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得此后三天是如何过的,走到哪里都要先探头四处望望,生怕在人堆里看见他。
其实想想,不就是喝大了亲一下么,有什么好计较的,我又不知道那个人是他,这完全是个误会,就算碰到了,我装作酒后失忆,一概忘光,也未尝不可啊。
出来混,脸皮总是在一次次的历练中越发厚实,我也很无奈。
薳东杨那家伙总是笑眯眯地看我,我起码跟他解释了十回:“那是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句“云笙当年也这么说”,就把我满腔的冤情堵了回去,我也只好委屈巴巴的求他别声张,我回去还要娶媳妇儿,这要传出去,对我、对子玉、对我那位未来夫人申禾都不好。
薳东杨双指并拢抵额发誓:“若我将天和兄的秘密告知第二个人,天打雷劈,虎狼分尸……”
我赶紧按下他的手:“没这么严重,别动不动就发誓,老天爷怪累的,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别打扰他老人家了。”
薳东杨笑了笑:“我觉得你有时候说的那些话甚是有趣,这可是你们那边的俗语?”
我赶紧道:“有意思的话多着呢,以后慢慢教你,只要你别拿我当外人,替我保守秘密。”
薳东杨一拳捶到我的胸口上:“好,一言为定。”
他这边算是暂时安生了,子玉那边,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从那晚过后到起兵回郢都,子玉再也没在大林城中出现过,我知道他是在躲我,他这么一弄倒让我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好像我占了他天大的便宜,做了一件很对不住他的事。
哎,愁人。
看他那样,没准儿在这个方面还真是白纸一张,老子糊里糊涂就做了一件顶龌蹉的事,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他会用什么眼光瞧我,还是从此避而不见,各走一方。
不过这份愁,在我进入郢都城后就烟消云散,飘去了西天云外。
还在城门外,就看见乌泱泱一片花红柳绿挤在城门两旁,公子玦率先离开,我就成了暂时的领兵统帅,走在最前方。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郢都有这么多女子,从扎着小角的小丫头到满面皱纹的老大娘,我抬头望去,目眩神迷。
薳东杨忿忿道:“上次云笙得胜归来也是这般盛况,这次看上去好像人更多了些,郢都第一花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明星待遇,以前看电视新闻,看到那些大小妹子跑机场跟着明星追,还觉得挺傻的,现在老子也体验了一把,才知道这种短暂的互动还真是妙不可言。
战车一进城门,那些女子就往战车上扔东西,大多数是手绢,其次是瓜果花草,还有几个妹子扔了几块沉甸甸的玉佩上来,我眼睛骤然发亮,这可是远古时期的玉佩啊,甭管搁现在值多少钱,带回去一定是无价之宝。
我不动声色往前走,努力将自己扬起的嘴角往下压,开始盘算着回去后该如何安排富贵闲散的生活,是环游世界呢还是在北京一环内买个房呢,最好在故宫边上,每天起床开门望望紫禁城,沾沾帝王霸气。
最好再在路上偶遇前女友,一时兴起问问近况,再一时兴起请她去我新家逛逛,帮我瞧瞧买的值不值当。
这条路终究还是走完了,侍卫问我如何处理,我说道:“这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应当珍重,你们帮我放在箱子里,抬回屈府。”
侍卫很赞赏的看了我一眼,照我的吩咐去办了。
我和薳东杨一道进宫面见楚王,斗渤伤的重,楚王便让他养好了伤再入宫觐见。
楚王神采奕奕,在书房里接待了我和薳东杨,子湘大夫也站在边上,一脸春风化雨的慈祥。
再次见他,我才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要轻易从外貌推断本质。
楚王拍拍我的肩,又拍拍薳东杨的肩,言简意赅的总结道:“做得好,你们此次功劳甚大,想要什么赏赐?”
薳东杨躬身回道:“能为楚国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便是对微臣最大的赏赐。”
我的牙槽阵阵发酸,刚还在脑子里排列组合的宝物顷刻间化作一绺青烟飘向远方,和大雁一道飞往落霞满天。
我躬身道:“能为王前驱,为楚国鞠躬尽瘁,云笙便觉得此生值了,再多的赏赐都是过眼云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楚王大笑着说道:“哈哈,子湘大夫,这些孩子都长大了,真是了不得啊。”
子湘忙露出他那仙风道骨的笑容:“还是因为有大王这棵参天乔木,这些小树苗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长。”
妙,回答的实在是妙!我微微抬头偷看子湘一眼,心想这老家伙到了这把年龄,到了这般高位,还完全没有倨傲之色,还这么会来事儿,真是我职场人士的最佳典范。
楚王很受用,眉梢全是得色,却刻意端肃道:“令尹大人过誉了,本王可不敢当。你二人都起身,有过必罚有功必赏,你们不在意,本王却不能不在意,你们的赏赐容本王想想,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和薳东杨躬身告退,临门还差一脚的时候却被楚王叫住了。
“对了,屈云笙,子音十日后出嫁去往巴国,她想见你一面,你今日若不忙,就先见见她再走。”
薳东杨侧头看我,神色凝重,我知道他的想法,便回道:“是,我即刻便去。”
楚王看我的样子,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心酸,他儿子伤了,要见我,他女儿出嫁了,也要见我,我觉得我这面子也忒大了点。
一出门外,内侍就领着我们往回廊上去,薳东杨的脸色越走越沉,都能从他脸上挤出墨汁挥毫题字了。
我装作没看见,看着前方内侍的后脑勺,他上了年岁,后背佝偻,估计也就到我脖子的高度,我琢磨着这内侍是不是太监,按理说这个远古时代应该没有太监,可是他迈着小碎步走出了一种花枝招展的风情,我又怀疑是不是我有限的历史知识影响了捉衿见肘的判断力。
走了半个时辰,穿过无数长廊和园子,我们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子音公主所居住的地方叫做兰芄殿,殿前方的院子挺大,花木众多,鸟鸣嘤嘤,看来她很得楚王宠爱。
侍女进去通报后,我和薳东杨便一同走了进去,薳东杨迈门槛时险些绊倒,踉跄了一大步,弄得我又是想笑又是心酸,这家伙单枪匹马直入敌军虎穴龙潭时,也不见半分忧惧,此刻却如此窝囊,可见动了真情,再强硬的人也会软成一滩烂泥。
殿内有一股清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十分好闻。
一扇绣着凤凰浴火的大屏风后面,站着一个亭亭玉立,身形修长的女子,她一身鲜红嫁衣,比旁边的侍女要高出一个头的距离,我觉得屈云笙就算高的了,她却几乎可以到屈云笙眼睛的位置,在女子中确实属于鹤立鸡群那一类。
她听见侍女的通报,理理衣服,转过身来,我觉得我的呼吸一滞,瞬间三魂不见了两魂。
这位子音公主可真是美的炫目啊,她和楚王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不像大多女子那般柔美,而是有一股英气和端庄之气,鼻梁秀挺,双眼含着波光灼灼,一见到她,就让我想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出水清莲。
难怪像薳东杨这般眼毒的男人也能为她神魂颠倒,我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屈云笙啊屈云笙,你丫简直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蛋,你说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子音对侍女道:“你们先出去,没我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声音不娇不柔,也不粗豪,正是我喜欢的那一卦。
侍女福身退下,拉上了屋门。
子音看着薳东杨,柔声道:“东杨哥哥要不要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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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云笙哥哥说。”
薳东杨的目光从一进门就粘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哀婉凄凉,看得我小心肝一抽一抽的。
薳东杨:“我还是出去等吧。”
子音忙说道:“不用,你听着也好,我怕东杨哥哥你刚回来,站久了身子累。”
还挺会体贴人。
薳东杨走到十步远外的会客坐席上坐下,后背朝向我们,默默喝茶。
子音这才向我走近一步,眼中的波光暗淡了许多,渐渐锋利起来。
我知道,我又要给屈云笙背锅了。
子音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云笙哥哥,你平安回来就好。”
一句话,就把我扔进了油锅里。
我温声回道:“托大王之福。”
子音望着我:“我十日后就要出嫁了,你难道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我看着她双目含泪,便道:“是我对不住你,我,我其实没脸见你。”
子音眼里幽幽的,“听说你醒过来之后,和申氏的女儿订了亲,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不喜欢女人,还是只是不喜欢我,所以用我王兄做借口,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我如鲠在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会伤害到一个无辜的人,我还骂屈云笙办的什么事,我楚天和呢,又干的是什么混蛋事。
子音等了一会儿,我仍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努力克制心里的痛楚。
“云笙哥,从你第一次来王宫,第一次从树上帮我摘腊梅花,我就对自己说,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我一直以为你的心意跟我的心意是一样的,哪怕不说出口,你我之间也能心心相惜……但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这十来年的点点滴滴,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当我知道你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娶我时,我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心意有多可笑,有多可怜。”
“我……”
“你不用解释,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子音瞪着大眼睛看我,眼神陡然一变,冰凉了许多,“其实你来之前我已经想通了,你心里装的是我王兄也罢,是那个申禾也罢,反正肯定没有我的位置,我想见你,不过是想告诉你我这些年藏在心里的痛楚,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也让我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我怔然看她,哎,要是有谁对我情深如此,我就算死也值了,可惜我楚天和这辈子,好像都和“情深”二字无缘,无论是我对别人还是别人对我。
“你要多保重,去巴国后照顾好自己,过去的事就当它过去了,只要你不执着,谁也困不住你的心。”
我缓缓说道,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我和子音的遭遇很相似,我权且把自劝的话说给她听,希望她也能放宽心。
子音眼中的泪终于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我明白,我母后说过,在这世上,除了男人有战争,女人的一生也是一场战争。男人的战争是杀伐四方,而女人的战争是孕育希望,我会走下去看看,绝不会像以前面对你那样没出息。”
我望着她一脸坚毅的神情,心中震动,她说的话也不知触动了我哪根筋,让我有些发懵。
“云笙哥,你闭上眼睛,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对你说。”
我惴惴不安的闭上眼睛,这小公主不会是要和我临别一吻吧,这可咋整,薳东杨一定会宰了我,我也不想占这种挨千刀的便宜。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推拒时,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就是左脸红辣辣的痛感,我睁开眼睛,子音破涕而笑:“说完了,解气了。”
我扯起嘴角笑道:“那就好,一路保重,空了就写信回来,我永远是你的云笙哥哥。”
子音点点头:“一言为定?”
我拱手一礼:“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