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不适让初学清第二日还在头痛,她只记得昨日宴饮,心情不佳,一时多喝了几杯。可她的酒量不止于此,如何就失了昨夜的记忆,恐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晚梦到许多旧事,醒来后,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客栈,忙洗漱好,出去一看,众人已在客栈一层用膳。
桑静榆远远见了她,高声问:“夫君怎的不多睡一会,昨日醉成了那个样子。”
初学清走上前去,见吴长逸和裴霁曦都在,便道:“今日便该离开了,耽误不得。”
裴霁曦放下手中筷箸,问道:“学清昨日醉得不轻,身上可还难受?”
初学清笑道:“还好,我酒量没那么差,兴许昨日是累了。”
桑静榆看见她冲裴霁曦笑的模样,撇了撇嘴,明明是听到那人有了小孩,心绪不畅罢了,就初学清在家独酌的量,也不只如此了。
初学清坐到桑静榆身旁,接过桑静榆递来的碗筷,道:“夫人,我有事需要去樟安一趟,你能否随吴将军一起回京?”
“你去樟安,那我也去。”桑静榆道。
初学清摇摇头,“昨日收到了岳父的口信,说身体不适,让你早日回京,回娘家看看。若不是我公务在身,也是要早些回去的。”
桑静榆不快地搅拌着碗里的粥,念叨着:“什么身体不适,明明是不想我跟着你出来,名声不好罢了。”
初学清对吴长逸道:“那就劳烦吴将军,帮忙照顾我家夫人了。”
吴长逸抬眼看了看初学清,半晌才道:“你确定让她跟我一起走?”
桑静榆一听不乐意了,嚷嚷道:“谁稀罕他照顾,我自己回京,才不沾他们的光。”
初学清无奈道:“好了,别闹,我去樟安办完事就会回京。”
吴长逸又垂下了头,这对夫妻,一个爱闹,一个能哄,真是般配。想自己那般狭隘,在有安邦定国之能的初学清面前,真是鄙薄得可怜。
裴霁曦见几人定了去向,对初学清道:“学清没有忘记昨晚和我说的事吧?”
初学清愣怔片刻,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有印象,只得道:“昨晚醉的厉害,裴兄见谅。”
裴霁曦道:“我恰巧有事,随你一起去樟安。”
初学清讷讷点点头,随即又道:“本应去拜访舞阳将军的,可公务紧急,仅托了内子拜访,实在有失礼数。”
她的确是不想去见裴梦芝,毕竟多见一个旧人,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裴霁曦却笑道:“学清多虑了,昨日我也去见了姑母,姑母还托我向你致谢,尊夫人的医术实在高明,姑母还想回头派几个明履营的女医,去京中向尊夫人学习。”
桑静榆插嘴道:“行啊,明履营全是女兵,好些个病症,男大夫不是不会治,就是不屑治,还得多培养几个女医才行呢。”
裴霁曦点点头:“是,最早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医,后来……”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是因为冬雪提出这个问题,他才注意到,又让军医培养了好些个女医。
只是如今女医多了,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初学清也是想到了曾经的事情,接话道:“明履营都是巾帼英雄,能为她们做些事,我们也是荣幸之至。”
*
饭毕,几人就收拾行装,分头出发。
吴长逸带着大队人马回京复命,桑静榆便骑马跟在队伍里。
吴长逸想不通初学清为何就对他这般放心,正常夫君,怎会放心让自己的夫人与退过亲的男子在一起?虽然他此行隐隐明白了桑静榆为何离开自己,也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初学清,但习惯使然,总会不自觉去挖掘初学清的错处。
他骑行到桑静榆身边,状似无意道:“你还是坐马车吧,这一路奔波,都来不及好好歇歇。”
桑静榆不以为意:“我游历四方惯了,不觉得累,别拖慢了队伍。”
吴长逸顿了顿,道:“经过此行,我知晓了为何你要退亲。”
桑静榆一怔,未料他竟主动提起,面上现出一抹尴尬,“提这个作甚。”
吴长逸一直克制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这么多年,都是能避嫌就避嫌,顶多在忍不住的时候,刺初学清几句,可对桑静榆,他连偶遇,都要退避三舍。
“她对我说,你选她,是因为她对你尊之重之,敬之爱之。”吴长逸看了眼桑静榆波澜不惊的面庞,继续道,“我知自己不如她,她心怀天下,情系苍生,且的确尊你敬你。”
桑静榆挑挑眉,她总觉得吴长逸不会这么好心夸初学清。
果然,吴长逸又道:“可她有一点不如我。”
桑静榆撇撇嘴,“莫不是身高吧?”
吴长逸摇摇头,“她的确尊你敬你,给你选择的自由,可我感受不到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慕。”
吴长逸知道此话逾矩,可不久之前,初学清还在暗示他,若她有什么不测,不会阻挠静瑜的选择。
他知初学清心怀大义,不惧生死,可他却觉得,她更多是把桑静榆当作同路人,而非妻子。
“我若娶妻,必眼里心理,只容得下她,将她放在第一位,也不会把她推给别的男子。如今我已明白前缘已尽,只是提醒你,在她心中,天下永远在第一位。我和她不同,经此一路,我也知晓自己该放下,我会娶妻,会寻到我的那个第一位。”
桑静榆在马上的身形僵了僵,一股难言的酸涩竟涌了上来。她忽的想起,当初她问吴长逸,婚后可否行医,吴长逸是怎么说的。
“女医抛头露面终是不妥,你若想行医,家中诸多女眷,都可让你练手。但你放心,我会为你挣诰命,会将你放在第一位,让全京城的贵女都羡慕你的好姻缘。”
彼时那个郑重承诺着的少年,不知她的少女有着怎样的抱负,可那个少年,是将少女放在第一位的。
可她要的不是诰命,不是别人的歆羡,她要的是杏林妙手,是悬壶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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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吴长逸似是终于走出来了,他打马走到队伍最前,不再与她同行。
桑静榆的心中似乎倏地缺了一块,又仿佛,那块一直缺着。
*
吴长逸本欲拨几个护卫给初学清,可初学清却道此行不宜声张,愣是一个护卫都没带。
桑静榆临行前也叮嘱了她半天,生怕她一个人带着个瞎子照顾不好自己。
初学清却知道,没准她还要靠这个看不见的人来保护。
残冬的余寒在他们往樟安行进的路上渐渐消失,伴着盈盈的春意柳绿草长,百花含苞。
初学清在路上为裴霁曦讲述了自己在樟安做知府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刚在科举中崭露头角,踌躇满志地要在樟安大干一番,可初到樟安,不识官场的人情世故,也吃了不少亏。
总是要在宦海中沉浮一番,才会收一收棱角。
尤其那时她初与桑静榆成亲,两人的亲事并不那么好听,毕竟是退婚再嫁女,与寒门出头士子,而这些风花雪月,永远比一个人的才干要传的快。
何况知府夫人抛头露面,甚至为男人诊治,先开始来治病的甚至不是病人,而是要一睹知府夫人芳容的闲人。
两人都咬着牙坚持着,一个不被官场陋习浸染,秉持原则却有所通融;一个不被世俗目光所扰,治病救人也不分男女贫富。
直至那年樟安出了时疫,初学清协调各方资源,桑静榆亲自诊病,终是让樟安顺利度过了那次灾难,至此桑静榆甚至得了“桑仙姑”的称号。
樟安处于南北枢纽,往来客商云集,因此初学清大力发展樟安商业,让樟安成了南北货物的中转站。
现在的樟安商会会长叶馨儿,当时只是一个孤女,父亲去世,身边只有继母和幼妹。初学清见她有经商天赋,便暗中点拨了几句。虽未给予其他便利,但只要初学清待她,与待其他男人一视同仁,便是对这个女商最大的扶持了。
而叶馨儿也不负她所望,带领整个商会,振兴樟安商业。
其实初学清与樟安,是互相成全。没有她,樟安可能也只是一个中转站;没有樟安的业绩,她也不会任满直接调任吏部。
听到这一切的裴霁曦,愈发觉得初学清是如此与众不同,她才华横溢,却没有恃才傲物。为寒门,她可以大兴变法,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官途;为女子,她可以冒天下之不韪,让妻子为男人看病,举女人做商会会长。
这样的人,他只识得一个,便是冬雪,在她的眼中,高低贵贱,甚至国别,都只是身份,不是区分人等级的枷锁。可惜她女子之身,无法像初学清这般做这么多。
初学清讲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自傲的语气,只是淡淡陈述着,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平淡的故事。
她的声音伴着哒哒马蹄,与沙沙春风,夹杂着微风中青草的味道,让这漫长的旅途也显得春意盎然。
这让即使看不到春色的裴霁曦,也感受都了万物复苏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