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势……
是祝世荣回来了?
大早上?从外头回来?
越知初觉得有蹊跷,便继续躲在廊柱后,想再看看。
不一会儿,她就在一排家仆的后面,就着不太清晰的视野,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肥头大耳,头戴皮弁,身着青灰色的绸衣,一看便知富贵非凡。
这便是祝怀瑛的父亲,祝世荣。
越知初在廊柱后淡淡地看他,很快就注意到,随他进来的,还有一人。
那人随行在祝世荣身后,普通打扮,穿一身黑衣,看起来倒是并不显眼。
但,他腰间配挂着的钱袋,引起了越知初的警觉。
——茉莉花!
她的凤眸瞬间眯到一起,尽力绕开视线的盲区,弓着身子一路跟随那人移动,仔细观察那枚赭色的钱袋。
很快,越知初就确认,那就是凌轩门独有的茉莉花样。
他是凌轩门的人!
越知初无法对这个送上门的线索置之不理,她立刻趁人不备,避开那些正在恭迎老爷的下人,从廊道侧面迅速出了祝府。
刚出了祝府,越知初就疾步行至西街对面的另一座宅院——禹州西街,基本都是达官贵人的私宅,现在是白日里,她不太方便飞檐走壁,那样太引人注目,于是她在对面的宅院门口,盯上了一座石狮。
能在门口摆上一对石狮,可见这也是户富贵人家。
越知初掏出腰间的软剑,在石狮的头上迅速削了几下,这才左顾右盼后小心地离开。
她得去东街给祝怀瑛买桂花糕。
但祝家来了凌轩门的人,她势必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在石狮子头上,刻下了萤部标记,和追踪的对象——茉莉花样的钱袋。
萤部最是擅长飞速识得标记,他们通常会每日派“虫子”游走各城各巷,一旦发现标记,便第一时间交头回报,派“萤”前来盯梢。
越知初不知那位黑衣人会在祝筑留多久,但既然光天化日被祝世荣公然带回府里,可见他们有要事相商,她纵然留在祝府,怕是也不好直接偷听。
萤部若能追踪到黑衣人的去处,离她找出凌轩门的所在,就更近一步了。
——话又说回来,这该死的赫连兄弟,怎么关键时候都不见人!
越知初心里惦记这茬儿,不知不觉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到了东街。
可她直到……看见路人对她表现出满脸的诧异,摸了摸脸,才发现——
夜里抹到脸上的泥一直没洗!
这赫连真和祝怀瑛,竟然也不提醒她?!
她连忙躲到一处人少的角落,用衣袖胡乱抹了抹脸,可那泥土已经风干了,有些贴在皮肤上,抹得脸生疼,也不知有没有抹干净。
就在这时,一块手帕被递到她面前。
她疑惑地一抬头,竟然是赫连瑾。
或者……
是易了容的赫连钰?
越知初一时不敢相认了。
“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我了?”
这话一开口,越知初便知晓,他是赫连瑾无疑。
她一把接过手帕,囫囵地在脸上擦了一遍,也顾不上是否擦净,对赫连瑾扬了扬手帕:“谢了,回去洗净再还你。”
赫连瑾爽朗一笑:“无妨,送你了。”
越知初连忙摇头:“那可不行。你来自北方,恐怕有所不知,在我们中原,手帕可不能随便送人的。”
“哦?”赫连瑾故作思索地歪了歪头,脸上笑意不减:“是怕收了我的帕子,便会被我赖上?”
越知初惊讶地睁大眼睛,真心称赞:“看不出,你很知道嘛!”
赫连瑾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处,示意越知初眼角尚未擦净,不以为然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中原。况且,我嫂子也给二哥送过。”
言下之意,他又不是傻子。
可越知初心里觉得,可他……确实挺傻的,于是扑哧一笑,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好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明明在祝家两天没见过的人,居然在东街偶遇了?
“等人。”
赫连瑾的目光,忽然犀利地往街角的一家铺子看去。
等人?
越知初心里更好奇了。但眼下她没空再和他闲聊了,于是拔腿便要告辞:“那你等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赫连瑾一把拉住她。
就在越知初皱着眉要甩开他时,他朝那家铺子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越知初也看过去。
越知初不耐烦地将视线移了过去——
那是……
徐占?!
那铺子看起来像个买胭脂水粉的,里面的客人不少,全是妙龄女子,徐占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兀。
徐占怎么会在此处?
他不是在卫司衙门吗?
越知初忽然来了兴趣。
安恒之死后,禹州城就像一夜之间遗忘了刑场命案。除了告示墙上还贴着海捕文书和悬赏令,薛正威的死和越德仁的失踪,就像无人问津了。
她没再见过府衙的人当街盘查,卫司衙门的官兵,自那天后,也未曾在闹市露过面。
上次她在花前月下遇到裴佑白,对方也是云淡风轻,好像事情已经了结了一般。
那么……徐占都在东街逛起铺子了,是否说明,刑场的两桩案子,朝廷已经不再追究了?
越知初越想越奇怪,可即便如此……
赫连瑾为什么会认识徐占?
她正要开口问个明白,却听赫连瑾接着说道:“那边的胭脂铺子,那位穿着鹅黄罗裙的,就是我要等的人。”
越知初点点头,鹅黄罗裙……嗯……
嗯?!
罗裙?!
她连忙又看了看,原来,徐占完全是个误会。
赫连瑾等的,是位姑娘。
姑娘?她看了又看,确认自己并不认识。
于是她无奈地甩开赫连瑾蜡拉住她胳膊的手,莫名其妙地问:“那你等呗,拉我干什么?”
关我什么事?她心里腹诽。
“她……是凌轩门的人。”
赫连瑾幽幽地说。
越知初的身子瞬间僵了僵!
凌轩门?!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赫连瑾。
赫连瑾的目光却始终看在胭脂铺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这么惊讶做什么,不是你和我大姐说,你要追查凌轩门么。”
越知初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她跟赫连真挑明凌轩门的事,也就发生在今日凌晨,当时,赫连瑾断不可能在后院偷听。
那么……赫连真又是何时告知的赫连瑾?
可就算是他们姐弟抽空共享了这个信息,赫连瑾又怎么会这么巧在东街等凌轩门的人?
越知初满腹疑问,赫连瑾却忽然警觉地提醒:“准备好,她出来了。”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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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什么?
越知初来不及开口询问,就被赫连瑾一把从街角拉了出去。
感到自己人被赫连瑾拉着,趔趄地往那女子的方向走过去,越知初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安,她轻声问:“你等的人是她?你和她——”
是有什么事要谈?
赫连瑾却猛然拉着她左闪右避,似乎在躲开那女子的视线,半晌之后越知初耳边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和她,不相识。”
……
啊?
越知初简直服了赫连家的人,一个耿直但暴躁的姐姐,一个喜欢冒充别人的二弟,还有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傻子?
不认识?那他等着人家?
越知初来不及发作,赫连瑾又拉着她加快了步伐——
那名黄衣女子,刚刚上了一辆马车。
眼见两人的步伐难以跟上马车的速度,赫连瑾忽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光天化日的闹市就是麻烦,纵然轻功再好,他们也不便直接施展。
可随着赫连瑾的那声口哨,越知初忽然听见头顶的空中,有一阵疾风掠过的声音。
速度惊人!
显然是循着赫连瑾的口哨声而来。
她抬起头,很快见到天空中一只黑色的雄鹰,正振翅飞向马车行驶的方向。
那就是传说中的连天鹰!
越知初看着那只鹰孤傲霸气的身影,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敬畏。
难怪草原上的部落,自古崇尚雄鹰,如此气质,果真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黑鹰越飞越远,逐渐在视线末端变成了一个黑点,赫连瑾的脚步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轻蔑一笑:“呵,这次,必叫你无所遁形。”
越知初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
这个男人……
再次展露了他们初次相见时,那份自信又狂傲的气质。
越知初总算有机会好好问上一句:“她是谁?”
赫连瑾却又恢复了平时的懒散模样,故弄玄虚地对她笑笑:“你猜猜?”
越知初甩开他的手就要走。
“哎哎哎——”
赫连瑾果然急了,连忙跟上她,忙不迭地说:“别急嘛!我说,我说。”
越知初这才放慢脚步,却在听到赫连瑾的解答后,整个人愣在当场。
赫连瑾说的是——
“那名女子,就是来我云赫镖局托镖的贵客。我让手下的镖头们查了查,她叫——谢安安。”
越知初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直直地停住了脚步。
赫连瑾差点撞上她的背。
谢……
谢?
安安?
越知初的眸光瞬间冷厉起来。
她要是没记错,那就是——
谢轩和凌茉茉的女儿。
凌轩门唯一的千金。
周运同父异母的妹妹。
越知初不可思议地陷入了沉思。
原来,不止是莲云斋……
不止是凌轩门的手下……
就连凌轩门的大小姐,也在禹州。
那就意味着,谢轩……甚至,整个凌轩门——
都在禹州!
越知初立刻转过身,正视着赫连瑾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嘱托:“赫连瑾,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赫连瑾被她认真的神情镇住,忙仗义地回道:“你说。”
“帮我,去买一盒好吃的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