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沉沉一片,漫天泥雨如同黑色的雪覆盖在龙尾山上,龙神阁外的灯光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被一层又一层的泥浆覆盖。照这趋势下去,如果救援始终无法展开,那么不到天亮,整个龙尾山和上面的一切都将被活埋。
江宴所说的洞口,在台阶背面的一处悬壁中,还挺宽敞,五个人进来简单处理一下身上的泥水。十七刚才就注意到江宴的手掌有伤口,怕引发感染,一进洞就赶紧取出消毒药水,给他冲洗伤口,上了药,又用防水的绷带裹好。
“这龙潭镇曾经确实有龙。”沈半人已经完全恢复,正色道,“我从那亡灵的记忆中看到一条银白色生有双翼的龙盘卧在潭底,似乎是受了重伤,在潭中休养。”
“你刚才为什么说它死了?”江宴问。
“是那亡灵的意识传递给我的信息。”
龙死后,化为恶灵,起初只是在水边潜伏,趁人不备,便拖人下水,那亡灵的女儿便是在潭边被拖入水中溺亡的。
后来村人便在潭边筑起高高的围篱,不让人靠近那深潭。
可是有一天,那亡灵死去的女儿突然回了家,将他家中的妻子和幼儿诱去潭边,待那亡灵赶到,妻子和幼儿已经俱沉入潭底。
这样的事情在之后,又发生多起,村人畏惧,便找来了屠龙术士。
术士做了法,告诉他们潭中的那条龙原本是负责行云布雨的,虽然龙身已死,但恶灵在潭水中仍然得到滋养,是以日渐强大。
屠龙术士向村人建议,挖山填潭,变涝为旱,就可以困住恶灵。于是村人便联合附近的几个村庄,将深潭填平。
如此倒也确实太平了几年,那亡灵在村子里接连失去妻子和儿女,心中悲痛,日夜难安,于是决定背井离乡,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出发之前,他去昔日龙潭之地祭拜家人,结果被地里突然爬出的旱鳄拖了进去。
“我感受到了他的窒息和痛苦,他应当是被活埋而死。”沈半人结束了陈述。
“龙死后,为什么会化为恶灵呢?”十七奇怪道,这和他认知中总是作为正面角色的龙神形象似乎不太相符。
江宴思索后,说道:“比起这个,我更奇怪地是,为什么他那么确定龙死了。行云布雨的龙,一般都会身带雷霆闪电,凡人无法靠近,而龙又有休眠的习惯,应龙就曾在极地冰川中休眠数百年。”
“他那么确定龙死了,要么,他曾参亲眼目睹过龙的死亡过程,要么,就是他参与过这个过程。”
“可是我并未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与此有关的场景。”沈半人努力回忆,仍不得要领。
“你只是与他的亡灵对话,他传递给你的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事情。而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们就会自欺欺人的粉饰或埋葬。”
江宴的发言听来让人心惊,但细想之下,好像也确实有道理。像龙这种集天地之大成的上古生灵,即便身殒,也会如同“鲸落”般反哺万物,又怎么会变成恶灵呢?
可是……凡人,能杀龙吗?
江宴突然站了起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龙的恶灵所为,那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它。”
“去哪里找它?”九瑶问。
“山脚下的大沼泽,它的身躯还在里面,龙魂一定在附近。”
可是外面漫天泥雨,且山路湿滑,下山比上山更加危险。
十七的背包里准备了登山绳,江宴取了出来:“我先下去看看情况,试试神血是否可以感应龙魂。如果需要帮助,我会震绳两次,你们往上拉绳,若我震绳三次,就是找到了龙魂,那时你们再下来与我汇合。”
十七原本想跟他一起下去,可包里只有一捆登山绳,看他有点低落,江宴拍拍他肩膀:“现在山体湿黏,你在上面帮我固定好绳子,等会儿我让你们一起下来的时候,你还要帮忙把靳川带下来。”
十七点点头:“宴哥,你小心点。”
扣好登山绳的锁扣,江宴沿着岩壁往下降,一直注意着控制速度,不敢降太快,中间试过抓住岩壁来调整方向,可实在太滑了,只能降到哪里是哪里了。
好在,绳索够长,下到山脚的时候,还有相当长一段放量,可以让他自由活动。
山脚比山顶更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岩壁绕着沼泽走了一小段,凭触感发现地面都处都是被风吹折的树木和落石,走到台阶的地方,尽管身体攀附着岩石,还是差点踩空,原来整个山脚部分的台阶已经完全被压断了,只剩山体悬空挂在沼泽之上。
游客中如果有人想从台阶处下山的话,很有可能会不慎踩空落入沼泽中。
他本想挪一颗树干过来挡一挡,但那些被吹倒的树木大多几人合抱的粗,推不动,而且想到外面这么黑,游客应该会选择在上面等待救援,不会往下跑的,于是打消了念头。
他正准备摸回原处,黑暗中却听得一些呼吸声,与他自己的呼吸声起落同频,偶尔交错。他立刻摒住呼吸,仔细聆听。
确实有另一个呼吸声存在,潮水般均匀涨落,他向着声音的方向找去,不知是不是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感觉视线里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不远处,沼泽地里,有一小团光亮,那光亮会动,起起伏伏的,江宴往那方向靠近了,发现那光亮来自于一支微型手电筒,因不是朝着他这个方向打来的,加上被树木遮挡,所以刚才他并没有注意到。
这手电筒叼在一颗脑袋的嘴里,脑袋还能动,只不敢大动,半个身体已经完全陷入沼泽中了。
江宴踏着石头和残木往那脑袋攀去,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心想可能是个踩空的游客,靠近了,把身上多余长度的绳索绕了两圈在一棵大树上,问道:“还能动吗,能动的话向后仰倒,尽量平躺,不要怕,我会抓住你的肩膀带你离开沼泽。”
那人听懂了,慢慢从泥沼里向着江宴的方向仰倒,随着动作,四肢也逐渐露出,江宴待他稳定的半浮在沼泽上,双手用力够住他肩膀,借助绳索稳定身体,将那人慢慢拽离沼泽。
一上岸,那人惊魂方定,又后劲有余,明明四肢瘫软的需要依靠石壁才没倒下,嘴里却一直念叨着:“龙神保佑,光泽万物,吉祥平安,消灾避难……”
江宴听他声音熟悉,借着手电的光又看出一缕轮廓来,是下午遇到的那个辛沅。
辛沅还没认出江宴来,求完神告完佛,又来拼命地感激他这个救命恩人。
江宴也倚着石壁喘息,静静地听着辛沅死里逃生后的絮絮叨叨,突然整个身体绷紧颤抖,手抚上胸口,呕出了一大口血来。
这可把辛沅吓坏了:“是我……太重了?”
江宴无力地摆了摆手,方才龙尾山一上一下折腾的太猛,在上面的时候他就感觉胸口气血翻涌的厉害,又怕他们担心,硬是忍到了现在。
看着辛沅那自我怀疑的样子又有点想笑,喘着气道:“不是,我本来就有点伤……”
辛沅这才认出他来,虽然因为小神蛊的事对他还有芥蒂,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走过去帮他把缠在身上的绳子松了松,目光注意到他因为胸闷解开的衣襟里,胸口有一大片的青紫。
“你这胸口的伤是被什么东西撞的吗?”
“嗯。”江宴模糊的应了声,这是江离派来的杀手,用枪打碎了他身上的护甲留下来的淤伤,本来也没什么,今天可能跑动剧烈了些,气血攻心就引发了疼痛和呕血。
“看着是外伤,也没破皮,但伤的位置在心脏附近,问题可大可小,等出了龙尾山,最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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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拍个片子检查检查。”辛沅真诚的建议。
江宴感觉好一些了,倚在石壁上休息:“你有方法出龙尾山吗?”
辛沅突然递给他一颗珠子,江宴疑惑的接了过来。
“这是辟雷珠,”辛沅解释,“大沼泽底下的那位,生前是负责行云布雨的龙,所以身带雷电,凡人无法靠近,辟雷珠可以感应它的存在,也能帮人隔绝雷电的伤害。”
江宴了然:“所以你刚才想通过这颗珠子找到它,与它沟通。”
“但似乎被它拒绝了。”辛沅苦笑,还差点丢了性命,死在大沼泽里。
“你是怎么确定它已经身死的?”
“还是因为它,”辛沅看着辟雷珠,叹了口气,“辟雷珠与龙神灵气互通,如果龙神还活着,辟雷珠就可以结珠阵,让我见到龙神,可如果龙神已死,那辟雷珠就只能感受龙神残存的灵气,结不了珠阵了。”
“那你知道龙神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它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辛沅道。
“辟雷珠只有在靠近这片沼泽才能感应到龙之灵气,说明它的灵气已经相当微弱了,而这漫天泥雨和遍地旱鳄则是它心中的恶气,如果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想一条龙何以在身死之后,沉沦为沼泽之中的恶灵?”
江宴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过了一会儿,他站直身体,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下去探探这大沼泽的底。”
辛沅的表情简直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这是沼泽地啊,又不是小池塘,你怎么探啊!”
江宴把腰间的绳子交到辛沅手上:“我最多可以闭气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就拉绳子,把我拉上来。”
辛沅还是觉得太冒险了:“我可不像你是练家子,我不一定能把你拉上来的。”
“那你就震绳两次,上面会拉我出来的。”
看出来他是认真的,辛沅紧张起来:“你想清楚,这大沼泽不是普通的泥与水,这底下有一条困了几千年的龙,它已经杀红眼了,可能都变异了,你身上还有伤,行动受限,如果下去的话多半也会被它活埋在里面!”
江宴当然明白其中凶险,可他没得选,若不下去探探,找到那条龙,弄明白事情的根源,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所有人还是会被困死在这龙尾山里。
他走到沼泽地前,犹豫了片刻,突然又转身走了回来,辛沅松口气,心想,他肯定是看到这大沼泽凶险莫测,所以心生畏惧了。
这没什么,知进退本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生存品格。
谁知江宴只是摘下了脖子的玉牌,递给辛沅:“劳烦先生帮我照看我的小神蛊,这沼泽下面情况不明,我就不带着它了。”
辛沅满脸困惑,他不明白能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养出小神蛊的人,居然也会心疼自己的蛊虫胜过自己吗?
江宴又走回沼泽地,可能是不断有水灌入,沼泽内泥浆翻搅,气泡涌动,发出咕咚咕咚地声响,如同一个呼吸沉重的庞大异兽。
江宴深吸口气,抓紧了腰间绳索,寻找下脚的突破口。
“阿宴。”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起初江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循着声音望去,努力辨认后发现确实有那么个人,不知道在黑暗中潜伏了多久,此刻走了出来。
“忍哥?”江宴问。
江忍穿着一件黑色的尼龙雨衣,兜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虽然雨衣已经被泥水浸染,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
他看着江宴,目光沉静有力:“你身边的那位九瑶小姐,她手里的匕首材质是地玄铁,可劈山削石,开疆拓土。”
江宴愣住了,辛沅却兴奋起来:“开疆拓土,所以这大沼泽也能劈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