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这是一副关于邮驿的地图,山川、河流、官道、州府、驿馆等等皆在上面,很是详细。
屋内昏暗,烛火摆放在徐遗手边,闪烁跳动中照清晰了他明亮锐利的双眸,萧程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这些天他竟是在做这个。
茶亭驿—邯州驿—顺定驿—乐州驿—临溪驿—庐陵枢密院。
赵眄仔细辨认后,问道:“你对茶亭县至庐陵的驿站都作了标记?”然后微“啧”一声,颇为佩服,“你全都记下来啦。”
徐遗向他们俩复盘着许泰案的细节,从出发再到返程,他们的目光追随着徐遗的手指走了几遍,最终定在乐州驿。
“就是从这里开始出现异常。”
“乐州驿?”赵眄百思不得其解。
“据登记时间来看,从乐州驿至枢密院的时间花得太多了。”徐遗提笔在图上圈出乐州驿,看向萧程轻声问,“你父亲走前可有向你说过什么?”
萧程黯然:“没有,那天是他当值,所以很早离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这条路不是定罪文书里的路程吗。”赵眄指着徐遗特意加粗的地方说道。
徐遗接话:“虽是如此,却未必是许泰实际走的路线。”
萧程急道:“怎么说!”
“真正误送军报的人我更倾向于是曹远,你父亲当值那晚,他也在。因此我猜测,第一封军报发至茶亭时并未得到他的重视。”
赵眄:“可文书里提及他是及时发出盖了章的,枢密院也对过了啊。”
“你怎知那印就是一开始盖上的?”徐遗接着道,“等第二封军报发来后曹远便知事态严重,若是官家知道因为他致背水关一役惨败,所以为了保命他和谭普才想要杀人灭口,在许泰出发后不久,追杀的人也随之出现。
我们作两种假设,第一种是许泰与杀他的人在这一段周旋了很久,但还是成功甩开。”徐遗朝乐州驿与临溪驿之间点了点,“并且将军报顺利送进了庐陵。”
萧程恨极,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那为什么我爹还能平安回程,既要他死,半路下手岂不更好。”
徐遗垂眸,脑海出现了那具被火烧成焦炭的尸体,讽刺道:“那就没有替他们顶罪的对象了。”
赵眄:“那第二种假设呢?”
“第二种就是在乐州驿后彻底找不到许泰,仿若失踪……”徐遗停顿,指着一处,“你们看这里。”
赵眄和萧程顺势望去,徐遗指着的是一条连接乐州驿与庐陵的小道,这条路的线非常细,墨色很浅,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赵眄:“你的意思是……”
“改道。”萧程知道是何意。
徐遗:“对,从这走的路程与时间会大大缩短,乃是捷径,有极大的可能会提前到达枢密院,军报不会误送。可他还是迟了,这就是问题所在,造成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为了甩掉这些人在乐州驿就费了很多时间,亦或是更早。”
赵眄却说:“可临溪驿有记录证明他途径过。”
“有记录就能证明是他本人经过吗。”
他引着俩人扩大观察范围,由这条路散开,形成一个圆包围着,这一区域州府众多,所以配备的驿站也就多起来。
首先排除小递铺,这类递铺是另外开设给民间百姓所用,配备不全,作不了快马急递。
“这里有个营阳驿,是一个乡驿,规模虽不上官道上的驿站,却可作为辅助之用。路线就是茶亭驿—邯州驿—顺定驿—乐州驿—营阳驿—庐陵枢密院。”
赵眄惊道:“这两条路线的路程竟出奇得接近!”
萧程叹息一声:“他们定是以为我爹发现他们后会从小路走,就算继续走官道,他们也能分两队人马包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爹会费一样的时间从这里走。”
徐遗:“他是想赌一个阴谋之外的驿站来为他作证,那么临溪驿的记录也就成了伪证。”
赵眄:“此案闹得人尽皆知,营阳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想要证实就得再走一趟。”
赵眄默契收起地图:“我来安排。可是曹远那边嘴巴紧得很,盯了他许久也没露出破绽。”
“我……”萧程转眼变得支吾起来,“我之前瞒了你们,那日跟踪曹远的时候,我看见的人是周锁。”
周锁?
徐遗瞬间想通一件事,会心一笑:“勉知,你还记得孟青带回来的那把铜锁吗?”
赵眄恍然大悟:“是锁也是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又话锋一转,问他,“你还有其他事吗?”
徐遗看着燃了一半的烛火,拢紧身上的外袍:“无事了,天色不早都休息吧。”
赵眄却故作神秘:“应该有吧,你再想想。”语毕,快步出了屋子,仅剩徐遗和萧程二人。
可这活跃气氛的人一走,屋内登时安静下来,静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萧程默默打开食盒,触到盘子的那一刻时又放了回去,解释道:“凉了,我叫人热热。”
盖子关上的霎那,徐遗伸出手制止:“不用麻烦,我喜欢吃冷的。”
好冰。
萧程眸光一动,对方伸来的手不小心触及到他的指尖,哪怕屋内炭火足,还是没能让徐遗暖起来。
他一一为人摆好吃食,又将火炉移近些,再起身关上敞开的窗然后靠着。
徐遗拾起碗筷,视线暼过,就着地上从未移动过的人影一口一口吃起来。
“咳咳咳!”碗筷从手中脱落,椅子上的人咳得躬起背,外袍被震下一边,气息在胸臆间颤动,用手稍捂着嘴尽量不让声音溢出。
地上的人影逼近蹲下,倒杯温水递了过去,轻轻为人提起外袍重新盖上,手悬停在人的背上片刻,还是没能落下去。
无言。
相对仍旧无言。
徐遗喉咙里那不舒服的劲过去后还想再吃,萧程从他手中抢过碗筷,温言:“以后别再吃冷的,热一热又不麻烦。”
徐遗一怔,好不容易抑制住的心又跳动起来,萧程的话似那船外缓缓江水从耳边流进心底。
“好,我记住了。”
忽地,船身晃动了一下,虽不明显,但看杯中茶水泛起的涟漪便能知晓船停了。
萧程:“我去看看。”
吵闹声在甲板上愈渐强烈,萧程刚踏上,徐遗后脚也跟来了,见他穿戴齐整也不再说什么。
一艘巨大的黑影拦在他们的船前,奇怪的是竟一盏灯也没点,静静的,如同暗夜里伺机待发的猛兽。
赵眄朝对面吼道:“何人在此拦路!”
不见应答。
“咻——”的一声打破了僵持的肃静,极快的飞箭自黑暗的空中急冲而下,等瞧清楚时已经迫在眼前。
“都退后!”萧程大喊,拉着手边的徐遗就往传舱内撤去。
可这一箭之后并没有等到如雨一般的攻势,四周又静下来,那艘黑影也没再进一步。
赵眄琢磨不透,上前查看那支箭,只见上头绑着一块白布,写着:留下买路财,即刻放行。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这年头打家劫舍居然能如此明目张胆,他重新绑回白布,命人取来长弓遥遥射了回去。
“你们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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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官船,若敢再拦,休怪我不客气!”
赵眄话音刚落不久,又是一只箭落下。
拦的就是官船。
“岂有此理。”赵眄咬牙切齿,“来人!”
从船仓里跑出来十多人聚集在甲板上,他们回京带的人本就不多,又是走水路无法及时向岸上官府求援。再者敌方人数多少,配备了多少武器都不知晓,若真要硬碰硬,胜算不大。
“勉知,给他们吧,他们一直不露头,没有胜算的。”徐遗上前劝道。
“那就这样放过他们?”
“当然不是,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栎阳地界,等白天停船靠岸吧。”
赵眄颇不情愿的准备好钱,命人用小船运过去,等人回来时便问:“可看清上面的人了?”
“回殿下,小人离他们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就让小人将钱扔过去,并未看清。”
那艘黑影收了钱之后果真不再阻拦,退到一边让出了路,可他们遮掩得实在太好,赵眄的船经过时仍不能窥探到一丝真面目。
他们的船一靠岸,骑了快马奔至栎阳官府。
赵眄开门见山:“你们可知附近闹了水匪?”
栎阳知州大惊:“水匪?!”与身旁其他官员对视几眼,不解道,“不曾听说呀,以前倒是闹过,自抓了一批后就再也没有,怎的如今又出现了?”
“昨夜我遇到的那些扬言专劫官船,以前水匪也如此吗?”
“是啊,以往漕运不知被劫过多少回,但这些贼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没人见过他们船的真面目,还是废了好大劲才抓了一次。”
来无影去无踪,这倒和昨日相遇的情形类似,难不成是同一批人。
赵眄追问:“那次是什么时候?”
知州思索一番:“大概是在四五年前吧,之后派人在江上加以巡防,就渐渐消停了,没想到又卷土重来!”
徐遗:“既然是匪患,那就有老巢,你们确定都抓干净了?”
知州叹了口气:“当时审问过,他们并不止在栎阳地界作案,但凡是有水的地方他们都去。”
赵眄:“可有上报朝廷?”
“四五年前的时候实在猖獗,就上奏朝廷请了旨,这才成功拿了那伙贼人。”
“哼。”赵眄冷哼一声,“看来那次抓捕并未伤及他们,消停了几年又出来作乱。”
“下官立刻派人到江上时刻巡防,殿下是否在此安歇几日,等江上梢平静些再走?”
赵眄回绝:“不了,还要回京复命,马上走。”
“那下官就去为殿下备好车马。”
一直无声地站在旁边的萧程兀地开口:“不走水路了?”
经他这提醒,赵眄猛然明白过来,朝徐遗一番挤眉弄眼后,将快要走到门口的知州拉了回来:“倒也不必麻烦,我一路见江景颇盛,喜欢得紧,还是继续走水路吧。”
知州:“呃……是,下官这就去准备。”
徐遗在心中思忖着,萧程这句话究竟是何意思,又怕自己再次会错意。
他借来赵眄的理由,试探问:“你……不会也喜欢江景吧。”
萧程暼过头去,眼神闪躲:“嗯……”不知为什么,每次徐遗一望过来,他就觉得自己万分心虚。
徐遗朝他迈去一步,眼中憧憬:“是喜欢清晨霞光万丈,还是喜欢江风拂面,亦或是……”
“你就当我喜欢吧!”萧程打断了他,再说下去又不知会等来什么话,便急匆匆抬脚离开了。
徐遗那再次热切起来的视线直直盯着渐远的身影,在心底道出未出口的话。
亦或是,因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