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惊变
    阳七天生不是个能在心里藏住事儿的人,在外面不敢随便叨逼,但在家里她就忍不住要说出来。不说找个人参详,但起码心里痛快。

    阿弃和十三已经听她叨叨好几年了。阿弃不会说话只能捧个人场,往日里阳七都是抓着十三说,但如今十三被气得离家出走,阳七只能退而求其次,改做每天夕食时对着家里的两个哑巴说。

    虽口不能言,但只要是阳七开口阿弃还是十分捧场。整个灶房里就听见阿弃一惊一乍地啊啊大叫。朱勾坐在旁边捧着碗默默扒饭,耳朵里充斥着两人制造的噪音。不知何时,朱勾放下碗,停了筷。

    时节入九月,天气渐渐转凉。太阳落山秋风乍起,吹得人直打寒战。

    近些日子阳七心烦,床上动作时而没个轻重,惹得阿弃哭叫连连,一墙之隔的朱勾自然听得清楚。

    自从那改变她人生的夜晚后她睡眠就极差,此时听见隔壁动静更睡不着,只得睁着眼直挺挺躺着,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直到月上中天隔壁两人才渐渐消停。她听见老旧的房门吱呀一声,是阳七出了门。院子里的井轱辘响了一阵,外面传来水声。

    朱勾还在等着,等这个家的女主人进房安歇了,家里的其他人才能睡个好觉。可等着等着,那女人带着水声的脚步竟啪嗒啪嗒向她的房间走来。朱勾面朝着墙仍旧一动不动。她听见房门被推开,她听见女人站在她床前。

    这一刻朱勾的心中竟是十分坚冷平静,如同一片万里无垠的冻土。她睁着眼,感到身后女人倾下散着滚滚热气的身体,不知为何想到多年前那个扭曲荒唐的国宴。

    那只手搭在她的被上,拽住她的被角。朱勾甚至能闻到对方的呼吸了。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被子被往上提了提。

    她被放在高处坚冷平静的心不知为何往下坠了两分,那只手给她拉过被角,确认过她裹得像只过冬的熊就嘟嘟囔囔地走了。朱勾支着耳朵听了几句,似乎对方在嘟囔她离家出走的幼妹。

    这个家终于安静下来,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安寝。

    她的被子很暖,窗子也早早就挡了厚厚的草帘,连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朱勾闭上眼睛,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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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大早房门就被重重拍响,阳七一个激灵睁开眼,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她在床上坐起身,定了定神这才裹上衣服穿好鞋袜。外面的拍门声还在响着,她听见阿弃的脚步声犹疑地往门处去了几步,又拐回来站在她房前,似乎不知怎么办才好。

    阳七跳下床,出门前抓起石匕插在靴子里。

    推开门时阿弃已经在院子里急得直跺脚了。她看也没看跟着她的少年,直直朝大门走去。阿弃跟在她身后,觉得她如同要到山上猎虎。

    似乎听见阳七的脚步,一阵急过一阵的拍门声终于停了。拉开门闩,阳七见到冯元腆着肚子站在门前,身后跟着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健奴。两个健奴见到门开便上前一步守在门两侧,将阳七夹在中间,阳七却似乎没注意到她们,双眼只是看着冯元,半晌双手作揖,脸上露出个恭顺的笑。

    “婆婆这是怎么了,有需要的着人叫小七一声便是,何劳您一大早亲自上门。”

    见她态度谄媚冯元看的满意几分,嘴上也不说到底何事,只亲亲切切地上前搂了阳七臂膀笑道:“这一早找你自然是好事,你且随我走一趟,到时候就知道了。”

    阳七被一行人半押半送着上了牛车。阿弃往前追了好几步,连眼泪都要流出来,心中惶惶全然没了主意。忽然听见院子里扑通一声响,阿弃愣了愣神,看看已然远去的牛车又看看院子,咬牙把院门关上,追着牛车而去。

    牛车沿着绥城主街一路往西,直到停在一个大宅院门前。那个腆着肚子的老妇当先下车与门吏攀谈几句。门吏似乎受过交代,点点头便开了角门让牛车进去。大宅守备森严,牛车入内就像小石子入池塘瞬间没了踪影。阿弃绕着大宅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个能钻进去的地方,只得回到最初的角门,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等阳七出来。

    却说阳七坐着牛车入了院门。她自然不是什么不懂的阿弃,进到城西她就知道自己是朝着太夫人的别苑来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入了太夫人的眼,值得她派出冯元亲自拿人。可想来想去自己也就是个府库里的小小曹吏,脑袋上还顶着个府库总管。那些小官小吏们想卡些油水也就罢了,就阳七手上这点权力,怕是亲自捧上太夫人都未必稀罕。

    揣着满腹疑问,阳七被冯元领着穿过三门直入内院,在一暖房前停下。两名健奴守在门前,另有两人跟着她将她押到房中席上跪下,她们则负手站在她身侧。

    一路上阳七都表现得极为顺从,连被强按在席上也没什么反应,眼观鼻鼻观心地缩着脑袋等着,像是个被这阵仗吓破胆的升斗小民。阳七进到房门冯元就退出去了,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房门才再次被推开。伴着老人的喘息和身上连浓香都掩不住的隐隐死味,阳七恭顺地以额触地,感到一双掐丝云履从她身前迟缓地走过,随后重重地落到塌上。

    “稷吏,还不快快拜见太夫人!”

    上方传来冯元尖细的声音,阳七把身子压得更低几乎五体投地,惶惶然叫道:“小人稷坂山阳七,拜见太夫人。”

    半晌,太夫人才喘着粗气道:

    “抬起头来,看看。”

    阳七闻言又恭顺地压压身子,这才慢慢地抬起头,视线也随着动作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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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起。然而只看了太夫人一眼就被冯元训斥:“无理的东西,谁准你直视太夫人的!”

    阳七闻言连忙低下头,继续趴着瑟瑟发抖。

    又过了好半晌,久到阳七都怀疑太夫人睡着了,才听见听见老妇吃力含混地开口。

    “长得……不太像。可惜了。”

    话说的没头没尾,可阳七的心却像落入冰湖,扑通一声到了底,然后那颗心又像在冰湖底着了火,慢慢烧遍她全身,让她整个身子都像要烧起来。

    她听见冯元倚坐在太夫人脚踏上,掐着嗓子用她从未听过的柔滑声调凑趣道:“太夫人说的是,这稷吏家的姐妹俩长得分毫不像。姐姐黑得像灶里滚过的炭球,妹妹却白嫩地像刚剥壳的鸡子。您说,奇不奇怪!”

    太夫人却没理冯元,而是对着阳七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你妹妹,是个好的。我很喜欢。日后就留在我身边侍奉。自,亏待不了你们。”

    对于太夫人的冷淡冯元毫不在意,反而掐着嗓子对阳七道:“听见没有,令妹得了太夫人青眼,得以侍奉身侧。这可是你们家天大的幸事,等闲人求都求不来,还不快磕头谢恩!”

    阳七头埋在地上看不见表情,颤声道:“太夫人……这是要我家小十三……做僮使?”

    屋内静了一瞬,半晌太夫人嗯了声,算是应了。

    “可……可……”阳七着急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可小十三才七岁,太……太小了。小人听说,僮使是要服侍主家,做床上那事儿……”

    “放肆!”

    冯元绷着嗓子叫了一句,这乡野来的蠢妇把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拿到面上说,分明是不想活了!

    守在周围的健奴闻声噌地拔出身侧长剑,太夫人却慢慢地抬起手,道:“无妨。”

    阳七仍跪在席上,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袴裆里。她听见上方年老痴肥的太夫人歇了好一会,才开口吃力地说:“我已经很老了,活不了几年。令妹跟着我,等我死了,就给你们一大笔钱,足够你们,离了此地,仍旧能够一生衣食无忧。你若不应,那么这钱,就只能令妹日后,一人享用了。”

    未出口之意,在场诸人心知肚明。只怕阳七若不点头今日是走不出这间屋子。冯元脖子一梗还想再说些什么,太夫人却摆摆手,只垂着眼看跪在下方浑身颤抖的少女。

    少女抖着抖着就呜呜哭起来,埋着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双手死死扒着地上的草席。座上两人漠然看着她哭,听她翻来复去的念叨,阿妹就要去六库学了,明明就要去六库学了。她对不起阿父阿母。

    等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下方的少女似乎终于哭够了,哭累了。她拿袖子抹了把满脸的鼻涕泪水。

    “太夫人……”她小心翼翼地说:“小人听说,做您的僮使,以后家里是能当士族的。”

    太夫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