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逃避(插叙完毕)
    南赵,大内。

    高贞、宋裕敬还有徐遗早已候在垂拱殿外,等待传召。

    “几位相公,陛下有请。”

    小内官领着他们三人踏进殿内,南赵皇帝赵琇此刻正袖手端坐在宝座上,殿内的熏香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殿内两旁站着当朝宰执韩骞,当朝太子赵瞻。

    徐遗等人一一拜见,高贞简明扼要地阐述茶亭县一行之事,徐遗没有直视天子,但用余光瞥见,官家心情似是不错。

    御案上正摆着韩骞刚进献的前朝名士张南洵的一副字,这副字流落民间百年,几番辗转被韩骞寻得,就立刻送来大内。

    赵琇闻言点头,轻声“嗯”了几声,一道悠悠的声音响起:“此事,你们办得很好。”说罢,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问:“你就是徐遗?”

    徐遗恭敬答是,赵琇扫视一遍徐遗,在召见之前,他问过韩骞,徐遗是永泰十二年秋榜进士,是个才华不错的人。又想起那些奏表皆出自他手,所以对他格外留意了些。

    太子赵瞻闻声也看过去,他很早就听其名,但今日才得相见。

    “你字写得好,师承何处?”

    “承蒙陛下夸奖,臣愧不敢当。臣在太学求学时,幸得老师谢石柏指点一二。”

    “原来是谢卿的学生,他的字朝中找不出第二人,你莫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臣谨记。”

    面圣也面得差不多了,赵琇留下韩骞和太子议事。

    回兵部后,见徐遗闷闷不乐的样子,宋裕敬的嘴又闲不住,在一旁调侃起来:“哎呀,你看看,徐主事还真是好命啊,第一次面圣就让官家青眼相待,再瞧瞧咱们。”

    高贞乐呵呵地附和了几声。

    徐遗听得思绪纷乱,语气稍稍带有歉意:“相公若无事吩咐,下官先行告退。”他脚步加快,头也不回地离开。

    接连几日,徐遗在驾部也是躲在值房里,兵部的同僚们听闻他在官家那露脸,一个个都来到他身前侃天侃地,他不得不逢迎,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干脆不见人了。

    而那些同僚不太能理解,得官家赏识,这是几辈子都盼不来的运气,多少人在京中磋磨,告老还乡了恐怕连官家一面都见不上,他还反倒不高兴。

    他们后悔着要是自己也跟着去茶亭县那该有多好,有些人还在家中偷偷的练字,幻想官家瞧见他的字后一样喜欢,那不就飞黄腾达啦。

    徐遗正理些文书,忽地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还在茶亭县时,他交给高贞的条陈。

    他起身出了值房,此时正值日午,天气渐渐炎热,兵部的人大多不爱在这时出来走动。跨进枢密院,来来往往忙碌的多是小官和相公们身边的小厮。

    前面有个走得极快的小厮,怀里抱着一大摞东西,正好与徐遗撞上,东西洒落了一地。

    “相公恕罪,小人不长眼撞了您,您没事吧?”小厮担忧道。

    “无事,也怪我,走路不仔细。”语毕,徐遗蹲下身帮着拾捡。

    “这些都是什么?”

    “回相公,这都是不用的,要拿去烧毁的东西,您快歇着吧,怎敢劳您动手。”

    徐遗细细地看这些纸张卷轴,多数是废弃的文书。突然他看见一张熟悉的字,把它抽出来后,他愣了,手指攥紧了这张纸,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小厮见这模样也不敢问,只看徐遗双唇紧闭,怒气隐现。

    这是他的条陈,上面一字一句陈写着茶亭县苛待百姓的种种。

    徐遗深吸一口气,迅速起身,将小厮吓了一跳。

    “这张纸,我拿走了。”

    留下小厮在原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兵部后,他为自己告了假。他早早地推开了家门,惹得还在家中晒书的冬枣一惊。

    “公子今日回得这么早……”冬枣抱着书站定,也不见徐遗回应,心下疑惑起来,他自小跟在公子身边,从未见公子这等神情。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冬枣蹑手蹑脚地靠近,他伏在门上,听不见任何动静,莫不是睡了?

    徐遗的住所在外城,却恰好在涑水岸边,这片区域除节日外平时没什么人,很是清静。

    黄昏催促着庐陵各处上灯,尤其是连接里城与外城的地方,灯火连天,仿若白昼,点到天明,这里是整个庐陵最为繁华的地方。

    冬枣为住所点上灯后来到徐遗的书房外,房中还是没有动静,不免担忧起来,公子何时爱嗜睡了?他不放心,想推开门,发现上锁了。

    冬枣焦急地喊道:“公子!你怎么了,说句话啊!公子!”

    徐遗被一声声公子喊醒,他挣扎着起来,酒杯从怀中滚落,他的周身都是喝空的酒瓶。他踢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喘着粗气,抵着门说;“我没事,晚饭不用做我的,你自吃吧。”

    冬枣一阵欣喜,随后他闻到刺鼻的酒味,再次焦急地喊道:“公子,你是不是喝酒了!你开开门,让冬枣进去吧!”

    冬枣感觉自己手掌拍麻了,他家公子还是不肯拍门,这会子又没声了。他在屋外转来转去,心想要不请四皇子过来瞧瞧,但看这时辰,宫门怕是下钥了。

    对了!去找林相公,他一定能劝公子的。

    他风风火火地跑出门,穿过一条条街巷,找到林相公住处。冬枣人还未进门,他的声音就穿破了林文凡的院子:“林相公!快救救我家公子吧!”

    冬枣一心牵挂着公子,见林文凡出来,不做解释便一把他拉过跑回住处。

    “林相公,我家公子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下午了,到现在也还没出来!”

    林文凡靠在门柱上,他一路被拉着跑不曾停歇一刻,此时已累得大汗淋漓,胃里刚吃下去的饭都快要吐出来。他伸出手摇了摇,让他缓一会。

    “盈之回来时说了什么,有什么异样?”林文凡问道。

    “公子没说什么,就是看起来很失落。他还喝酒了,我怎么叫都不应!”

    “你先去煮碗醒酒汤。”

    林文凡试图用身体撞开,但无济于事,他在院中搜寻一番,找来一把斧头,对准门锁的地方用力一劈。

    徐遗躺在地上已经醉晕过去,任由林文凡如何喊叫都没有反应。他知道徐遗的酒量并不行,出了何事竟让他不顾一切喝这么多。

    林文凡把徐遗扛到榻上,找来褥子盖好,又从院外的打来凉水,降降温也好受些。

    他坐在榻边,回想起徐遗自茶亭县回来后,一直怪怪的,邀他去吃茶诗会,不是拒了就是兴致不高。

    “醒酒汤来了!”冬枣端着碗进来,脚下不曾慢过。

    林文凡尝试喂了几口,可徐遗睡得太死,喝不进去。

    “林相公,天色不早了,这里我来照顾,您先回去吧。”

    “也好。”林文凡点点头,起身走向门口,看见被他劈坏了的屋门,对冬枣说:“这个……”

    冬枣会心一笑,摆摆手说:“相公您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公子这门是你弄坏的!”可林文凡的意思是今晚关门最好找东西挡着,明日再修,但冬枣那憨傻老实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

    “好好照看你家公子,我改日再来。”

    冬枣送走林文凡后,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徐遗身边。

    庐陵欢闹了一夜,又醒在涑水上船只往来的浆声中。

    “冬枣!冬枣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一道响亮的喊声在院外徘徊。

    冬枣惊醒,细听一会,急忙跑去开了院门。

    “怎么今天这样慢,你家公子呢?”来人将手中提着的东西甩给冬枣,一个箭步迈了进去,悠闲地在院中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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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步来。

    “他还在睡着呢,殿下您看您要不……”

    来人正是四皇子赵眄。

    “没起?”赵眄惊讶道,“这不像他啊。”说着小跑去了卧房。

    “欸!殿下!公子没醒呢!”冬枣跟上去一边喊道,“您小点声!”

    赵眄一踏进书房,被一股酒气与呕吐物的混合味道熏得直冲脑门,徐遗斜靠在软垫上,眉头微皱,手握成拳。案上摆着半碗醒酒汤,地上还是一片狼藉,赵眄收起玩闹的性子,问冬枣发生了何事。

    冬枣一一交代后,赵眄吩咐他去备些热粥。

    徐遗睡得并不安稳,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赫然看见赵眄的一张大脸正在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徐遗忍着宿醉的头疼,用气勉强吐出一句话。

    赵眄递去温水,又开始揶揄:“我就是一闲人,闲的没事干到处走走,为什么突然告假?”

    徐遗现在头痛欲裂,只能想起他后半夜时睡时醒,接连吐好几回,胃空了就吐出酸水,吓得冬枣在一旁要哭了。

    “殿下消息真灵通。”

    “都说了,我是闲人,也只能打听这个。”赵眄见徐遗仍是一副郁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恼道:“我认识的徐遗何时成了这副模样。”

    徐遗不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怎么把这些酒一口气灌进肚中的,当时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快快喝醉,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赵眄叹了口气,也不为难他,起身说:“今日宫中还有事,我得先走了,待会吃些热粥,胃能好受点。”

    徐遗目送对方走后,眉间的愁郁仍旧不散,只呆呆地颓然坐着。

    当时高贞应承他的事,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又是一日晴朗天,赵眄一身轻松地出了宫,徐遗仍旧告假在家。

    待赵眄踏进书房时,某人正呆坐在地上,他都来了好一会,也不见徐遗发觉,况且他觉得书房也不乱。

    徐遗虽然不再采用伤害身体的方式麻醉自己,可闲下来时,又不免想到茶亭县,所以他便一直萎靡着,整理书房只是为了看起来有事做而已。

    赵眄压着火气,他认识的徐遗何曾有过这样,他疾步走上前,正要好好问问他。

    只见徐遗支撑着自己起来,从一个角落里拾起一团揉皱的纸,嘴里念念有词:“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勉知,后者更容易做到。”

    赵眄抢过,展开看,茶亭驿、许泰、曹远、谭普,甚至高贞的名字都列在上面。

    “你就为这个,让自己郁郁不振了好几日?”

    那日徐遗把自己关在屋内,逼着去复想在茶亭县说过听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写下了这份揉皱的奏表。

    “他们上上下下都在欺瞒,只是没想到,庐陵也有一份。”

    即使明白了又如何,他呈上去的条陈能被随意的丢进火中,从前的那些怕是也逃不过葬身火海的命运。

    那这个真相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如同他手中的纸笔,一文不值。

    赵眄看明白了,拿起手中的纸,说:“所以你想呈上这份奏表,再求官家彻查。”

    “难道要我看着他们罔顾律法、罔顾人命、罔顾良心吗!”

    “可你又扔了它!徐盈之,你在逃避了。”赵眄步步逼近,徐遗呼吸一窒,赵眄突然讽刺道:“那何不如同他们斗到底,丢官被赶出庐陵,再买个烂醉,岂不正好?”

    徐遗被驳得默不作声。

    “我和你打个赌,你闹到了御前,就是将自己撇在刀口上,怎么砍向你,何时砍向你,不是由你来决定。仅凭这个,你动不了他们分毫。

    最重要的一点,我想你还不够清楚,那就是咱们官家信了,他一旦信了,就不容他人质疑,我比你更了解我这个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