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一触即离。
甚至那柔软的触感、细腻的芳香,都只来得及于记忆中回味。
秦世卿蹙了蹙眉。
“好啦,家主不要纠结了。”乔欢的指腹按上他的唇瓣,“落印为证,即使是一国之君也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她语声欢快,“秦世卿,你是我的了。”
命令的语气,霸道地占有,秦世卿恍惚了一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没等秦世卿想明白,女子带着酒香的气息再度袭来,侵入、占领,缠绕在唇齿间,芳香醉人。
乔欢并不太会亲吻,如初学的孩童,一点一点,试探着、笨拙地轻啄他的唇瓣。
小心翼翼,动作生涩,两手却强势地箍住他的两颊,不容拒绝、不容反驳,看似“强迫”地吻着他。
期间不小心磕到他的牙齿,乔欢才轻颤着睫毛睁开眼睛,半是羞涩半是怯,目光相接的刹那,她轻呼一声:“你怎么不闭眼呀!”
白里透红的脸颊愈发红润。
酒壮怂人胆,到底却还是个小怂包。
乔欢一下子缩回了脑袋,直往他的怀里钻,柔唇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喉结。
这一处最为要命,秦世卿从不知道男人的喉结如此敏感,不过是若有似无的碰触,却比任何直接的亲吻更加要命。
热血瞬间奔涌躁动,四肢百骸电击般刷过一波酥麻,乔欢蹭过的地方更是灼热得难捱,足以将他最后的理智灼烧殆尽。
他两臂用力,与乔欢调换了位置。
转变来得太快,乔欢腿软无力,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恰好抵上了石山。
石山化作天然的床榻,奇形怪状的硬石并不怎么舒服,硌得乔欢偏头去看,秦世卿却在此刻亲来,意外含住了她无意中暴露的耳垂。
很异样的感觉。
手指内蜷,乔欢下意识抠住山石的缝隙。
秦世卿一手抵住石山,撑在乔欢耳侧。一手抚过她好看的脸骨,最后停留于下颌处,一点一点,将脸回正,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的呼吸很重,眸色晦暗,翻涌着深浓的情欲,人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强压下.体内那股强烈的、毫无理智可言的冲动兽.欲,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你醉了。”
醉酒之人神志不清,说的话做的事都算不得数。
有些话,还需清醒时摊开了说才好。
他不可趁人之危。
“我抱你回唔——”
乔欢不耐烦地以嘴相堵。
片刻后,她稍稍松开,理直气壮道:“我没醉!我很清醒!”
不给秦世卿任何辩驳的机会,她再次捧着他的脸,蹂躏着他的唇。
倒是比方才凶狠了许多。
所有的理智都在温柔乡中崩溃坍塌,须臾便化作了虚无。
秦世卿的手,附在了乔欢脸侧。
女子力小气短,再加上身高差,乔欢踮脚亲的十分艰难。
渐渐力气不够用了,人也气喘咻咻,刚想缓口气稍作修整,半口气都还没换完,秦世卿就追逐而来,主动吻住了她。
与她的青涩不同,秦世卿的吻如潺潺流水,轻揉慢抚,带着极强的安慰之意。
她的脑袋不时碰到石山,细微的疼痛被巨大的愉悦淹没得微不足道。
秦世卿看了眼石山,手扶在乔欢的脑后,最后吮了下唇珠,微微抽身,而后将乔欢竖抱起来,走至秋千处,令她斜坐在自己腿上。
秋千向后荡去,乔欢生怕自己跌落,连忙伏在秦世卿身上,双手攀住他的肩。
气还没来得及喘几口,齿关便已被人撬开。秦世卿带了些急切,与她争抢着口腔里所剩不多的空气,一手扣在了她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交织在一处,不知谁更急促一些。
风更大了些,枝叶咆哮着,淹没了一两声远天的闷雷。
突然,一道紫电划破夜空,直击而下,有惊雷炸裂在顶空,几盏灯笼抵不住强风,啪得摔落在地,灭了。
秦世卿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天雷惊醒。
不对。
不应该这样。
亲吻的动作骤然停止,乔欢毫无准备,不小心咬到了秦世卿的下唇。
血腥味在相依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抱歉。”秦世卿偏头,哑声道,“我们不能这样。”
风中带了凉意,墨绿与鹅黄的衣衫纠缠不休。
乔欢努力平复下乱掉的呼吸,冷风顺着气管一路凉到心底。
她侧目看向秦世卿,又一道紫电闪过,映亮了他略显苍白的脸,脸色唇角的一滴血珠将落未落,破碎又迷离。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乔欢问,“为什么你说你的心里只有我,却仍拒我于千里之外?”
“秦世卿,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呼吸一窒。秦世卿沉默许久,才道:“我们明日再谈。你醉了,我抱你回屋。”
“不必。”乔欢推开秦世卿扶在她脊背上的手,站起身道,“我自己回。”
起得太猛,又堵了口气在心,气血呼呼倒涌入脑,密麻麻的黑点遮住视线,乔欢慌乱中抓住秋千架,扯松了几根绿藤,忍过一阵晕眩。
秦世卿伸手去扶,又被她甩开。
“我自己走。”
“别跟着我。”
她踉跄了一路,其间险些被松动的石阶绊了脚,全靠扶着花廊的廊柱才不至于跌倒。
秦世卿跟在身后,离她三步远,虚手护着,却不敢上前。
泠石匿在暗处,看得心惊胆颤。直到乔欢平安回了屋,才从后窗翻入,倒了杯温水服侍乔欢喝了,便听门外有人“嘟嘟”叩了两下。
“欢娘子,家主让奴婢过来服侍你安寝。”
*
一滴雨,落在额前,微凉。
抬手,秦世卿张开五指。夜空茫茫,紫电劈裂阴云,雨丝渐密。
玉奴去服侍乔欢了。
醉酒的人,夜里缺不得水。他人立在院外,一颗心,却完完整整地拴在屋里那人身上。
他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他克己复礼,他思虑周全,到头来,却将她越推越远。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心乱如麻。
雨似乎停了。抬眸,才发觉是一柄油纸伞遮挡了细凉的雨丝。
“家主。”
靳忠不知何时来的,为他撑起一柄油纸伞,递上一张干燥的布帕。
“二少爷在外头候着,说让您出去见他。”
“知道了。”秦世卿拭干面上的雨珠,“你去庖厨弄些点心来备着,等她夜里饿了再吃。”
*
几步路的功夫,雨势渐大,敲打在伞面,噼里啪啦作响。
秦世卿独自执伞穿过雨幕,远远就看见秦世琛立在门下,一人一伞,檐下的灯笼照亮他的半身,赤色的襕袍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大哥终于来了。”秦世琛冲着他假笑道,“这雨说下就下,真是突然。”
秦世卿步入灯笼洒下的暖光中,“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大哥自幼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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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听不懂我话中之意……”秦世琛眯了眯眼,“你嘴怎么了?”
指腹拂过唇角的伤口,秦世卿抬眼看着秦世琛,“总不会是我自己咬的。”
是谁咬的,不言而喻。
秦世琛攥紧了拳头,“花前月下,佳人美酒。大哥真是好雅兴。可惜天公不作美,明明晚霞甚美,谁料夜里惊雷?就连上天都在提醒大哥,莫忘了你的八字批命!”
“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插手?”秦世卿沉声道。
流水打着旋,卷走落叶。
空气中,多了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秦世琛扔了伞,曲臂锁喉,将秦世卿压上了门框。
“天底下的女人,你爱娶谁娶谁,唯独别来祸害她!”
正愁一腔闷气无处撒,秦世卿反手制住秦世琛,将他压倒在门框另侧。
“这句话,也送给你。”
“秦世卿,你也配!”
秦世琛扶住秦世卿的双臂,一扭,两人齐齐摔倒在雨地中,衣衫瞬间湿透。
秦世琛骑坐在秦世卿身上,拳头挥落,“除了秦家家主这身皮,秦世卿,你还有什么本事?明明是冯家无理在先,你却是非不分、唯唯诺诺,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还有,明明西迟商路有利可图,你却瞻前顾后、固步自封,不肯冒险一试。你是什么性子,乔欢又是个什么性子?我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你!她要是真跟了你,我都替她憋屈!”
“秦世琛,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
秦世卿揪住秦世琛的衣领,曲腿,两人打了个滚,秦世琛反被他压在身下。
“你可还记得那两只翠鸟?”
十岁生辰那日,秦远道随手买了两只翠鸟当作生辰贺礼送给了秦世卿。
那两只翠鸟长得十分漂亮,叫声也格外清脆。秦世卿喜爱得很,日日亲自喂水喂食。
直到半月后,秦世卿归来不见廊下的鸟笼,从下人口中得知是秦世琛看上了翠鸟,秦远道心疼幼子,就做主把翠鸟给了他。
秦世卿什么也没说,回了屋内,与往日一样温习功课。
只有玉奴知道,那日,秦世卿在书房熬了一宿,书却不曾翻过一页。
又过了十日,秦世卿借检查功课之名去了秦世琛的问梅轩。
他寻遍了院子,都不见翠鸟踪影,一问才知,两只鸟三日前就饿死了,尸体被秦世琛喂了新养的狸猫。
夜幕深沉,天地间只闻雨声如瀑。
雨水顺着脸骨流淌,秦世卿的唇角被打得溢出了血丝,混着雨水,自下颌淅沥而落。
“在你眼里,恐怕乔欢与那两只翠鸟没什么不同。”
秦世琛眸光狠厉,“畜牲是畜牲,她是她,岂能混为一谈!”
说罢又要挣扎着把秦世卿按在地上打。除了五岁初见的那次,他们二人,似乎是第一次这样不顾身份脸面地扭打在一起。
“够了!”秦世卿压着声道,“清澜斋还有下人,若今夜之事传了出去,你要乔欢如何自处?”
兄弟二人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他们二人顶多被人笑话一句“色令智昏”。但乔欢,恐怕会被扣上“红颜祸水”、“水性杨花”亦或是“荡.妇.淫.妇”的骂名。
秦世琛喘着粗气,略想了想,从秦世卿身上翻下身来,比他并肩躺在雨地中。
他们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燃尽,门檐下,一盏灯笼熄灭了火光。
秦世琛一手搭在额上,闭眼道:“我不会放手的。”
“我也不会。”秦世卿道。
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