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确还有几支笔,但品质皆不如这支笔。库房中倒有更上乘的存货,可那些是留给事先定制的客人的,”小厮未将笔放回去,大有不将此笔卖出去便不罢休的做派,“二十两白银对两位小姐来说算不了什么,何况此笔也值这个价呢。”
“且不提谁囊中的真金白银都不是被风吹来的,”林蕴霏睥睨着笔,道,“单论这笔用的毫毛,它便不值二十两白银。”
小厮见她如此年轻,以为她只是拿话来唬人,并不见得就能挑出刺。
“小姐,你可不能乱讲啊,此笔的毫毛取自山兔项背之毫,如假包换。”
“这是哪儿的山兔?”林蕴霏追问道。
听见这句话,小厮才知晓他撞上了一块铁板。
心中仍存一点侥幸,他硬着头皮吹嘘道:“这般毛质,非北方所不能有。”
“此毫毛光泽不够明亮,毛质亦不够坚劲,充其量算是南北毫合制。这种毫毛,外头至多卖十两白银,”林蕴霏每说一句,小厮的脸色便变一分,“即便笔管用的是红檀木,但这么点大的笔,如何就能冲上二十两的价钱?”
“我欲向官府状告你们卖假货,”林蕴霏双手环抱在胸前,玩味道,“将你们掌柜的叫出来吧。”
大昭律法对于卖假货的行为向来管得严,情形严重的,甚至还要处以杖刑。
“这……”小厮心里一咯噔,暗道这下可捅出了大篓子,急忙开口挽回,“小姐,是小的记混了。这笔的毫毛取自南方山兔,定价是十五两白银。”
“记混了?”林蕴霏没打算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们不过是第一次来,就碰到了虚抬价钱的情况,可想而知,这书铺内已经赚了多少这样来路的银子。
“你方才夸奖此笔的时候分明信誓旦旦,怕不是听到我拆穿后改了口吧,”林蕴霏话中直指他前后矛盾的表现,语气不由分说,“去叫你们的掌柜来与我谈。”
她展露出的态度实在强硬,小厮自知应付不了她,转身去叫人。
“哇,”待人离开后,姚千忆看向她,朱唇微张,“蕴霏,你果然很识货!幸亏今日叫上了你作陪,不然我要被他们骗得囊中空空了。”
“还有,你刚刚说那句话……”姚千忆将眼神一冷,模仿她道,“‘谁囊中的真金白银都不是被风吹来的’时也太有气势了,当时连我都被吓得屏起气来。”
“从前没与你真正见过面时,总听她们传你娇蛮又不讲理。真想让那些小姐们听听你说的话,好让她们知晓究竟谁才是高高在上、不懂冷暖疾苦的人。”
这世间,最不该奢求的便是一人对另一人的了解。
经历了前世积毁销骨的事,林蕴霏尤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但笑不语。
“公主殿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真巧,您也来书铺买东西啊。”
林蕴霏与姚千忆齐齐转头,看见两位穿着太学生制服的男子。
真是不巧,她认识这两人:左边唇下带痣的那位叫做程徊,是太常丞的次子;右边那个长着对扇风耳的叫做刘余磬,是昭武校尉的长子。
她之所以认识这两人,是因为他们分别是明成十九年的状元与探花,更是因为她当初费了不少心思想要拉拢他们,最后却发现两人早就是林彦的帐下幕僚。
在林蕴霏记忆中,这两位读书人唯通吟诗作赋,于为官从政一道上并不擅长。林彦登基后,有着苦功的他们似乎没能成为机要大臣,而是被分配了闲职。
既然他们的能力不怎么样,这一世她便也不打算费力气从林彦手中夺人了。
说话的是程徊,他看清林蕴霏身边人的面容后,颔首添了句:“姚小姐亦在。”
“哦,还未能向殿下与姚小姐介绍自己,家父太常丞程义劲。”
“家父昭武校尉刘末。”与上赶着殷勤的程徊相比,刘余磬则冷淡许多。
“殿下想要买什么?我常来此书铺买东西……”
他正说着,旁边的刘余磬突然咳了声,有些刻意:“对不住,殿下,近来我偶感风寒,嗓子有些不适。”
“无妨,”虽看不出刘余磬想要暗示程徊什么,林蕴霏很是体贴道,“刘公子嗓子不适,便别开口了。”
程徊于是偏头看了对方一眼,而后转回头接上未完的话:“我或能为殿下提些意见。”
“多谢程公子的好意,本宫与姚小姐已然选好了所需的物什。不知程公子此番来书铺是想买何物?”
见她婉拒,程徊眸中闪过几分几不可察的懊恼,答道:“此书铺收有许多绝版的古籍,我与刘生特来此采买。”
“两位公子皆是好读之人。”林蕴霏稍提唇角,算是回应。
“小姐,是您要寻我吧?”一位挺着圆润大肚的男子走到林蕴霏面前,解了她不知晓该怎么继续与他们聊下去的围,“在下便是这家书铺的管事,免贵姓凌。”
刘余磬唤道:“凌掌柜。”
“哎呀,两位公子到了,”凌掌柜语气熟稔,对着身后另一位小厮使了个眼色,“小王,你陪两位公子去取书。”
“那便先同殿下与姚小姐别过。”程徊作了个揖,刘余磬轻轻颔首。
他们走后,凌掌柜复看向林蕴霏,毕恭毕敬道:“凌某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想是他听见了程徊对她的称呼,凭此猜到了她的身份。
也是个人精呐。还未与他真正交上锋,林蕴霏已经确定他的难缠。
“凌掌柜言重了,今日你只当我是位来书铺买东西的寻常生员便好。”林蕴霏四两拨千斤道。
即便她说得客气,凌掌柜不会傻到将这话信以为真,该怎么奉着林蕴霏还是得怎么奉着她。
男人讪笑道是,拎小鸡崽般将站在他身后的小厮揪到身前,摁着小厮的背躬身:“适才我已经听他说了前因后果,此事怪我没能管好手底下的人,让他打着我们书铺的名号说了假话。我替他向两位小姐赔个不是。”
对于他这无关痛痒的赔罪,姚千忆不客气嘲道:“今日是殿下识货,我们才没有被诓骗着多付钱。换了其他人,指不定那笔多出来的银子已经入了掌柜你的囊中吧。”
若非时机不对,林蕴霏真想出声为她叫好。
“小姐这话真是要折煞在下,”凌掌柜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今日之事不过是个意外,这人是我们书铺新来没几日的伙计,他对许多东西还不够了解。凌某本该带着他的,但那时在忙别的事,不想转头他便冲撞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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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贵人。”
“若殿下一定要一个说法,凌某这便将他遣走,但求两位消气。”
林蕴霏听得出他在将责任拖卸给那位小厮,小厮是新来的这样的话估计也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
他敢这样说,定是已经与书铺内众人对过了口径。
再看那位小厮,双腿颤颤巍巍,将头低得让人看不见脸。
他露出的额头上一片水亮,全是沁出的汗。
姚千忆借着袖子的遮挡捏了捏她的手指,无声地催促她做决定。
“原来如此,是我们误会掌柜的了。”
听见林蕴霏的话,姚千忆眼眸微瞪,但她知道林蕴霏心中肯定有旁的成算,是以压住疑问稍后再谈。
林蕴霏确实有想法。
光凭一件还没有卖出去的彤管,她不足以定下这家书铺买假货的罪,若是执意闹大不仅讨不到好,且会打草惊蛇。
而成事最忌讳急于一时。林蕴霏心道。
反正她还要在女学待上一阵子,有的是机会探究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惯例。
“但今日我们总归是在你的书铺里碰到了如此损人雅兴的事……”目光扫过将唇咬得泛白的小厮,林蕴霏道,“对了,别拿那套让伙计走人的话来糊弄我。我的怒气冲的是事而非人。”
“是是是,小的明白殿下的意思,”见林蕴霏已有松口的苗头,审时度势如凌掌柜,当即顺着她的话讲,“听伙计说,殿下与这位小姐是想要挑选一支合心意的笔。”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长细的精致木匣,打开向她们展示,里面装着的正是适才姚千忆看中的那支彤管:“凌某愿将这支笔送给小姐,权当赔礼。书铺二楼的库房中还有几支上好的彤管,两位请随在下前去看看,可以各挑选一支喜欢的带走。”
“掌柜的果然大气,方才这小厮与我们说库房中没有更好的笔,想来真是不熟悉书铺内的东西,”林蕴霏取过木匣递给姚千忆,道,“走吧,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且去看看掌柜说的是否为虚言。”
她将“虚言”二字咬得格外重,让凌掌柜眸中的精光闪了闪。
“你可千万别让我再次失望呐,凌掌柜。”同样捕捉到她话中异样的姚千忆帮腔道。
三人于是拾阶而上。
因着大肚,男人只得提着衣摆侧身走路,仔细盯着足下的台阶:“凌某向两位打包票,库房中的存货定会让你们满意而归!”
每走几步碰见过路的生员,他都含笑打招呼,仿佛永不会疲倦。
许是眼见得就要将此风波化解,凌掌柜也有心情多卖弄几句:“我开这家书铺已有数年,迎来送往不知多少批太学生。如若不是我这儿的物什好,如何能吸引来这么多常客。”
二楼比起一楼只大不小,诚如男人所言,书铺内的生意很是兴旺。这个点又是生员们散课的时候,因此几乎每个转角,皆能迎上几张陌生的面孔。
林蕴霏跟在凌掌柜身后,穿梭在书架之中,几乎将二楼转了个遍。
她忽而想到程徊与刘余磬好像也上了二楼,然而一路走来,却未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我听程公子与刘公子说,他们常来书铺求购古籍,那些古籍也同彤管存放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