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追逐,连走带跑,却只见到幽深的林子和燥热无边的官道,丝毫不见子玉的影子,待进城时,才在一堆打扫战场的士兵中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他站在薳东杨面前,将手上的那个东西交给他,公子玦站在薳东杨边上,二人相视一眼,却不说话。
子玉交完东西便要走,我急忙上前拦在他面前:“等等。”
薳东杨脸上现出一抹笑,说道:“云笙,你倒是神勇的出乎我的意料啊。”
我讪笑道:“惭愧。”
说完便冷着脸看着子玉:“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解释。”
子玉神色平静的望着我,道:“好,要在哪里说,这里还是别的地方?”
我心中的烦躁和愤怒还没有消散,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着往边上一条小街道上走,街道上的房屋被烧了个“尸横遍野”,找不到遮难,我越走心头火越大,不自觉间走了很长距离,一直到一个四处无人的小园子里。
我松开他的手,尽量压抑住自己的火气,语气平和的问道:“是我一件件问你,还是你从头到尾都给我说清楚了。”
子玉盯着我,唇角提起一抹笑:“其实,我倒是想知道你好奇什么?”
我瞪大眼,看着他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觉得脖颈都僵了。
“好奇什么,比如,你为何会有若敖氏的兵符,子湘老奸……大夫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将兵符交给你,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孟阳和你又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安插进屈氏的……最重要的是,你既然跟踪调查这群间谍这么久,没道理不知道一点内幕消息,为什么不提前透个风给我,让我和公子玦都像傻子一样去当鱼饵……还有,这整盘棋,你到底是其中的一个棋子,还是下棋的那个人!?”
我是个藏不事的人,一通话问完,心里才舒坦些,其实也不是必须要他的回答,脑子的血液此时已经凉了些,我自己也明白,他回不回答,其实是他的自由,和我又有多大关系。
就算是现代社会,那桥洞下的流浪汉扯十个关系网,没准儿也能和首富扯上边,更何况是他。郢都城里的公家氏族哪个没有铺天盖地一张网,就算子玉是若敖氏网下的鱼虾一只,他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能顺着这张网往权力中心层爬上去,又有什么可愤怒的呢?
我得过且过不求上进惯了,难道还能埋怨别人一心求进?
那我是个什么东西。
子玉还在沉默,我就已经在心里把这些给理顺了,突然觉得没有听他回答的必要了,可是子弹都出了膛,还是想看看到底打中了几环。
子玉垂下眼皮看着地面,片刻过后才抬头看我,凉凉的脸在如水的月色下显得更加静谧,恍然中有种他所在之地,是红尘槛外的错觉。
“我也想问你一句话,你为何如此好奇?我把兵符交给薳大夫的时候,他可没有多问一句,每个氏族都会有一帮拿钱卖命的死士,兴许我就是呢,这应该才是所有人正常的第一反应吧。”
我被反问懵了,他朝我走近几步,站在我跟前,眼睛亮亮的:“至于孟阳,他的确是我安排进屈家的,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说过的话自然要做到,不然为什么要说。”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这啥意思,他说过这句话么?
好像是说过,为什么说来着?
见我不言,子玉微微一笑:“云笙哥想不出说什么好,还是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我厚着老脸道:“不敢忘!不过,我以为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你却是认真的。”
子玉轻笑着叹叹气:“其实我之前还对你说过,我们以前见过一面,但是那一面你肯定也早就抛在脑后了。”
我觉得我整个脸皮都崩的死死的,一遇到这种回忆杀,老子就觉得自己的马脚在摇摇欲试的往外露。
子玉侧转身,看着边上一颗被火烤熟的枣子树,缓缓道:“小时候在乐馆里的事大多忘了,只有些微几件还记得,那天天寒地冻下着雪,我在后院帮那些乐馆的伶人洗衣裳,那天晚上一个小公子溜进了后院,他看见我也不说话,就坐在屋檐下支着头看我洗了好一会儿,我也不打算和这种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公子哥说话,他看了一会儿便走了,台阶上却留下一个还有些烫手的暖炉。”
我想着那个场景,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转过身继续道:“那暖炉我抱了一会儿就扔了,不过我后来打听过,那天来乐馆的小公子只有一个,就是屈家四公子屈云笙。”
我问道:“你为何要扔?”
他似笑非笑,淡淡回道:“风里雪里待惯了,觉得突然多出一点暖,会坏了长久以来建立的清醒,如果失去那种清醒,我害怕我会死的更快。”
心里的大石头滚落下去,碾压了一路。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种事,我活了二十几年都只把它当做墙上的名人名言,但眼前这个人,还在他是个几岁大的小崽子时,就理解到了骨髓里。
真他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像生嚼了一把苦黄连。
“所以,你是为了那个暖炉,才想要报答?”
子玉没有否认,点头道:“算是吧,不过你说过你把我当师弟,一直以来还从来没有贵族公子把我们这种人当成平等的人看过,我军令在身,没有办法对你透露消息,但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师哥白白送死,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我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这小子,还真是仁义。
我认他做师弟只是随口一说,他却当了真,一对比之下,我又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了。
我举手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什么都不用多说了,有你这句话,那些你不能说的都不重要了,我天大的火气也被你这句话给浇灭了。”
在这个机关算尽,征战不休的时代,子玉这样的,其实才是最正常的,我这个和平瓦砾下长大的“温室花朵”,才应该重新建构三观,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立足之地。
子玉:“我要去看看孟阳,云笙哥要去吗?”
我喝道:“我不去我还是个人吗!”
子玉怔愣一下,我突然意识到,方才那句话一不小心把我的流氓气息侧漏了一点,赶紧端肃了脸色,竭力搜出全身仅存的一丝风雅:“自然要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子玉笑着点点头,先行走了,我赶紧跟上。
出了小街道,薳东杨还在那里,他把包裹放在一个木匣子里,正拿给斗渤欣赏,公子玦已经不见人了。
子玉并不和他们多言,径直走了,我发现这小子脾气也挺怪,按理说他如此求上进,应该趁机对斗渤或者薳东杨说几句阿谀奉承的话,混个脸熟。
但他没有,从他的态度中,我从来没有见过半点谄媚之态,好像又不把那些世俗的手段放在眼里,一时间,我都分不清他是求进还是不求进了。
孟阳那小子命挺大,士兵进行全城搜罗的时候还真给搜出了一个大夫,大夫身上的背篓里还裹着一些好药。大林郊野阔,地形变化多端,所以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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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富,孟阳大伤小伤都找到了相应的救治药材,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了一条命。
那大夫精神抖擞,见我两只胳膊血流汩汩,也给我包成了粽子,活像刚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
当天晚上,公子玦便带着百濮王的脑袋连夜赶回郢都,并未向我辞行。
五日过后,前方战报传来,巴国出动的三万人马被江水两岸的楚兵来了个十面埋伏,楚兵分成了五段来打这条意欲化龙的小水蛇,巴人且战且进,且进且败,在郢都近在咫尺之时被端了个底朝天,巴君见到被快马加急送过去的百濮王脑袋,顿时木了,当即和楚王达成了协定,缴械投降。
又一日,阜山和阳丘的战报也送抵过来,庸国不战自退,悄无声息的连夜逃了。
夜里,薳东杨拖着老子去喝酒,在邑长的会客大厅里,前任邑长的三儿子虞干城亲自布置了大厅,挂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轻纱丝缎,又叫来几个形姿丰满的女子在厅中跳舞助兴,那几个女子抖胸晃腿,看得我双眼发直,坐我对面的斗渤更是目瞪口呆看着那些姑娘,端酒杯的手有许久没有动弹了。
虞干城侥幸不死,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邑长,但大林是薳氏的封地,这个地方还是薳氏的家主说了算,所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讨好薳东杨,今日战报一到,他便趁机安排了这场酒宴,明面上说是为了庆祝,但暗地里还是希望坐在正首的那位能借此放松一下,愉悦一下心情。
薳东杨一言不发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薳东杨这个人嘴损,有着能在任何情形下都能把周遭打趣一番的本领,如今他听着虞干城那一套套情真意切的祝贺词,竟然不发一言,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舞动的女子,脸色微沉。
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可有什么心事?”
薳东杨侧头看我,苦笑道:“大王要和巴国和解,巴国每年进贡井盐,而楚国为了表示好意,要与巴国和亲。”
我想了一下:“这有什么问题?”
自古和亲就是最常见的外交手段之一,虽然不道德,但确实发挥了不少润滑作用。
薳东杨好像喝大了,看我的眼神都在飘,似笑非笑说道:“云笙,你可知道和亲的人选是谁?”
我摇头鼓励他继续。
薳东杨又灌了一杯酒,苦苦一笑:“是子音公主。”
这一下,连我也有些意外,这位子音公主不就是被屈云笙宁死不从拒婚的那位?
斗渤转过脸看着薳东杨,又看了看我,虞干城讶然道:“哎呦,这可真是,子音公主是我楚国最美的明珠,如何能嫁到巴国和亲。”
薳东杨听了这话,一双目迸出寒光,逼视虞干城,虞干城也不傻,立马闭嘴不言,埋头发抖。
薳东杨站起身说道:“今晚送个姑娘过来,我要干净的,你看着办。”
虞干城抖着腿道:“是,自然是净身的才配得上……”
他还未说完,就被薳东杨粗暴打断:“还有这两位也别忘了。”
他说完这话便扬长而去,斗渤脸刷的红成了猴屁/股,我表面镇定,手心已经渗出了满手冷汗,这份大礼,拒还是不拒?
几杯烈酒下肚,又看了半天抖胸舞,说老子不渴望那是假的,从魂穿过来到现在,我有多久没开过荤了,光是想想,就有些口干舌燥。
斗渤看着我,憋得说不出话,我讪笑着喝酒掩饰,虞干城躬身一礼,飘然而去。
谢绝二字,还在肠子里打转,便被堵住了最后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