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牛被火烤炙着,拼命狂奔,稍有点武功底子的士兵还能应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却无处可逃。
大林城很特殊,城小郊野宽,百濮攻陷之后就烧了一片房屋,这些邑民只能聚集在街道上搭棚子暂时过活,给百濮人做牛做马,等着楚军的救援。
我很难说子玉的做法对或者不对,我没资格。楚国最精锐的士兵如今都暗暗潜伏在江水两岸,这里要想以少胜多,不出诡招恐怕也是痴人说梦,况且他曾经说过,以前那套规矩的打法已经不适用了,这个世道已经变了,这才是他所信奉的用兵之道。
我迅速穿过主街进入南门,南门厮杀的汹涌,楚兵和百濮兵正在殊死搏杀,人群中望去,一辆载着行军鼓的战车上,斗渤正用他还勉强能使的那只手敲打着战鼓,杀意腾腾,目眦欲裂。
四周的刀剑撞击声响彻霄汉,一个楚兵看见我,提剑砍来,老子侧身一避,迅疾出手,用剑背在他肩上使劲一敲,士兵捂住肩,手中剑“哐当”一声落了地,我上前扯住他的铠甲:“子玉呢?!”
士兵没认出我,一口咬过来,老子无奈,只能掐住他的脖子,扯着嗓子吼:“我问你子玉在哪里?!”
周围又有两个楚兵扑杀过来,我退后几步,将头上的盔帽脱下,从袖兜里拿出子玉给我的令牌:“都睁大眼看清楚,我是屈氏统领屈云笙!”
三个楚兵一愣,僵在原地不动,正要屈膝下跪,我骂道:“跪什么跪,子玉在哪里,屈家军又在哪里?”
打眼一看,此处皆是斗渤率领的若敖氏兵马,主街上有许多王军,在忙着搜索房屋,想必是在找公子玦,但独独没有看见屈氏的兵马。
小兵颤着声道:“他们出南门去追百濮王了,我们不认识什么子玉……”
一阵不安感铺天卷地的席卷而来,我提剑朝斗渤的战车冲杀过去,也不知道杀过来的是楚兵还是百濮兵,斗渤看见我,眼睛鼓得更大,被火光印的发亮,我跳上战车,径直问他:“子玉去哪里了?”
他扯着粗嗓子大吼:“他非要去追杀那个百濮王,但我认为夺回城池才是第一位的,就没搭理他,那小子自己骑马去了,你们屈家那位孟阳也跟着去,后来屈重也领军去支援,现在如何了我怎么知道。”
我手心发凉,百濮王就算兵败,手下起码也有七八千的人马,就屈家那点兵,能顶什么事。
斗渤一把推开我:“胜利在望,你别在这添乱,屠了这帮百濮蛮子,我们就赢了。”
他继续猛敲大鼓,发出屠杀殆尽的讯号,鼓声“咚咚”作响,好像在我五脏六腑中敲打一般。
我默默站起身,一把扳开了他的手掌,在行军鼓上敲击停战的讯号,周围的士兵渐渐停下了攻击,那群百濮兵原先也是背水一战想保命,看楚兵停了,也在顷刻间停了下来。
斗渤:“你作甚!?”
我走到战车前方,将若敖氏的令牌高举于前,用最大的声量说道:“这是子湘大夫的调军令,从现在开始,你们听我指挥,谁要不从就以若敖氏军法论处!”
还是子湘老贼比较有威慑力,调军令一亮出,四周瞬间寂然一片,就连斗渤也不敢开口。
我喝道:“百濮人听着,投降者缴械不杀,反抗者格杀勿论,我屈云笙没耐心,你们快做决定。”
我见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动静,便道:“我数完三声,如果还未做决定,就当你们要抗争到底。”
“一……二……”
还未数到三,稀里哗啦一片兵器撞地声,有人带头就好办多了,其余众人纷纷放下武器,抱头蹲地。
原来从古到今投降的姿态都是一样的。
若敖氏的那群孙子显然杀红了眼,肾上腺素正处于极速飙升状态,几千双眼睛望过去都像饿狼鹰隼一般,恨不得把那帮人撕成肉渣。
我举起一只手臂:“以这里为界,一半人留在这里清理战场,另一半人跟我走,如若不从,军法论处。”
说罢,我对斗渤道了声“得罪”,将他战车前方套马的缰绳斩断,跃上其中一匹,率先冲出南门,回头一望,那一半人果然快速列好队,跟着我后面极速前行。
没想到这块兵符的威力这么大,那些像恶鬼野狼一般的若敖氏军队居然毫不犹豫听我指挥,可是子玉又是如何获得这块如有神威的兵符的?
我来不及深思,如今从头发稍到脚趾间都只有一个念头——子玉虽然在智谋上超乎我的所料,但他的功夫并没有到能和百濮王抗衡的地步,如果真要硬拼,他只怕凶多吉少。
我不知道那个蠢货为什么非要杀了百濮王不可,夺回城池已经算是天大的功劳,凭借这个回去封个小官做绰绰有余,连斗渤那种粗蛮之人也掂量的清楚其中的利弊得失,他为何那么蠢。
我骑着马几乎都要飞起来了,幸好后面跟着的是若敖氏的兵马,素养极高,行军极快,还在我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跑了没多久,便看见前方火光幢幢,听见刀剑相击之声,还有人群吼杀之声。
我扬鞭疾奔,穿过一片林子,眼前的视野陡然变宽,林子后方是个平坝,两方人马正厮杀的惨烈,百濮兵果然比楚兵多出许多,楚兵嵌于其中,好像一群误入大江的鱼鳖,被围个水泄不通。
但是,强弱悬殊却不如我想的那般大,百濮人急于逃命,士气低落,出手比第一次攻城那日弱了一大截,混合着血腥味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想必子玉送的酒他们一点也没被浪费。
我屈家军简直像脱胎换骨一般,神勇至极,几乎以一敌三,我都不敢相信他们是我带出来的那群兵。
目光扫视之间,终于看见了百濮王的身影,在他对面,子玉正面迎敌,孟阳在他身边打掩护,阻挡其他百濮战将上前偷袭。
子玉出手很快,比他与我比试时还要快出许多,攻防跃动间,身影如疾风飞旋,化作一道道看不清的黑影。他围绕着百濮王闪动,企图寻找攻击空隙,百濮王严阵以待,眼神一直随他而动。
我算是明白了,子玉的力量不如廪生,所以想以快致胜,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到哪里都是这个理。
百濮王也不得不加快步伐,随着子玉转动,他横剑一扫,子玉翻身上肩,从他头顶跃过,在半空中出招,抽剑刺向廪生的脖颈,廪生脚步踉跄,未来得及挥剑,便徒手抓住了子玉的剑刃,大喝一身,将子玉甩下身去。
我踹了一脚马腹,战马前蹄腾空,嘶鸣一声,像离弦箭矢一般窜了出去,四周长矛霎时对准了直刺过来,老子左躲右闪,被划了两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我挥剑劈开那些长矛,直入虎穴,离百濮王十步距离飞下马身,和子玉一道共同应敌。
子玉没有片刻滞凝,他出招明确,只攻百濮王上半身,老子心如明镜,便着力攻击百濮王的下盘,形势顷刻间便发生逆转,四周战将想要上前,孟阳支着那硕大的身躯竭力抵抗,屈重也从人群里杀了过来,护在我身后。
百濮王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大吼道:“狡诈的楚狗,我要让你们陪葬。”
子玉沉静如水,一句废话也不和他多说,只管招招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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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死穴,定要取他的性命。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子玉,冰凉如雪,只是站在他身边,便能感觉到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意,他好像没有恐惧,没有激动,没有仇恨,没有一丝一点的感情波澜,有的只是不动声色的沉静如山。
我刺破了百濮王的膝盖,他双膝跪地,子玉手起剑落,百濮王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红的划痕,片刻之后,人头滚地,脖颈上的血喷射四周。
但那副身躯,却始终没有倒地,依然稳稳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和子玉都被血溅了满脸,老子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吓得浑身发软,秋荑说的身魂相离的症状再一次发作,从手心一路凉到了脚心。
子玉慢慢走过去,扯住百濮王头上的辫子,拎在手中,高举入空。
“你们的王已死,要投降还是殉葬,你们自行决定。”
声音不粗豪,却穿透了这平坝上的夜空,四处从喧嚣转为安静,有几个百濮兵对天长吼,双目燃火。
更猛烈的反击或者缴械投降,都在一瞬之间,我抓紧剑柄支撑起来,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正在此时,树林后窸窸窣窣传来声响,若敖氏的兵终于到了,他们没有片刻犹疑,瞬间包围了百濮人,形成了一个外包围圈,那几个嘶吼的百濮人渐渐垂下手臂,僵硬的脸颊开始抽搐。
大势已去,没有领头羊的羊群,只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我都明白的道理,他们更明白。
在楚兵的注视之下,那几个战将率先扔剑,紧接着,其他小兵也扔下了武器,不过他们并没有抱头蹲地,而是低着头站立在原处,无声以对。
屈家军很快上前收缴了兵器,孟阳和屈重凑上前来,孟阳嘴唇发白,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子玉一把上前扶住他,低声叫唤着:“小五?”
我伸手试探孟阳的鼻息,呼吸微弱,断断续续。
屈重皱着眉道:“快送他回城,也许城里还有大夫。”
几个士兵赶紧上前将孟阳抬到马背上,子玉那静如止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忧怖之色,他挥剑割断了自己衣裳的下摆,将百濮王的头颅包在里面,又将包裹交给我。
“云笙哥,你拿回去复命吧,是屈家军随我出城追杀百濮王,所以这份功劳应该算屈氏的。”
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接那个滴血的包裹,当即尴尬苦笑道:“这自然是你的功劳,我……”
我有许多话想问,可是却不知从何处问。
子玉看了看那个包裹,说道:“既然你不想拿,我就先帮你拿着,先回城吧,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我道:“好,先回去。”
他慢慢朝林子走去,偌大的平坝上只剩我和屈重,还有游荡不散的腥风。
我问屈重:“子玉和孟阳认识?”
屈重点头:“应该是,那小子还剩半条命了,也一定要跟着这个小兄弟追杀出城,我看他们不仅认识,还关系匪浅啊。”
他顿了顿,继续道:“孟阳是主公最近才偶得的小将,他以往身世如何,属下也一概不知。”
我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急忙拉着他的手:“孟阳是何时进入屈家军的?”
屈重想了想,回道:“大概一月之前,那时候公子你还在宗庙祭殿里养伤,他说他倾慕你的剑法卓绝,所以想投入屈家军麾下,这样的从军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听闻,所以有点印象。”
悠悠小风从鼻孔吹入心,凉了我一身,我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去追赶前方那位渐行渐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