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端来一碗水。
郑希将弹弓浸入水中,硬铁与碗壁相碰,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一刻钟后,张渺自药箱取出一只三角纸包,拆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倒入水中,水立刻沸腾起来,咕噜咕噜,转眼呈现出血色。
妙手仙人齐壶压着眼皮看向张渺,“张大夫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连这不常用的验毒药散都能提前备下。”
寻常大夫出诊,碰上病患中毒的情况极少,碰上这种蓄意下毒的概率,更是比盛夏飞雪还小。
再加上验毒这种事,向来都是那断案的官差干的,正常点的大夫,谁会没事备一包八百年都不见得能用上的验毒药散在药箱?
可张渺就是“刚好”带了。
“老齐啊老齐,技不如人,就别在这阴阳怪气。”张渺抄着手道,“来之前,邓小姐已将家主病症向老夫说明,老夫当时就断定家主是中毒而非生了日晒疮,故而备下这药散,以备不时之需。家主与老夫无冤无仇,老夫害他作甚?所谓医者仁心,老夫问心无愧!”
齐壶眉梢高吊,“好一个问心无愧。也不知是谁,给妊娠女子开活血散,好好一个孩子,就因为你那医者仁心做了鬼……”
“好了!”秦远道的手掌用力拍上圈椅的扶手,“二位都是贵客,还请给秦某几分薄面,莫要再起争执。”
人尽皆知,齐壶和张渺素来不和,谁也看不上谁,见面就掐、张嘴就吵。
邻里街坊间早就形成默契,请了这位就不能请那位。秦家一向与齐壶交好,偏偏邓洛书自作主张请了张渺。眼下这样,怕是已经把这两位都给得罪了。
秦远道瞥了眼邓洛书,眼神十分不善。
邓洛书被秦远道不加掩饰的厌恶刺得心头一颤,她自知今日之事闹的确实有些大,忙上前劝和:“今日之事,二位都有功劳。待家主醒后,秦家必有重谢。不过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得查清这毒究竟是何人所下。若是任由那恶毒小人猖狂,怕不是要害了老太爷和老夫人。”
有人递台阶,张渺自然乐意下。
“邓小姐说的是,是老夫有些不分轻重缓急了。”
齐壶一甩袖子,抬头看房梁去了。
张渺隔着帕子将弹弓从水中捞出,毒水冲洗过后,弓身油亮,金漆描绘的腾云细纹熠熠生辉,直令张渺看直了眼,喉结滚动,咽了口涎液。
见他迟迟不语,邓洛书以帕掩唇,轻咳一声。
察觉失态,张渺连忙回神,摆出一副天地正义的神色,道:“此毒乃是涂抹于弓身表层,敢问此弓原主是何人?”
早在玉奴拿出弹弓时,乔欢便知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但比起这个,更令她吃惊的,是秦世卿竟然把她的弹弓放在枕畔。
弹弓,虽是防身的利器,却比不上刀。秦世卿也还不至于穷到连把防身的刀都买不起。
既然不是为了防身,那么,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秦世卿对她,绝非毫无心思。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把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毫无遮掩地表露出来。
父王没骗她,眼睛确实会说话。
但这话,可能是真话,也可能是谎言。
可是,秦世卿又为何要掩饰自己的心意?承认喜欢她,难道很令他感到羞耻吗……
“欢娘子,这柄弹弓,可是你的?”
邓洛书在问话了。
“是。”乔欢道,“我请家主代为保管。不过,毒从何来,我并不知晓。”
“你如何证明此毒非你所下?”秦远道厉声道。
“回老太爷,无法证明。只不过,若此毒为我所下,我不会蠢到将毒涂抹于表面。”
张渺站在床侧,乔欢朝他走去,目光掠过床榻,直到现在,她才真真切切地瞧见了秦世卿的病容。
脸色有些枯黄,零星长着几粒红疹,红斑倒是不多,只在颧骨处生有指腹大小的几块。
比起前日后山上的最后一面,秦世卿瘦了不少,脸骨撑出棱角,两颊微微内收,温润感荡然无存。或许是抿着唇的缘故,他显得有些严肃。乔欢想,秦世卿板起脸来训人的时候,差不离也就这样了。
一点都不可怕。
乔欢从张渺手里接过弹弓,隔着帕子,食指与拇指对准腾云细纹,向内轻按。
满室静默,故而那声“啪嗒”格外清晰。
原来,腾云细纹是机关。按动后,浑然一体的弓身从中断开,分为两截。一只小小的香包掉了出来,散发着淡淡清香。
“我若想下毒,将毒藏在里面岂不更好?”
且不说弓身连接处的断纹肉眼根本看不出,哪怕真有人察觉,也未必找得到打开的关窍。
换句话说,把毒灌入内芯,除非乔欢自曝,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秦老夫人心思转得飞快,“瞧欢娘子这话说的,差点把咱们给带偏喽!将毒涂于表面,做出蠢人才能做出的事,这不才是洗清嫌疑的最好法子吗?我瞧着啊,你不是蠢,你是聪明过了头!”
有人铁了心要收拾你,你说白也是黑,说黑也是黑。乔欢自知再辩下去也无用,索性闭了嘴,另找出路。
玉奴见她放弃争辩,一个沉不住气,直直跪下去,“请老夫人明鉴!这把弓,半月前就到家主手中了,奴婢可以作证,欢娘子绝无下毒的可能!”
“这可不见得。”齐壶开了口,秦老夫人只能闭嘴,先让贵客说。
众人等着听下文,齐壶却不着急,蹦出几个字后,捋一捋胡须,品一口茶,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约莫着众人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才继续说:
“这双环毒老夫也有所耳闻,误食者,当场便可毙命。而由表体渗入者,毒性甚弱,须得日积月累才致毒发。算算日子,半月的时间,正是不多不少。若是再耽搁几天,怕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家主性命了啊……”
话音刚落,墙角响起一声“此言差矣”。
方才齐壶和张渺争锋,郑希怕殃及池鱼,连忙寻了处不起眼的角落猫下。听见齐壶调转矛头,不分青红皂白往乔欢头上泼脏水,他才按捺不住,上前替乔欢分辨。
“齐大夫,双环之所以成为双环,是因为它并非是一种毒。此弓弓身涂抹的为‘牵’毒,该毒单独入体,并不致命。待到‘引’毒入体,二毒合一,方才毒发。环环相扣,故命名为‘双环’。”
此言一出,齐壶当场僵住,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有人啪啪扇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
张渺逮住机会反击:“原来妙手仙人也有不懂装懂的时候,真是稀罕,稀罕啊!”
为免齐壶和张渺再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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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郑希立刻接道:“‘引’毒入体至毒发至多三个时辰。若这三个时辰内欢娘子不曾靠近家主,欢娘子冤屈便可尽洗。”
“三个时辰……”邓洛书蹙眉细想,“前日家主曾去后山找过欢娘子,算起来,正包括在这三个时辰之内……不过也说不好,毕竟家主那日见过不少人,家主还饮过我递给他的水囊,若真要算,洛书也有嫌疑。”
秦老夫人拉着邓洛书的手细细安抚,“干你何事?你这孩子,心疼表哥难道还有错了?老爷,依妾看,就是这个欢娘子心术不正!这丫头刚来秦家第一天就把妾身边的冯妈妈伤了,她的心,毒着呢!还请老爷发话,叫人把她扭到衙门,几板子下去,该吐的就都吐了。”
她说的轻巧,仿佛几板子下去打的是豆腐,不是人,要不了命。至于是屈打成招还是确有其事,好像也不是她关心的事。只要能把乔欢弄出秦家,那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乔欢吞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当了半天哑巴的秦世琛忽然开口,化身不孝子,跟他娘顶嘴:“阿娘,衙门收人,是要证据确凿的。你随便说一句就让欢娘子蹲了牢狱,若是传出去,怕是要给舅舅按上个徇私枉法的罪名。舅舅不过是衙门里的一个小主簿,阿娘就别为难他了。”
秦世琛撩眼看向邓洛书,“表妹,表哥我说的,可对?”
邓洛书笑得有些僵硬。
“而且,欢娘子在后山时,我全程在场。这只弹弓在给大哥之前,我也经过手。阿娘若是凭这两点就要给欢娘子定罪,那么,我也与她同罪。”
亲儿子不护老娘护外人,秦老夫人一口气没倒过来,白眼一翻,吓得邓洛书连忙给她抚背顺气。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秦老夫人缓过气来,两眼盯着乔欢,仿佛在看什么妖精。乔欢移开目光不去看她,把刚刚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弹弓是我的。我这人吧,不喜有人不经允许就擅动我的东西。所以,弹弓里的香包,放的也是毒。握过弓柄的人,都会沾上,避无可避。”
哐啷,屋外传来响声,像是有人摔了盆。
乔欢勾了勾唇,“不过,这毒不致命,顶多就是烂手而已。短则三日,长则半月。若无解药,拿过弹弓的手便会生疮溃烂,成为一团腐肉。”
她刻意说的大声,声音足够传到屋外,让候在外头等待传唤的婢女听见。
若没猜错,下毒之人,应当与偷偷将邓洛书的帕子混入秦世卿衣物中的是同一人。
刚好,趁机抓个清澜斋内鬼。
玉奴不解地看向乔欢。
她也握过弹弓,至今也没有烂手啊……却见乔欢飞快地朝她蹙了蹙眉,心念一转,瞬间明白了乔欢的用意,“不错,确有此事。奴婢拿过弹弓,欢娘子曾给奴婢服用过解药。”
这香包自然不是什么毒,但所用之香全部来自西迟,由宫中擅香的女官调制,为的就是好闻而已。大魏的大夫没见过这种香,自然不敢轻易断定是否为毒。
只要没人拆穿,乔欢就可以蒙混过关。
然,单凭她和玉奴的说辞难以令人信服。那么,此计能否成功,希望全在最后一人身上。
乔欢不计前嫌,朝着秦世琛一笑。
“家主已经用过解药,自然无碍。二爷也用过,自然知道我没有撒谎。二爷,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