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薄岚之在政事堂中极力辩解的样子,看得周玺着实有些难过。
他的无尤不应在这里,更不应被人你来我往地诘难;他的无尤应该顺心如意地过活,安心在他的庇护下度日,一如当年在麟思殿那样。
到底是因为他当初思虑不周,如今才置薄岚之于这般处境。
回去后,周玺心中歉疚难平。
正巧之前让人返工的那只风筝送来了,周玺便带着风筝,在出太后殿必经的宫道上等薄岚之。
薄岚之曾经很向往出去放风筝。
一只误入麟思殿天空的纸燕子,都让她心心念念了很久。但囿于当时的情况,她也只能在高楼上望着别人的风筝遐想,无法踏出宫门去看。
周玺很早便令人去做了这只燕子风筝,但他素来挑剔,这一只风筝修修改改好几次,才终于换得他满意。
想来今日薄岚之也未必好受,周玺准备带着她散散心。
正巧今日风势疾迅,周玺觉得两人一同放放风筝也是不错的。
湛蓝的天空下,轻盈的“燕子”迎着风,伴着白云,终于飞在了天幕中央。
薄岚之望着这个画面,心中几多感慨。
当年周玺安慰过她,说以后有机会定带她一起放风筝。这样一件小事,薄岚之自己都未曾放在心上,没想到周玺却记了这么多年。
尽管日头是大了些,但看着风筝高高地飞起来时,薄岚之还是很开心的。
但凡事并不都如人所愿,没过多久风力便渐渐弱了下去,风筝飘飘摇摇地坠了下来。
周玺有些泄气,但到底不愿让薄岚之失望,直接让人牵了马过来,准备骑着马儿来放。
薄岚之却拦住他道:“我们等秋日再来也不迟呀。”
周玺向来事事皆求圆满尽善,夏日放风筝本就不算善始,眼下草草收场更谈不上善终,这实非他所愿。
但薄岚之喜笑盈腮,并没有周玺认为的那样失望:“今日风筝已经放飞起来了,我也算如愿以偿。”
说着薄岚之小心地接过风筝,示意旁边的内侍收好。
薄岚之眉眼弯弯,对周玺笑道:“既然是出来耍乐,能开心便好。”
见她如此,周玺只好不再坚持。
看着牵过来的马儿,周玺突然想起来薄岚之对骑马也颇为好奇,每每他从北苑校场回来,薄岚之总会缠着他问东问西。
周玺拉过马儿的缰绳:“那我带你四处走走吧,北苑的风景与内苑有些不同,你还没看过呢。”说着,便抬手准备扶薄岚之上马。
薄岚之有些兴奋地道:“玉郎你教我骑马吗?”
本朝士人讲究允文允武,受此影响,便是闺阁女子也多有修习骑射。便是端庄严肃如沈太后,当年也打得一手好马球。
曾经在麟思殿时,薄岚之出于好奇和想与周玺多相伴的心理,对骑射便多有憧憬;后来与外界有往来后,更是心生向往。
只是她手中事务实在繁忙,难有空闲。本打算待女学走上正轨后,她便空出些时间去学。眼下周玺提及了此事,那趁此机会开始也不错。
但周玺看起来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如我这般年纪,还不通骑射,在一众仕女中未免有些孤而不群。”薄岚之很诧异周玺的反应。
“男儿骑射是因有征战卫戍的责任。姑娘家打发闺中闲时,学些其他的也可以,未必非学这个。”周玺不以为然。
薄岚之颇不认同,反驳道:“女儿亦可上场杀敌!开国时期就有……”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周玺皱眉,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的,我父皇当年便是因坠马受伤才骤然崩逝的……曾经我也以为这只是偶然,后来才得知因骑马伤及性命者不计其数。”
“可总不能因噎废食啊,我认真地学,好好练习便是了。”薄岚之一脸认真。
周玺很固执:“父皇也曾是千里奔袭的骑御好手……无尤,别让我担心。”
薄岚之沉默了,涉及先皇旧事,她本就不便多言,周玺又是这样关心的口吻,这着实让她不好多言。
“可是你以前答应过我的!”薄岚之有点委屈。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玺也放软了态度,“我可以带你共骑赏景,也是一样的。”
“如何就一样了?”薄岚之反问道,自己控制缰绳和任由他人带领还是不一样的。
薄岚之这样直接反驳的态度是从前没有过的,周玺顿了顿,终于还是犹犹豫豫地应下来。
“我先带你试试吧。”
薄岚之在周玺的扶掖下上了马,周玺牵着缰绳,眼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和不赞成。
薄岚之转头看周玺,冲他笑了笑,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看得周玺心中柔软下来。
“先慢行试试,待你适应以后,我再教你技巧。”
“好。”
薄岚之这里情比夏日添火,而另一边有人却如冬日握冰,身僵不敢言。
“哀家说没说过不要再拿她与陛下的事情来说嘴?”沈太后十分不满,薄岚之跟周玺之间感情深厚,对她而言有利无害,她并不想多管。
李尚宫低头泣道:“奴婢本不想烦扰太后,只是听说薄岚之有意联合朝臣诬陷于我,奴婢着实害怕。”
太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多心了,此事不过是梁学翼自行其是,与薄岚之无关。”
李尚宫原本只是为了狡辩,但太后此话一出,却直接让李尚宫心生忧惧。
薄岚之行事惯来如此,先要将自己摆在一个事不关己的位置,然后暗中推波助澜,最后以一种迫不得已的姿态出面,直接手到擒来。
这几年下来,薄岚之类似的动作不胜枚举,甚至之前她处理李怀仁时也是这般。
太后开口便将薄岚与此事之撇开关系,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想来太后早已知晓此事,并且如薄岚之所愿地那样,认为薄岚之是个无辜的局外人。
而今薄岚之是女学的话事人,若是她不加以辩驳,太后极有可能顺势将贪墨一事交给薄岚之查处。
那便太糟了。
李尚宫跪伏在太后殿中,极力辩白道:“……这便是薄女史欲诬害奴婢的证据。”
“还敢胡言!”
沈太后将梁学翼的折札子扔在李尚宫面前,怒斥道:“薄卿早已主动将札子扣留,且并未多置一词,哪里来的心思加害与你!”
李尚宫粗通书文,梁学翼下笔又爱咬文嚼字,李尚宫只能看懂个大概。但她心中已经笃定,这是薄岚之在背后蓄意指使。
“梁学翼与薄女史之间本就关系匪浅,他出面指责,奴婢万万不敢承认!”李尚宫大声道。
“你如何能了解外臣?梁学翼何时与薄卿有了私交?”太后冷声道。
李尚宫浑然未觉太后的变化,继续道:“太后且想想,当初梁学翼中榜那一科,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寒素子弟,如何能名列榜首?知贡举虽是另有其人,但薄女史当时便已经跟沈国舅关系交好,借着沈国舅吏部尚书的身份,她想动手脚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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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
“后来,梁学翼纠集众人上书弹劾太后。太后本欲将他流放,也是薄岚之开口相劝,才改作贬职外调。”
“还有,薄岚之主持纺织渠修建,最关键的几处地点之一,便是梁学翼外放的县城。梁学翼也凭着此事又重回了朝中。”
“不久前,梁学翼身陷流言,也是薄女史出面解决的。尔后,他更是去做了女学的代讲。”
“这桩桩件件,若只是偶出一例倒也罢了,但是梁学翼这一路的仕途里处处都有薄女史的身影,这未免太过明显。”
沈太后看了李尚宫一眼,没有多言。
李尚宫见沈太后沉吟不语,上前继续道:“以奴婢浅见,薄岚之是在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提拔梁学翼是为此,揽权女学亦为此!”
沈太后眉头紧锁,耐心解释给她道:“你这是因果倒置了。梁学翼此人性格执拗,向来一意孤行,独行其是。当初他甚至敢上书直指哀家,薄岚之如何能招揽他?”
李尚宫低头猜测道:“许是之前的一遭贬谪让他性格大变,故而攀附薄岚之也未可知。”
闻言沈太后忍无可忍,气得用力拍了一下书案:“闭嘴!”
沈太后一脸痛惜道:“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你欺上瞒下。任人残害宫婢且不谈,贪墨女学拨银也不提,遇事你居然只想着与薄岚之相争,丝毫不考虑哀家的处境!真是辜负哀家这些年对你的照顾!”
李尚宫心下一惊,这才明白过来,使人上书不过是虚晃一枪,薄岚之真正的陷阱是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按旧例揣测薄岚之,却忽略了沈太后的看法才是定她生死的关键,札子里写的东西其实不足为虑的。
李尚宫立时有些慌了,伏地大哭道:“非是奴婢不曾顾念太后,只是自薄女史到太后殿以来,她便处处针对我,奴婢眼见太后日益倚重信任她,奴婢着实害怕呀!”
太后近来颇为朝政所扰,本就不想多分心在这内廷之事上。李尚宫若争辩两句也就罢了,但她连连针对薄岚之,不至其于死地不罢休——这内外不和的局面是太后眼下最不愿见到的。
“哀家何曾不倚重你?不信任你?”太后不想再理会她,“你贪墨所得具实上缴,手中事务分派给王尚宫和许尚仪,之后便出宫去福恩寺吧。”
李尚宫心中大骇,她若是如此离宫而去,之后岂不是任由薄岚之生杀予夺。
可是任她如何告饶,沈太后都无动于衷。
“十余年来,太后待奴婢情深义重,奴婢没齿难忘……”
看着她这样沮丧颓败的模样,太后终究有一丝不忍,但几番挣扎后,还是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离宫时便不必再来行礼了。”
李尚宫自知求饶无望,认真地给太后三拜九叩行了大礼,这才起身退下了。
出了太后殿,李尚宫一时心神恍惚,脚下虚浮,出门便在阶前跌了一跤。
深宫十余载,她难以置信自己最后竟是这样,被一个小丫头设计赶出宫去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绝不认输,也不可以认输,她绝不会栽在这个黄毛丫头手里。
怀揣着不甘心,李尚宫找到了李景如。
“薄岚之必须死。”
这位女学的前任话事人,名义上太后殿中的首席女官,一脸惊愕地看着李尚宫。
“阿娘何故出此言?”
李尚宫脸色灰败,双目失神,只用力抓着她的手,口中不停道:
“我要她死!”
“她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