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
白楹已经在怀剑派中度过了四年。
就连怀剑派掌门谷杳生也在暗自诧异——他先前以为这位白小姐只是一时兴起,不出半年便会回白家。谁能料到她居然会在怀剑派中待上如此久。
每年十一月到来年三月,白楹回白家修炼,也在家中度过生辰与新春;而四月至十月,白楹则待在怀剑派中,继续学习剑法。
剑法有所长进的同时,她还能越发纯熟地利用血脉中的力量,掌控的力量也更强大。
在怀剑派中的时候,白楹还会偶尔与和晏缙比试——
如果比试的时候白楹使用了异火,那么差不多能与晏缙打成平手。只不过两人都是在没有用尽全力的情况下,点到为止。
但是如果白楹换上剑与晏缙比试的话,她一般都是惨败。
白楹不得不承认,晏缙生来就合该练剑的。剑在他手中,就像变成了使用自如的右手一部分。
晏缙生性散漫,倒像白楹看的话本中的侠客——不追名不逐利,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带着几分逍遥自得和令人恼怒的散漫。
平日白楹也只见他按部就班地练剑,闲暇时接些事务堂的任务赚点灵石。
偏偏这样性格的人,在握剑的那一刻起,便是锋利无比、人与剑合一的模样。那一双黑亮的凤眼中只映照出他手中的剑。
今日天清气朗,在余盱峰上白楹与晏缙又比试了一场。
比试结束后,晏缙反手将那苍剑插回剑鞘,一双凤眼却盯着白楹。
“怎么了?”白楹疑惑地回望。
晏缙轻轻皱眉:“今日……今日你使出的异火与往日不大一样。”
“嗯?”白楹有些好奇:“哪里不一样?”
“往日的异火,扑面而来的时候只让人感觉到力量。可今日,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热意。”
他话音刚落,白楹就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你真察觉到了?”
晏缙点了点头,反问道:“有什么区别吗?那热意说明什么?”
“异火能带有热意,那说明又比不带有的异火威力更大。”白楹忍不住弯起嘴角,“我们白家人中,有些人极其厉害,修炼到异火威力不仅强大,烫的更能够灼伤人魂魄与妖魔。”
方才差点被白楹的异火灼到的晏缙:“……”
白楹仍在喃喃自语:“难道我也会变得这么厉害的?”
晏缙瞥她一眼,凉凉说道:“兴许是我感觉错了。”
白楹抬头瞪他一眼,看着少年抱剑走远。
虽然余盱峰上此刻只剩下她一人了,但白楹却有些静不下心——
不仅是因为晏缙说她唤出的火中有一丝微弱的热意,更是因为这几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总会在某些瞬间无端心悸。
既然静不下心,不如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白楹唤出飞剑,一跃而上。
*
虽然看了许久的怀剑派景色,但白楹仍然不觉得腻烦,甚至能细细指出与白家周围景色的不同之处——
怀剑派的山峰极高,大多数时候四周都只能看见雾气与云海,仿佛是要契合剑修们不被外物扰乱的心境。
而白家则是选中了白亥城北侧较为缓和的连绵山峰,削平了几座山头之后,在其上建造了宽广的白家,距离白亥城都有不短的路程。
所以白家四周不是雾茫茫一片,而是连绵山峰与一片密林。站在山脚乍一看去,白家倒有些像话本中远离尘世的诡异山庄。
于是白楹过了四年都没看腻怀剑派的四周翻滚的云海。
她站在飞剑上,不慢不快地飞着,任风吹乱背后束好的发丝,转头环顾怀剑派的景色。
怀剑派极大,但白楹这四年也将怀剑派大部分的景色都看过了,只剩下一些她不能去的地方。
就好比现在她右前方的那个地方——
四座高耸入天的山峰沉默地伫立,相互之间环绕着,留出四道通天的间隙。而间隙中的浓雾是白楹用灵力也探测不透的。
那就是怀剑派的禁地。
白楹曾听江长老说过,三千年前怀剑派剑尊封绛曾杀过一只堕仙,后来另外一只强大的堕仙攻入怀剑派为其报仇。
那一日怀剑派所有山峰险些尽毁。
最终剑尊封绛将那只堕仙也斩杀了,并且将自己成为剑尊之前一直使用的佩剑留在那只堕仙尸身身上——禁地即是那只堕仙死亡的地方,亦是三千年前剑尊封绛的佩剑所在之地。
白楹凝神望向四道间隙中离她最近的一道,不免有些好奇。
三千年前剑尊封绛的佩剑究竟是何模样,为何要将佩剑留在那只堕仙尸身上?都三千年了,难道怀剑派禁地中的堕仙尸身还在……?
白楹望着间隙,内心千思万想。
但突然之间,她御剑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由自主地侧耳听去——
似乎有一道缥缈虚弱的声音又低又远地响起,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急切,“过来,来……来这里!”
白楹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眼皮更是沉重起来……
*
白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好似有人在脑海中狠狠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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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撑着额头,向身旁望去,竟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四周雾气极浓,就像化不开的白绸,但却夹杂着一丝丝如墨般的黑气。地面尽是散落的枯叶,遮挡住已经破碎斑驳的玉石。
白楹惊疑交加,脑中更为疼痛。
她紧皱眉头,半阖的眼中一抹青划过。
青色异火自她身前出现,变成自上而下排列的三个拳头大小的火焰,慢慢环绕在她身边。
但那青色火焰朝外飘去探查四周的同时,火光却有些明灭,甚至逐渐暗淡——
因为白楹无法继续掌控。
她只觉得此刻头不仅疼痛难忍,更是逐渐昏昏沉沉,连带着也开始忘记操控自己唤出的异火。
甚至她似乎应该去一个地方……
白楹眼中光彩逐渐消失,她放下撑住额头的右手,面无表情地朝着浓雾中走去。
浓稠的白雾中夹杂的黑气越来越多,就连充满碎石的地面上的枯叶也逐渐变成为黑色枯叶。
不知走了多久,白楹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被挡住了。
在白楹前方百尺左右,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躺着一具高约六尺的骷髅,既像人的尸首,却又充满了种种异处——
最为诡异的是骷髅浑身为墨黑色,不停溢出一缕缕黑色雾气。
白雾中夹杂的黑色雾气居然就是从这具尸骸中溢出。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长剑斜插在黑色尸骨上。剑身插入胸骨的地方已经粉碎,碎痕逐渐向外扩展。
那柄长剑剑身上刻有已经斑驳、难以认清的字,通身更是散发着凛冽的剑气,将巨石和尸骨环绕在其中,剑气逐步向外扩散。
白楹正是被剑气阻挡。
她站立在原地,双眼无神地看了一眼长剑,而后将目光移到尸骸身上,怔怔地看着墨色尸骨。
那柄长剑轻轻震动,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剑鸣。一股威压凭空出现,带着肃杀之气朝着白楹压去!
白楹一动不动,仍是凝望着尸骸。
眼见那威压就要将失去意识的白楹碾成泥,一股黑气却从尸骨身上猛然凝结,挡在白楹头顶。
“铮——”
威压和黑雾发出宛如金石相撞的声音。
黑色尸骸胸骨骤然多出了几条裂纹,但那股威压却也暂时偃旗息鼓,就连凛凛的剑气都被黑雾撬开了一个口。
黑色尸骸的指骨微微颤抖,而后竟然动了起来!
修长的指骨带起右手骨头慢慢举起,朝着白楹招了招手——那动作不急不缓,从容不迫地蛊惑着它唯一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