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春水惊鸿
    “创办女学短时间内确实见不到什么成效,但我图谋的是未来之功。天下女子苦困于高墙深院久矣,若我能说服皇帝创办女学,让她们走出闺阁与男子一样读书明理,她们的心定会与我往一处使。”

    像是被戳开了豁口的泉眼,林蕴霏滔滔道:“倘一切顺利,女学得以遍布整个大昭,适龄的女子只需交上一定的束脩,便可进入学堂。在学堂读完书目后,她们像男子参与科考一般参与女官的擢选,按绩放榜。”

    “至于女官的品秩规制,亦有前朝作为参考,”林蕴霏越说越觉得血热,因此错失了谢呈那一刹的愣怔,“但前朝的女官只得负责后宫事宜与皇室礼制,我设想的女官不同,我希望她们能在朝堂上与男子分庭抗礼,成就一番盛景!”

    “我想要登上那个位置,这本身就是件势必要打破陈规旧矩的事,创办女学不会比夺嫡更难达成,”林蕴霏的眸子直勾勾地锁定谢呈,“何况女学若能办成,百姓们说不准会对女子稍有改观,我日后争权的路或也能走得通达些。”

    谢呈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话。

    林蕴霏于是问道:“国师怎么不言语了?”

    “殿下尽挑此事的益处讲,显是心意已决,谢某劝与不劝结果都是一样的,”谢呈抿唇一笑,无奈说,“殿下心中所想虽好,但对朝野众人来说过于惊世骇俗,最后怕是要折中。”

    不用他提醒,林蕴霏也知晓她的心愿有些痴妄:“我省的,此事讲究循序渐进。”

    “创办女学一事需得说服陛下点头才行,殿下可想好了该如何向他开口?”

    “国师这话可说到了点子上,”林蕴霏正色道,“今日我便是为此事来寻国师的。”

    “杨绿颖一事才了结不久,眼下百姓还记得那些被孙益平欺负的女子们,恰又正值春闱,我打算趁此时机向文惠帝提出创办女学、选拔女官的请求。”

    谢呈细忖后,赞同道:“现今的确是个好时候。”

    林蕴霏作出为难的神情:“今日陛下宣我进宫询问替杨绿颖伸冤的来龙去脉,想是这几日我风头太盛惹得他起了疑心。我虽编话搪塞过去,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未来一段时间里他会紧盯着我的动静,因此我不好直接出面同他讲创办女学一事。”

    “我身边唯有国师一人可用,还请国师不吝相助。”她说这话时有意藏掖适才高谈阔论的锋芒,嗓音亦掐去了平素的冷调,酥软如莺啼。

    谢呈望着她鲜妍的面容,滑动喉头:“殿下既要安排在下出面,不妨将心中主意挑明,你究竟想让在下怎么做?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

    林蕴霏答道:“国师自然不能无缘无故就向皇上说起此事,需得有一个由头。”

    “殿下替我想的由头是什么?”谢呈语气笃定像是知晓林蕴霏已有妙计。

    “我想让国师伪造出一个异象玄说,诸如孙府女子冤屈未得伸张、引来天降神罚之类的话,”林蕴霏单手托着下巴,神色一派纯善,“这个说法最好能在民间传播开来,传得愈稀奇古怪愈好,如此一来,陛下定会因此事主动来寻国师卜筮解卦。”

    “到了那个时候,国师再高深莫测地提点陛下两句,他便如何也不会怀疑您的动机。”

    谢呈没好气道:“凭空造出令人信服、天衣无缝的异象,殿下属实是高看了在下的本事。”

    “怎么会呢?国师不必同我谦逊,”林蕴霏弯起一双狐狸似的眼望他,是吹捧也是威胁,“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各地何时发生天灾都能准确推演,这点小事于您而言当是易如反掌。”

    “谢某平素卜筮遵从的是道法自然,弄虚作假非我擅长之道,”谢呈眉梢坦然,将自身说得仿佛高山之上未染尘俗的霜雪,“我瞧殿下倒是很有一套,不若您来教教我该怎么办?”

    林蕴霏被他的反问弄得一噎,笑意僵在眼角,心道,真没想到此事先困滞在了他这儿。

    不过,谢呈本就是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旋即整顿好表情,林蕴霏道:“那我便班门弄斧了。说起来,国师博闻多识,且年长我五岁,应更清楚先皇开国的雄壮事迹吧。彼时前朝皇帝只顾风月不问政事,大兴土木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先皇招兵买马,欲率军队剑指昏君,敢叫日月换新天①。”

    面前的人半垂清浅的眸子,看着拂尘的目光专注得好似容不下旁的东西,但林蕴霏知晓,对方有在仔细听她的话。

    “据说先皇起兵前夕做了一个怪梦②,梦中他提剑斩死了一只额上带有赤色‘王’字纹的猛虎。翌日众人醒来时,发现他的营帐外竟真躺着一只与他梦中描述别无二致的老虎。更不可思议的是,那老虎身上并无伤口,却没了气息,而先皇的剑亦收于鞘中,不见滴血。”

    “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奇珍异兽不下少数,但没见过额上带赤纹的老虎,也没见过不流血故意死在人堆中的老虎,”林蕴霏问道,“国师不若来卜筮一下,这异象是天降还是人为?”

    她问的是他才说了擅长的卜筮之术,谢呈无法再推脱。

    将手中最后一小把拂尘的毛搓开,他撩起眼,答非所问:“百姓信此事是天降便是天降,抛开此异象不谈,先皇在集结了万千兵马欲解救万千百姓于苦海的那一刻,天命已然降诸其身。”

    既然他选择抛开这个异象,那么林蕴霏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还请国师给我一个准话,你究竟能否伪造出我口中的异象?”林蕴霏霍然起身,双手强势地撑在桌沿,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呈,“假使你办不到,我便另请高明或是另想出路。”

    对方微仰起面,下颌处拉出清晰的线条,那道线的尽头是他凸起的锁骨,雪一般洁白。

    深感冒犯,林蕴霏慌张地将视线上移,却又对上他眼尾那颗莫名蛊人的小痣。

    再往上,是谢呈那双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眸。

    “愿为殿下效劳。”她听见谢呈正色答道。

    毫无来由地,林蕴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仿佛雨后涨水的清涧撞上净石,发出铮然脆鸣,细碎浪花中跃出一尾游鱼,它身上带着的粼光搅得林蕴霏心神摇曳。

    按说应是目光带刀的她占据着高位,坐着的谢呈却如无法斩断的春水,隐隐表现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游刃有余。

    他这就答应了?适才他不是推脱不擅此道吗?

    林蕴霏被这忽然淋在她心头的水弄了个措手不及,晕乎乎地想道。

    许是见她未有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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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谢呈复又说一遍,谢某愿为殿下效劳。

    清醒在负隅顽抗,短暂的神迷意夺后,林蕴霏摇了下头,将心思归拢到正事上。

    本着对方既然敢应下、且她如何也吃不了亏的道理,她张嘴堵截了谢呈反悔的可能:“那便多谢国师相助了。”

    谢呈回道:“殿下客气了,谢某曾向殿下发过誓,会任凭殿下差使。”

    经他提醒,林蕴霏不由得回想起那日他发出的那句毒誓,与今日“愿为殿下效劳”的话一起在她脑中响着,耳根才消下去的辣意又升腾起来。

    “殿下刚刚是怎么了?”而某位罪魁祸还要不合时宜地发问。

    “没事,”林蕴霏宁愿让自己的气势大打折扣,也不会承认她是因为谢呈失神,借着坐下的动作不去看人,含糊道,“只是起身时急了,眼前有些发晕。”

    “殿下无事便好,”谢呈若有所思地将她躲闪的模样收入眼帘,勾动唇线谈回正事,“我虽能用异象玄说提醒陛下抬高女子的地位,却不能直接言明创女学、选女官,殿下打算让谁做那出头之人?”

    “国师这几日只管安排异象的事,我自会请动那人出面。”林蕴霏在来寻谢呈之前心中便已想好了最合适的人选。

    她明显是要同他卖关子,谢呈服帖地不多问,道了声好。

    事情至此其实谈得差不多了,林蕴霏动乱的心绪也已恢复。在这片两人不约而同闭口不言的平静中,她重新看向谢呈。

    自林蕴霏要挟谢呈辅佐她的那一日起,以至于今日她向他提出创办女学、擢选女官这般不为世俗所容的大胆想法,谢呈的反应一直都稀松平常,这让林蕴霏尤其好奇他心中所想。

    这么想着,林蕴霏忍不住开了口:“我为一个问题困扰了许久,它与国师有关。”

    “哦?”谢呈看了过来,浅色眸子里映着她认真的神情,“殿下但问无妨。”

    “一个女子不自量力想要在尽是男子立足的朝堂之上争出自己的位置,甚至想要承载天命,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个笑话吧,”林蕴霏掀动朱唇,旁敲侧击道,“可国师似乎从始至终都没为我意图夺嫡一事感到过惊异。”

    谢呈轻笑出声,道:“殿下是觉得我的反应太寡淡了吗?但谢某确实不觉得此事有什么。”

    他半垂着灰眸,很有得道之人普照众生的悲悯相:“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历来成为一国之君、主宰万民的归根到底还是人。”

    “既然都是人,那么男女老少、乞丐贵族、寒士鸿儒,在我看来,皆能荣登大宝,”谢呈娓娓道出他的想法,撩起平静的眼与林蕴霏对视,“至于最后龙椅上坐着的是哪位,不过是各凭本事。”

    谢呈这话一出,林蕴霏眉心狠狠一跳:他的想法竟比她还要惊世骇俗!

    有着如此心智的人,又如何会为她的所作所为心生波澜。

    前世今生拢共数十年,这是林蕴霏头一次在旁人口中听见这样一番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的话,若不是目前她与谢呈心思各异,她愿意称对方一句“知己”。

    “国师这番高见真是叫我大开眼界,”林蕴霏起了兴致,趁机追问道,“国师既对世上众人一视同仁,那最终为何是我入了国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