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天气了一路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把解药给那个大宁什么王的,便迎着风声开口,“我还未将解药给他。”
“那又如何?”魏离不在乎老皇帝的死活,但还是松开了手,“给了于我无益,不给只是金国恶名上又添一条言而无信罢了。”
“你就真这么甘心被他们送出来?要不要打回去?像孔啼奇那样,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叶轻天心中的气已经消了,朝后面的副将扔了个青色小瓷瓶,让他送回去,反正给了大宁那个老皇帝也赶不上吃。
“对于将死之人,人们往往会多一丝仁慈,对于将顷之国也一样。”魏离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金国营地,将马匹的速度放慢,“殿下要我来换这一瓶解药,为的是报我一箭之仇,还是另有人指示?”
叶轻天不说话,哪能让他那么轻易就知道国师的计划。
“是你们据说能呼风唤雨的国师大人,对吧?”魏离比叶轻天身量高一点,讲话的时候身上的浅淡桂花香气正扑在他耳后。
金国有一国师,是金国大长公主之子,也就是叶轻天的表哥,据说出生之时天地变色,百鸟伏拜,甫一出生就能说出顺畅的话来,听说他刚出生,喊的第一句话就是“舅舅”,是以金国皇帝特别宠爱他。他自小熟读经书道法,八岁时满城道士和尚无人能和他辩论,十岁时听说引来过白日惊雷,十六岁时能向天祈雨,被封国师。
“没有!就是我想报复你!”叶轻天侧了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骑兵,见自己人都跟上来之后,趁魏离松懈想要将他掀下马。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碰到魏离的衣袖,又被魏离按住,这回可不是轻飘飘地抓一下手腕,魏离将他整个上半身都压在马脖子上,马辔上缀着的金属活扣硌在他的脸上,冷冰冰地疼着。
“你放手!”叶轻天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我待会让人把你手砍了!”
“跟个小孩子似的,只会放狠话。”魏离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按着他,驱马冲进了他们的营地,“国师说,能不伤我,尽量不伤我,对不对?”
这魏离不会是国师安插在大宁的奸细吧,怎么他们之间聊了什么他都知道?
马儿很稳地停在一片军帐之间的空地上,魏离揪着叶轻天的衣领将他带下马来。
最先跟着他们到的是叶轻天的副将,他从马上下来就提枪指着魏离,“把殿下放下!”
“你别吓我呀,待会真被你们吓住了,失手把你们脆弱的小殿下掐死了怎么办?”魏离有些好笑地看着慢慢多起来的金国将士,他们将魏离和叶轻天牢牢围在中间。
“你闭嘴!”叶轻天在他手上挣扎着,“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国师之间的密令!”
“小殿下要先从我手上离开,才能有资格向我提问呐。”魏离的眼睛被叶轻天身上银甲映照出的光芒染上一丝银光,“我病着的时候能杀得了永安王,我如今没病,难道还不能从你这处处漏洞的军营闯出去?”
不是,国师告诉叶轻天时,说的是魏离谦逊有礼,是君子啊!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君子吧,是疯子还差不多!别是让大宁老皇帝的做法伤了心,得了失心疯!
叶轻天也不挣扎了,摇摇头,“你们都下去,别围着了,他不会对我动手的。”要么是国师安排的奸细,要么是被大宁伤透了心的可怜将领,不管哪一个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他动手的。
“你倒是聪明。”魏离侧头看向他,“就是功夫不怎么样,让你领兵,你们朝廷也真是大胆。”
“围起来!给我把他抓住!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叶轻天是真的要被气炸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魏离让叶轻天张牙舞爪地骂了半个时辰,才给他放开,他骂得口水都干了。但就算魏离已经把叶轻天放开了,也没人敢上前对他动手,一群人依旧围着他大眼瞪小眼。
“该用午膳了,小殿下。”等到日上中天,魏离才开口打破这片诡异的沉默。
“我们的军粮没你的份。”叶轻天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魏离从怀中掏出一大包桂花糕,“我自己带了。”
桂花香气夹杂着甜丝丝的蜜气在空气中彻底炸开,这是魏离昨天连夜做的,用的桂花蜜糖是从云郡那边带过来的,他自己的改良版。
叶轻天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甜的桂花气味,难怪在马背上一直闻到一股桂花气味,原来是魏离怀里揣着。
他恶狠狠地瞪了魏离一眼,转身带着将士们离开。魏离说的对,凭他自己的本事,想要逃还是很简单的,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限制他的可能。
大部分的将士都跟着叶轻天走了,只有一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到魏离面前来,是接了叶轻天扔出去的那瓶解药的那个人。
“解药我还未送往大宁。”那将士看着魏离悠闲地拈糕点,有些不满。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既已被交易出来,自然已经算不得大宁人。”
“可你随时都能回去。”
“那……把我的腿打断?”魏离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专心品尝着隔夜桂花糕。
“你也是习武多年,自然知道打断两根骨头算不得什么。”
“那要如何你们才能满意?你与我说这些,你们小殿下知道吗?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魏离抬眼看他,这人,似乎是当初永安王的副将之一,命大没被射中的那位。
“把筋挑了。”
魏离笑而不语,就这么着看他,看得他心底发毛,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之时,魏离抽过了他腰间的短刃,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就动手了。
艳红色的血液染红了雪白的衣物,上好的锦缎上被溅上了朵朵艳红的梅花,桂花香气和血腥气纠缠在一起,竟然有些诡异的和谐。
“可以了吗?滚远点。”魏离将还在往下淌血的短刃抛回去给他,继续拿起一块新的桂花糕塞进嘴里,袖口边的血红色缓缓向两侧晕开。
那副将没能接住被扔过来的短刃,染血的短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在干什么?”叶轻天端着碗在锅炉边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想好,端来一份饭菜来给魏离,还没走近就看见副将面前掉下来一把带血的刀。
他不能是捅了魏离一刀吧,那还怎么和国师交代?
“殿下……”副将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哦,我还以为是你让他来的。”魏离的袖口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他慢慢地站起来,脚踝上的血液已经蔓延到沙地上,在碰到稀疏的沙子的那一瞬间就被吸了个干净,只留下一点暗红印子。
“滚下去,让军医过来,自己去领五十军棍。”叶轻天望见那被染红大片的衣摆,跟当年姑姑吐出血来染红的衣衫重叠,他端着碗的手都有点颤抖,这还能好吗?
如果不能好,那国师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国师是他的表哥,可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他幼时最喜欢的人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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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就是姑姑和表哥,因为他主动亲近,又和表哥年纪相仿,二人感情很好。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他们会一辈子都那么好。
那次夜宴,是他的十三岁生辰宴,因为母亲得宠,自己也懂得讨父皇的欢心,那是所有兄弟姐妹的生辰宴中,最豪华的一场。
但那天晚上,他最爱的母亲亲手为他下厨,做了一碗他最喜欢的酒酿圆子。本该是他一个人吃的,但母亲派人送来的时候,他正和姑姑、表哥在园子里扑萤火虫。姑姑和表哥最喜欢吃的,也是酒酿圆子,姑姑还说,她曾经吃过母亲做的酒酿圆子,那是她尝过,滋味最美的。所以,他将那碗香甜的酒酿圆子分成了三份,他们三个,都吃了。
那天夜里,据说父皇砸碎了整个寝殿里的瓷器,罢了两个御医的官职,好不容易找出对症的解药,但只救下了他和表哥,姑姑服药之后,彻底毒发。
他和表哥在姑姑的床前握着她的手,他到今天都还记得那冰冷的触感,姑姑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外吐血,整个胸前、整件衣衫、整张床上,都是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表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失去的血色的嘴唇在不断颤抖着。
父皇彻查了这件事,据说是一位失宠的妃子要给他下毒,派人买通了母亲身边的女侍。
他想过去询问母亲真相,但看到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又不忍心将怀疑宣之于口,只是自己私下想着,想着。
直到那天,表哥愤怒地进了宫,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母亲下毒的事情,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中毒不是母亲失手,而是母亲想好的脱罪借口。
从那以后,他和表哥,疏远了。
叶轻天将手中的碗筷放下,伸手要看魏离的伤。
魏离将手中的桂花糕递过去,“尝尝?我自己做的。”
“我觉得你有点不正常。”叶轻天蹲下来掀起他被鲜血染红的衣摆,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大宁让你来,你就来,他让你割你就割?”好奇怪的人。
“战俘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何况,更重的伤我都受过,这算什么。”
老军医来得很快,刚吃完饭,药箱都没带在身上,让自己的徒弟赶回去拿,自己先来了。
“是许小将军下的手?”这么精准地把四处筋脉都挑断了,看着都疼,这魏将军还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坐着吃点心,这位也不是一般人。
“不是他,我自己动的手。”魏离把桂花糕都放在叶轻天的手上,低头看着老军医检查伤口。
老军医没抬头看他,只是在心里想这人是不是有病,仔细检查之后,摇摇头,“断得很干净,就算连上了,以后行动多多少少也会受些影响。”
“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叶轻天叹了口气,早说过不要把永安王的部下编进他的队伍里,父皇就是不听。
“小事。”以后会好的,魏离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老军医给他清理伤口、上药缝合,这两个时辰的治疗下来,只有叶轻天和老军医替他出了一身汗,他自己倒像是没事人。
“这样吧,你也变成废人了,要是回都城国师不要你,我养你。”叶轻天早就分府出来了,府里多养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多谢了?”魏离挑眉看他,“天也快黑了,小殿下将我安排在哪住下?”
“我让人给你搭了一个新的帐子。”
天边暮色渐沉,只有最远端的夕阳红如焰火,滚滚燃起,撕咬着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