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师真是有趣,连本宫神游都要管上几分。”
霍虞可不管他如何做想,今日本就不是为他而来。不过倒是有些事可以为他提醒一二。
“江南的事是个圈套,你我都掉进去了。”
她本以为喑泽毫不知情,如今看来何止喑泽,便是木家也没有人能接住这盆脏水。
马车停在公主府前,一下马车,便看到寒风中等待的佘雨,只瞧一眼便知道他已等候多时了。
“殿下。”欣喜的声音传来,霍虞带着笑意,瞧着快步走来的人。
“身子大好了?”
“承蒙殿下不弃,如今大好了。”
他巧妙地站在霍虞的另一边,扶着她走进公主府。
“你倒是对自己下得去手。”霍虞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佘雨往日的事,措不及防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一句话倒吓得佘雨连忙跪下,磕在门槛上,也不觉疼痛。
无需隐瞒,他心中明了,殿下这么问自然是全部知晓,垂死挣扎反倒适得其反。
“小的有罪,小的该死。”他的头磕得见了红,只听到一声叹息,他得身前便站了一人。
“姑娘。”
“起来吧,殿下不喜人跪在自己面前的。”
瞧了眼霍虞,见她未曾说什么,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他让你来,可曾吩咐你做什么了?”
手被人轻轻搀扶着越过门槛,她侧目瞧过去,那人也只是微微一下。“坐下吧,站着累。”
“未曾吩咐小的什么。”他停顿片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只让小的拼了性命也要护殿下周全。”
“哦?”护她周全......这人还真是。霍虞心中疑惑,却也知若是监视她,佘雨不会从一开始便破绽百出。
苏幕显然不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人,本能的反应,让他觉得或许是太子。
而霍虞似是打破他美好幻想般的看向他,开口解释道:“喑泽身边的人,武功一等一的好,矢七比他,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这般明晃晃的送人来,倒是少见。而更让他诧异的是霍虞接下来的话:“公主府刚好缺个管家。”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将将二皇子的人放在管家的位子上,到底是为何?
他心有疑虑,霍虞只瞧了他一眼,莫名的默契让他忍了下去,不再开口。
“贤妃暴毙,二皇子伤心欲绝,也该给他送个好消息,宽慰宽慰他的丧母之痛。”
几乎在佘雨抬头的瞬间,霍虞眼神犀利的看向他。强大的威压,让他低下头。
“你亲自去二皇子府,告诉他,他的事本宫应下了。”
佘雨连忙退了下去,在出门的瞬间,霍虞冰冷冷的生音,在身后响起:“本宫身边,不留二意之人。”
矢七杀不死他,但霍虞有千百万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苏幕呆愣愣的瞧着,对上霍虞讽刺的眼神:“怎么,吓着苏少师了?”
“疑心之人不可用,二主之人最有可能背主。殿下应知斩草除根的道理。”苏幕说教般开口,似是真的要暗中除了此人。
“喑泽欲借木家的事,退出朝堂,他想要的是留下木家一脉,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便于我交易他暗中的人全权交予本宫,只愿留下他舅舅一命。”
她无甚在意的绞弄着帕子,自然不会说,木氏死的那个夜晚,霍喑泽迎着寒风,将自己的发妻绑到公主府。
“皇姐,一命换一命,此人交给你,生死与我无关,只求皇姐又或者太子,早日登宝。”
她冷着脸将那人解绑,却看到霍喑泽眼睛通红,泪珠在她瞧过去的那一刻滚落,她恍惚间看到了幼时的他,忍不住向前为他擦干泪水。
却在自己但起脚尖的那一刻,将帕子仍在了他的脸上:“大逆不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寒风杀落紫禁城内的宫花,江山楼阁埋着皑皑白骨,长公主府外诸星绕月,府内是二皇子捧着的毒酒一杯。“父皇恩典,二皇子妃照顾木氏有功,特赐御酒一杯,以示皇恩。”
她恨不得将他的妻子除之而后快,却也知喑泽真心爱护着她。木氏暴毙,妻子赐毒酒,木家的案子甚至等不到天亮,便开始彻查。
霍喑泽这一刻是真的抛弃了孝字。
口诛笔伐温柔惬意远胜兵刃暗器来的郁闷,棋盘已然许久未动,今日方落一子,却早已是满盘皆输,喑泽,再无一争得可能。
所以他将一腔愤恨,寄托于霍虞。
“为何不去太子那?”
“皇姐,饼是我做的,那日的事却不是我做的。”他闭上双眼,心中暗道:不隐瞒了,皇姐,信疑由你。
他说的从容,霍虞却知他说的到底是何事。他得妻子跪在她面前,低声哭泣,“殿下。”
她还在垂死挣扎,也在赌,赌霍喑泽对她得感情,也赌长平公主这个病秧子没有造反的心。
可她忘了,人心由不得她这般磋磨,霍喑泽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伤心、失望。
“来人,请二皇子妃出去。”
几乎与那时同样的话,只这一次霍喑泽没有阻拦,蹲下身子,将紧握着他衣角的手一点点掰开,温柔的为她擦着泪水:“抱歉,这次不能选你了。”
将人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而后扶起来,交给一旁的暗卫:“她怕疼,小心些。”
一点点目送着她离去,霍虞似是在可怜他,递过茶杯,却未有茶水:“给我倒水。”
他熟练的接过去,又故意打碎:“我再赔给你。”
“母后给我的就这么几个,你日日都要打碎,本殿下不跟你玩了。”
霍喑泽泪眼朦胧的看着她,这一幕他已经好些年未曾见到过了,便是梦中都觉得是奢望。
片刻后整理好心情,才告知霍虞当年的真相。
“她本就一心要做太子妃,心心念念的人也是太子。”他坐在一旁,揭露伤疤般自嘲一笑。
霍虞自然知道,当初选妃时太子对她也并非没有情谊,京都的人家也直说两人郎才女貌甚为相配。她也知道自家的傻弟弟喑泽,也心悦那姑娘许多年。
再后来圣旨赐婚,她许配给了喑泽,她也看到了太子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地神情,便知道他虽有情,却并非男女之情,更是为喑泽开心。
只那日宴会之上,她爬上了太子的床榻。本就是奇耻大辱,更是让霍虞觉得此人疯癫到拉着整个家族为她陪葬。
她一口咬定是太子动的手脚,毁了她清白,却在嬷嬷验明真身是寻求霍喑泽的庇护,“二皇子。”
只这一句,他便全部担了下来。父皇的怒火,所有人的不理解,贤妃的失望,一齐压在他的身上。
“求父皇提前婚期,儿臣愿娶了她。”
那一刻她抛弃了他,转身抓住父皇的衣角,“太子毁了臣女的清白,臣女自知愧对二皇子,唯有以死明志。”
“太子,跪在此处,李顺,二十大板,少了一板子,你便陪着她以死明志。”
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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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失望的神情压在了太子身上,叹息声淹没了太子唤着“父皇”的声音。
“乾州近些日子便在太子府好好养一养性情,你的太傅教导有方,寡人也该准了他高老归乡的奏折。”
“父皇,此事与老师无关,全赖儿臣的错,求父皇开恩。”
他跪在地上,单薄的衣裳,未曾得到帝王半分怜悯,也未有人敢开口求情。
“父皇......”霍虞方开口,便得到了帝王的审视。
“若是再有人求情,寡人便准了另一折子。”
谁也不知道另一个折子上会是什么,没人敢赌,太子也伏在地上,拉着霍虞的衣角。
“喑泽,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只丢下这一句,帝王便走了,临走前瞧了一眼皇后,凉薄的眼生,让人心中发怵。
而那位太傅,教导太子十余年的太傅,在告老还乡前,为太子筹谋良多,却也免不了第三年在家中,被闯入的土匪砍死。
这场闹剧,太子元气大伤,而霍喑泽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霍虞与他渐行渐远。
如今霍喑泽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另有隐情?一想到霍喑泽与太子,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她一时有些不知该信谁了。
“太子太傅与我舅父关系密切,皇姐只看到太子禁足,未曾知晓那日夜里太子便可随意出入我府上。”他说这话时甚至带着笑意。
“什么二十大板,什么禁足东宫,便是连太傅告老还乡,也不过是一场明晃晃的阳谋。”
霍虞震惊于此事,彼时太子血淋淋的伤痕还在眼前,她该如何相信啊。
“我见过他的伤痕。”她不可置信的开口,却第一次有种无力感。
他对此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开口说着:“所有人都知道我对她的心思,她的守宫砂、提前的大婚,皇姐,你可知那日大婚她们看向我的眼神。”
自那一日起,人人称赞他不争不抢甚为贤能,与他看来不过是讽刺。
“我原以为忍气吞声能息事宁人,可皇姐,她们私下藕断丝连,她还能做出温婉贤淑的模样与我相敬如宾,而他、霍乾州,享受着我最在意之人的疼惜。父皇仍拿我做他的垫脚石。”
叫他如何不恨啊,霍虞质疑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如刀割般划入心脏:“皇姐若是不信,大可看一看太子的背部,也可去查一查老太傅到底是否死于匪患。”
那位太傅,知道的太多了,不过是被他的好哥哥,斩草除根了。
不止霍虞不信,便是苏幕听到这都欲言又止。
“殿下,疤痕并非无法去除,太傅一事,追溯起来也难查。”
“本宫也持怀疑态度,可那女子不堪重负,全招了。”她敲击着桌案,进了她的暗室,便没有活着出去的道理,她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给她逃生的机会,而她也选择和盘托出。
信与不信全在霍虞,而她选择了相信,喑泽圈了她许多年岁,不过是让旁人忘记旧事,这才让她持家,便是旁人议论,他也身挡在流言蜚语前。
口口声声说着不喜她了,却又口是心非,便是泥人也该有心了。
“你信她。”瞧着她的神色,苏幕便知道她信了。“为何?”
是啊,为什么呢?霍虞只瞧着他笑:“若非父皇压制,他本可以争一争的。没有人会将全部的宝押在一个人身上,他暗处的势力拱手相让。”
敲击声在苏幕耳边响起,霍虞笑声同时响起:“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信的是谁,谁说的便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