伤,魂骨破碎的前妻吧。

    那最好了。

    她已经不愿再与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遇到洛卿宜,爱上洛卿宜……是她前半生最不该犯下的错误。

    姜青北如鲠在喉,一时只剩语塞,面露不虞。出身高贵的少女本是对自己猜测拿了个十之八九,此时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她一瞬间脾气上来,任性地一甩袖子:“哼,认错了!你面纱丢了,算我赔你的!我没用过!”

    说罢,她不耐烦地往巫偌手中砸了个小块的东西,周围的百姓还只是好奇,可修士们却一瞬间炸开了锅,吵吵嚷嚷。

    “欧呦,至元仙宗的仙君出手可真是阔绰啊。”

    “一块小破面纱,竟然能换了一块灵绒手帕,这女的可真是好运。”

    那仙宗少女甩着修长的马尾,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万众瞩目的巫偌被众人挤在中间,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巫偌即使失了法力,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不善的目光。

    手帕……

    曾经在她跟着洛卿宜前往至元仙宗时,也曾有过一块。

    那是洛卿宜从内门弟子领取物资的宝库里,用先前攒下的积分换取一块灵绒手帕。

    彼时的自己初次离开苗疆,见着什么都好奇,对修真界中原之地的繁华更是接壤不睱。一次无意中,看了眼姜青北随手丢弃的帕子,在心里念叨了句羡慕,却无意被洛卿宜所听到。

    对方口中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在几个月后,如同变魔术似的为她呈上,又亲了亲她的耳畔:“阿偌,不需要羡慕别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喜欢什么……

    确实,洛卿宜都做到了。

    后来,无论是颈间流光溢彩的寰明珠,亦或是提升修为的狐裘业,只要她喜欢,洛卿宜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寻得。

    哪怕对方为此被师门降罪,被剥离落雪峰峰主之位,对方也会义无反顾地执起她的手,站在她面前,替她拦下所有的骂名与指责。

    只是,这份幸福,终究是她用世人口中的妖邪之道,强行掠夺的罢了。

    她也该用自己的命赎罪,将曾经美好的一切……

    全部还给至清至净的无情道剑修天才,洛卿宜。

    前尘的旧事险些迷失了她的思绪,她的眼睛恍惚了片刻,终于回归了此时的焦距。双手托举着这块姜青北随意赔偿的手帕,忖度片刻后便有了定论。

    趁着姜青北尚未走远,她垂下眼帘,做出凡间女子无见识的模样,颤声道:“诸位仙君……民女只是一介凡人,留着仙界的东西也没什么用,试问有无好心的仙君愿以物易物,给小女换些有用的伤药?”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若有人企图坑蒙拐骗也会被立刻揭穿。很快便有一医修者报价,买卖很快便达成。

    一块手帕,换了十颗下品补丹,按照修真界的物价她是亏的,但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已经是最划算的买卖。

    小女孩从一开始便已经被吓傻了,此时痴呆着开口,僵硬地吞下一颗巫偌喂给她的补丹,苍白的小脸瞬间红润了些。

    “阿姊……我们这就,有钱了吗?”

    “嗯,是啊。”巫偌舒心地笑笑,又在价格上做了让步,让修者买家送她们离开百商街。

    走在凡间的小道上,小女孩低着头,小声地开口:“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卖了那个很凶的姐姐给的东西,她会回头骂你呢。”

    “放心吧。修者通常不在乎身外之物,她又是大宗门亲传弟子,自然言出必行,不会计较。如果我们不当场卖掉,才会染上大麻烦。”

    所谓怀璧其罪,修真界杀人夺宝之事再寻常不过,她自然不可能让这一大把柄落在她身上。

    至于全换了修者眼中随处可见的丹药,也足够让小女孩家人摆脱疾病,在村落里直起腰杆劳作了。

    小女孩懵懂地点点头,又禁不住问:“阿姊,刚才那个姐姐,为什么要掀开你的面纱啊。”

    “或许是因为认错了吧,”巫偌道,“没事的,”

    “你……”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麻花辫随着走路的起伏一甩一甩的。她想问阿姊你是不是认识对方,但又忍住了。

    在她们两人被姜青北呵斥时,她能明显得感受到,对方的手在一瞬间绷紧,像是失了所有的力度,无意识地哆嗦着。

    阿姊与对方,必然有旧识。

    但她知道,自己阿姊是个很神秘的人。在一年前,对方莫名来到了她们村落,救下险些被贼人所害的她,又在她家里长住,从此便行如一家人,日子也有了着烟火气,生活美满。

    阿姊的过去像一团雾,但对方在她的眼里,就是女孩的世界中,顶天立地的人物呢。她最喜欢阿姊了!

    小女孩的世界非黑即白,她想着出神,最后一句话便脱口而出。

    巫偌也不禁莞尔,揉了揉对方浓黑的小脑袋。

    她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或者说,她天生便有能读取旁人微表情的能力,面对宛如一张白纸的小女孩,她知晓对方的疑问,却也不好如实交代。

    在凡间的日子寂静又美好,与一对母女共住,没有身为苗疆圣女的责任,没有曾经在至元仙宗时的满腔骂名与敌视目光。

    更没有洛卿宜……

    就仿佛回到了曾经在苗疆村落里,没有继任圣女的责任,她只是无忧无虑的少女。

    “我也最喜欢小玉儿了。”巫偌道。

    小玉儿,像她曾经在苗疆时邻家总缠着她的妹妹。

    只是现在,一切变成了过往云烟。昔日的圣女为了所爱毅然离开部落,再经沧海桑田,她想回家,却也不敢回家。

    因为她……早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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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家了。

    她只想留在凡间一处安静的村落里,拖着失了全部修为的肉身,以凡人的身份,走完余生的后半遭。

    两人穿过乡间小道,尚未进屋,老远便听见屋里传来声音:“五妞,小玉儿,你们回来了?

    五妞便是巫偌,她不便以真名示人,便随意编了个入乡随俗的假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巫偌笑着同玉儿阿娘打了招呼,扶着对方起身,将今日意外所获的补丹塞到对方口中,和声细语地为对方讲述今日的故事。

    “娘!阿姊太厉害啦,那个仙君姐姐特别凶,直接冲过来把她的面纱扯掉了……我当时快要吓死了,但是阿姊竟然没有害怕!”

    “仙君姐姐也是好人。”巫偌笑道,“很多仙君是蛮不讲理的,这次她愿意赔给我件手帕,已经是很少见了。”

    身为洛卿宜的师妹,又是被对方一手教出,姜青北本质自然不坏。

    只是……

    她静静地坐在床前,看小玉儿母女其乐融融,脑海中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为何姜青北见到疑似她的女子,反应会如此之大?

    按道理说,她已经死了整整八年,修真界已再无关于她的一分一毫。而洛卿宜,也依旧是那清风朗月般的光彩照人,如明月无暇,不再有任何斑点污垢。

    当时的她,也以为自己是死透了。

    可就在一年前,她竟莫名从魔域一处绽开的妖花中爬起,肉身也已重塑完成,只是在相貌上有了些许的差异。

    那是一片寂静无人的荒原,方圆十里毫无生灵存在,她的重生,也只是一场意外的插曲。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活过来的证据。

    姜青北……不可能知道的。更不可能,是洛卿宜让她来寻……

    大概,只是面对昔日的旧人,脑海中有过些许的恍惚罢了,算不得什么。

    她勾了勾嘴角,勉强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在心底又恨不得止住自己的思绪。

    别念了,别想了。

    你这种蝼蚁般渺小平凡的存在,又怎能痴心于天上的皎皎明月呢。

    天色已晚,安顿好玉儿母女,她便也拉上被子,却对着窗外那团明月,久久不得入眠。

    明月清幽,玉盘柔顺。

    淡淡的光辉笼罩在柔柔的云里,像是一团可望而不可即的佛珠,慈悲而悲悯地一视同仁,普渡着凡间与修真界每一个踟蹰的心灵。

    这是两界共有的月。

    月影渐浓,从凡间流至飘渺的修真界。而在至元仙宗,亦有一女子悬坐于巍峨峰顶,沉寂而古朴的眼眸,久久凝视着远空的月。

    “师姐,今日我遇到了一名女子……”

    姜青北站在一颗雪峰树下,仰视着那身影衣袂飘飘,广袖随着山顶的疾风在空中鼓鼓而动,心中不免又起了敬佩之心。

    师姐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只是,除了一个心结……

    “嗯。”那女子轻轻道,“我知道了。”

    女子的发丝如天边无垠的落雪,眉眼如画,美得不可方物。可她那眼眸流转,竟是古井无波,没有一丝流动的痕迹。

    她的声音,又痴又叹。

    “是你醒了吗……”

    在姜青北离开后,她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开始崩塌,像是缠着无数黏稠的红线交错而过,浓猩,绸密,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偏执。

    她手中攥着一缕细线一样的光丝,是姜青北留在桌上的寻踪之物。柔光很快融入皮肤,与皓白的雪腕融为一体。

    “阿偌……原来,你在这……”

    她痴痴地笑着,目光中的复杂黏连转瞬即逝,细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