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恨多艰(四)
    “什么意思?”

    秦世琛摊开手心,露出铁风铃完整的模样,随着他走向前的动作,小铃铛发出叮当轻响。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乔欢看他如看猛兽,飞快地后退一步,再次和他拉开三步远的距离。

    “谢礼。你别多想。上次在后山,总归是你救了我,我父……阿爷,我阿爷教导我要知恩图报。”

    “为什么是风铃?”秦世琛问。

    乔欢坦然道:“因为我喜欢风铃。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只能把我最喜欢的风铃送给你,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喜欢的东西要一起分享,这样就会得到双倍的快乐。这是父王教给她的。亏得她把秦世琛当朋友,脑袋一热想要送他风铃当谢礼,他却咒她不能与秦世卿幸福到白首,真是气人!

    她和秦世琛,绝对八字犯冲。要不然为什么每次见面,说不上几句就开吵?

    风铃握在手中,带来一股凉意,驱散了秦世琛心头的潮热,脑子却还不甚清明。他本想哼一声就此翻篇,谁知嘴巴先行一步,脱口而出:“你瞧不上本少爷,那么,本少爷也不稀罕你的东西。”

    手掌一翻,微蜷的五指伸展,风铃垂直而下,叮当——啪嗒!摔落在地。

    一道紫光劈过,闷雷声推卷着阴云翻涌于苍穹。狂风骤起,万物群魔乱舞。街上行人无一不是加快脚步。

    唯独他们二人静止着,沉默复沉默。

    乔欢垂着眼眸,目光落在风铃上,眼睫微微颤动。

    亲手所绘的画稿,亲自找人制的风铃,为了独一无二,还专门刻了字。一片心意喂了狗,这种滋味,真让人心寒。

    “谢礼我已送到。收与不收,二爷自便。”

    她转身便走,谁知刚转过半个身子,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地逐渐靠近。

    “小娘子!小娘子!”

    落魄医馆的竹竿大夫直冲而来,刚刹住脚,气都顾不上喘一口,一把拉住乔欢的胳膊,秦世琛差点冲上去一脚把他踹上云霄。

    “小娘子,快,快让我见一下那位病患!”

    “啊?”事发突然,青年这一问,直问的乔欢一头雾水。

    “就是你昨日说的那位日晒疮病患啊!”青年满头大汗,“石榴籽状红疹,昏迷不醒,就这两日的天,决计晒不到这种程度!有这种症状的,还可能是毒,是要人命的毒啊!”

    天地寂然一瞬。

    豆粒大的雨点无情地砸落人间。

    *

    清澜斋乱作一团。

    六位大夫站在寝屋外间,神色都不太好。

    乔欢刚跨过门槛,就听里间传来一声怒斥:“张大夫,你莫不是忘了那些年,因你误诊而亡故的病患吗?!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说,家主是误食了毒!”

    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哼,姓齐的,别以为叫你两声仙人,你就真当自己是那救命真仙!日晒疮再厉害,也决计到不了如此地步!你在这儿胡搅蛮缠,阻止老夫施针救人,你究竟有何居心!?”

    紧接着,秦老太爷秦远道的哭腔回荡在屋内:“哎呦喂,两位神仙菩萨,求求你们别吵了,赶紧给个准话,治病救人吧!我秦家就靠卿儿撑着,他要是出了事,你叫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以后怎么活啊——”

    “秦远道!”秦老夫人的声音尖而利,“你什么意思?琛儿难道不是你亲儿子?”

    “是又怎么样!?”秦远道哼哧一声,“指望他,早晚有一天咱俩得喝西北风去!”

    砰——

    房门下,秦世琛一拳捶在了门框上,雨珠自衣摆滴落,洇湿一方地砖。

    乔欢顾不得管他,也顾不得湿漉的衣裳和滴水的发梢。她找到玉奴,“玉姐姐,家主如何了?”

    玉奴眼眶通红:“家主早起还好好的,和咱们也有说有笑。靳忠侍候他吃了些米粥,第三勺刚递到嘴边,一口鲜血就涌了上来,脸也变得蜡黄蜡黄的……”

    见玉奴说不到点子上,乔欢又扑向站在一旁的大夫,“各位大夫,家主究竟如何了?”

    诸人面面相觑。

    “这……小娘子,我等医术浅薄,实是瞧不出啊……”

    “呵。”秦世琛偏头嘲笑一声,“是瞧不出,还是不敢说?”

    六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奈何人家是秦二少爷,他们有气发不得,只能掐出一抹笑来,“瞧二爷这话说的,又不是什么犯上作乱的话,有什么不敢说的?咱们是真瞧不出来。”

    “是吗?”秦世琛挑挑眉,里间的四人还在吵,他不耐烦地扬声道,“别吵了。不是日晒疮,是毒。”

    里间瞬间冰冻。

    “你说什么?”秦远道绕过屏风,瞪眼看着秦世琛,“你懂个屁!”他摆摆手,作出轰人出门的动作,“爱上哪玩上哪去,别在这儿添乱!”

    被骂的多了,也就习惯了。秦世琛面不改色,慵懒中带着几分讥讽,“他们几个,”他指了指站在外间的大夫,“瞧出来是毒,却说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怕说了,打了妙手仙人的脸,无端惹来祸事。诸位,我说的可对?”

    六人依旧面面相觑。

    落魄医馆的青年大夫心焦得站不住,上前一步,朝着秦远道作了个揖,“老太爷,晚生是问心医馆的大夫郑希,可否容晚生为秦家主把脉,瞧瞧究竟是何病症?”

    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把握,秦远道怎会不愿。

    乔欢跟着进了里间,玉奴知她心急,未曾阻拦,一起跟了进去。结果刚拐过屏风,乔欢就呆住了。

    邓洛书竟然也在。

    她侧坐在床沿,正捏了帕子,为秦世卿擦着额上的汗珠。

    秦世琛神色淡淡,换了里间的梁柱继续靠着,看都不看秦世卿一眼,视线若有所思地逡巡在乔欢与邓洛书之间,最终定格在秦世卿身上。

    关心与否,是可以从一言一行中真真切切瞧出来的。

    他从狼口下救了她一命,都未曾换来过这样的关心。

    秦世卿,你凭什么?

    掩在袖中的手五指收拢,铁风铃——他终究是捡回来了——的边缘硌得他手疼,一路疼到心底。

    郑希不敢耽搁,先是查了秦世卿脸上的红斑与红疹,又问了玉奴和靳忠好些秦世卿病发时的症状,最后沉心静气号了脉。

    指腹离开脉搏,郑希脸色稍缓,说出的话却令众人神色紧绷,“是毒。”

    姓张的大夫张渺睨看着妙手仙人,“姓齐的,真是,后生可畏啊。”

    就差把“你连个初出茅庐的小后生都不如”这句话甩他脸上了!妙手仙人哼出两道气,吹翘了胡子,“哪儿来的毛头小子,你可千万别学某人,净想着出风头,罔顾了他人性命!”

    张渺一听就来气,“齐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来覆去耳提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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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意思吗?!”

    这二人吵架实在是吵得不分时候场合,郑希神色严肃,及时打断他们:“齐大夫,张大夫。晚生敢以性命担保,是毒,不是日晒疮。”

    妙手仙人齐壶黑了脸。

    张渺欣慰地拍了拍郑希的肩膀。

    乔欢问:“是何毒?可能解?”

    “不知。”

    “双环。”

    异口同声。

    只不过,说不知的是张渺。

    听见“双环”二字,张渺的脸忽然变得很难看。

    邓洛书捂着胸口,像是被惊吓到,刚刚才缓过神来。

    她笑着对郑希说:“张大夫治好了我阿爷的陈年旧疾,是有些本事的,我这才斗胆向姑母荐了他来。没想到,连他都诊不出的毒,郑大夫竟是瞧出来了。”

    话中有话,明摆着不信郑希,暗讽他是急功近利,有信口胡言的可能。

    郑希也不恼,依旧淡淡笑着。“回小娘子的话,郑某不才,虽不能说阅遍古籍,但十之四五郑某都已烂熟于心。此毒载于前朝医书,小娘子若信不过郑某,郑某愿将此书拿来给小娘子观以解惑。”

    之前去医馆,郑希确实快把自己埋进一堆古籍里了。乔欢对他的话毫不怀疑。

    秦远道有些烦躁:“行了行了,好歹有个敢拿主意的,你还在这怀疑什么?”

    就差指名道姓地骂了。邓洛书挪到秦老夫人身边,偏垂下头,用帕子蹭了蹭眼角。

    秦老夫人狠狠瞪自己的丈夫一眼,“洛书也是担心,多问了一句,你发什么脾气?!行了,”她问郑希,“这毒你可能解?要是治坏了人,立刻把你扭到衙门里去!”

    “解毒不难。”郑希胸有成竹,“一杯蜂蜜水,足矣。”

    见他神色轻松,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郑希继续给大家吃定心丸,“此毒虽是剧毒,但下毒之人并非想害家主性命,故而用量极小,家主并无性命之忧。”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就好,那就好。”秦远道像是渡了一场大劫,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圈椅上,“查,查是谁下的毒!”

    邓洛书扶着秦老夫人落座,“姑父说的是。且不论这人想做什么,单凭下毒这一点,就该被千刀万剐。”

    素来柔弱的小娘子突然说出这样狠毒的话,看来真的是气急了。为了秦世卿气成这样,秦老夫人又那样护着……

    众人一下子心知肚明——这位邓娘子,八九不离十就是未来的秦夫人了。

    秦老夫人适时接话道:“这孩子,从小就跟他表哥亲,一见着卿儿出事,有些口无遮拦了,诸位莫要见怪。”

    秦世卿用饭,向来是一式三份。他吃什么,靳忠和玉奴就跟着吃什么。秦世卿也不是碎嘴的人,三餐之外,根本不贪任何点心。吃食上下毒的可能性极小。

    “此毒亦可通过表体渗入。”郑希道,“家主近来可曾长时间接触过什么物品?”

    邓洛书看向玉奴:“家主屋内近来可曾添置过什么东西?”

    “不曾。家主不常添置新……”玉奴忽然住声,目光陡然盯向乔欢。

    乔欢不明所以。直到玉奴探身,从秦世卿的枕边摸出一只手掌长短的木盒。

    打开。

    是一只弹弓。

    弓身有金漆描绘的腾云细纹。

    正是乔欢托秦世卿代为保管的那只弹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