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才一月
    许如靥乃从前仁懿太后为娴嫔之时,为元徽帝安排教导人事的选侍,还是仁懿太后娘家的表侄女,不过饶是如此,楚祈登基后,也只给许氏婕妤位份,后来仁懿太后亲侄女木氏入宫封妃,皇后便安排这表姐妹二人一起住在储秀宫互相照应。

    沈姎受完许如靥之礼后,下颌微低,便是与同品阶的顺妃木怡静见礼。不过沈姎向来与这表姐妹二人素无来往,见完礼后转身欲走。没想到许如靥氏一步走在沈姎跟前,颇有深意的看一眼她头上的玉簪。

    许如靥笑对沈姎道:“早听闻安南国进贡的玉器是一等一的好,娘娘头上的玉簪、腕上的玉镯、与耳朵上的这对玉珰,都是成套的吧?”

    沈姎今日新戴的这套首饰,的确是元徽帝私下送给沈姎的。犹记得那日是汴京城初雪,沈姎带着卢娘子新酿的米酒往乾元殿寻元徽帝,正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尽管元徽帝并不嗜酒,甚至于先帝朝大晋与北胡作战之时,还曾建议先帝下禁酒令储蓄粮食供大晋兵马作战,直至大晋逼退北胡后海晏河清,才重新解了禁令。

    沈姎则不同,父亲肃宁侯沈适是汴京城出名的富贵闲人,酒色财气、附庸风雅之事,没人比他在行。沈姎耳濡目染,也是耽于享乐的主,端的是新雪对新酒,莫惜金貂,人生行乐耳。

    元徽帝倒并不讨厌沈姎这点,这人本就是富贵堆里娇养的富贵花,若要她如皇后般,看到风雪就想到流离失所的灾民、朱门街边的冻骨,可真是难为人了。

    暖阁中,二人酒消新雪,纵情诗草,笔卷春潮。直至玉人酒晕,元徽帝亲手将通体玉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鹅卵形坠子戴与沈姎胸前,莹润灯光下,白腻肌肤与鹅卵大的坠子融为一体,正与此刻沈姎头上的簪子、腕上的镯子、耳朵上的耳珰是一套,只是那夜与元徽帝的旖旎风光,沈姎自不想与外人提起。

    许如靥见沈姎头一撇,并不欲搭理自己,这幅自持清高的样子,更激起许如靥想要刺激沈姎的决心。

    “顺妃娘娘腕上,也有一对安南国进贡的镯子,还是鸽血玉呢,不过顺妃娘娘俭朴,又怜惜弱小,把成套的簪子、坠子、哦……还有一柄儿臂大的玉如意,通通捐给普济寺做义卖,也是为那些因为雪灾而无家可归的灾民出一份力。”许如靥边说着,一手托起顺妃的手腕,一手掀开盖在血玉镯上的绒袖,冬日初升的熠熠阳光下,那血玉镯明晃晃闪在每一个路过坤宁殿的妃嫔宫人眼中。

    “表姐。”木怡静意识到不妥,迅速将袖子拂下,然后向沈姎欠身道,“嬉妃娘娘见谅,请安快迟了,妹妹先走一步。”

    说罢木怡静强托着许如靥的手往前走,偏许如靥还不甘道,“妹妹,你们同为妃位,凭什么你向她行礼退让。”

    看着二人远去,沈姎并没有心思听木怡静又是如何作答的。昨夜木怡静新侍寝的消息,沈姎便是想做聋人,都有人上赶着给她递消息。

    果然,今日六宫请安,皇后又着重厚赏顺妃,赞叹顺妃贤惠恭顺,知礼识体。这时候自有人看向沈姎这种“不恭顺不知礼”的宠妃。冬日里皇后身子渐弱,没说几句话便隐有咳嗽,于是早早便让妃嫔们回宫休息。

    “娘娘,刚刚宁无功来报,小月顶那边儿,都准备好了。听说那雪厚的,足足齐咱们膝盖窝子这么深。”楚弦抱着沈姎准备滑雪的木撬,绘声绘色地道。

    另侍女核桃怀中亦抱有一对,是沈姎给元徽帝准备的,那日与元徽帝新雪纵酒,沈姎便提到每年冬日,肃宁侯爷都会带她和母亲往京郊滑雪的趣事。沈家在京郊有一片私人马场,每年冬日初雪,肃宁侯都会命人特意在马场蓄雪,然后带妻女一起踏雪赏雪。

    御花园的小月顶后,亦有一片空置的斜坡草地,昨日一见下雪,沈姎便命宁无功带人养护起来。只是坤宁宫走了一遭,又闻南方雪灾,沈姎已是兴致缺缺,欲打道回长宁宫。

    “娘娘,皇上不去,咱们也可以去啊!”楚弦不死心的追着道,毕竟是从小跟着沈姎一起长大的丫头,楚弦自是没少跟着沈姎一起野。

    秦筝稳重,察到沈姎心中不悦,斥责楚弦:“皮丫头也忒贪玩,娘娘新年吉服的络子可打完了。”

    沈姎待下人并不严苛,楚弦性子也是众侍女中最跳脱的:“络子什么时候都打的,滑雪可就这两日时机。难道非得为了根什么时候都能打的络子,错过一年就这一次的滑雪机会。再说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滑雪,在侯府,侯爷也是每年都带着娘娘和夫人去滑雪的。”

    沈姎顿住脚步,转身对落后一步的楚弦展颜一笑:“是呢,滑雪一年可就这一次,怎么能错过。”

    沈姎的滑板是肃宁侯请匠人用鹿皮特制的松木板,结实轻巧,又是沈姎从小用惯的,一上手就有了感觉。因此一到小月顶宽阔的雪道上,沈姎就像放出笼子的雀儿,斜长的坡道唰一下就飞了出去,可是将秦筝的脸都吓白了。

    “娘娘……”

    惊吓之人最忌惊呼,秦筝强忍着担心,眼不错的盯着沈姎上上下下的身影。

    沈姎却是撒了欢的兔子,故意从一处探出的假山石上滑出去,然后在空中完美的做出一个漂亮的后宫翻。

    楚弦一阵喝彩,眼下沈姎只带她和秦筝姐妹二人在身边,而秦筝又是再稳重不过,决计不会陪着沈姎瞎胡闹。楚弦却是心痒痒的看上地上那副无人用的雪板,沈姎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笑道:“傻丫头,愣着干什么,你秦筝姐姐又不和你抢。”

    眼瞧着楚弦也顺着长长的雪道瞬间滑了出去,秦筝是拿这主仆二人一点办法没有,不过秦筝也难得见沈姎入宫后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一边担心,一边随她疯玩。

    沈姎不仅会做漂亮的后空翻,还会踩着滑板在空中前翻转圈,只见沈姎腰肢柔韧,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惊鸿似的残影,能转数十圈而稳稳落地,这可比冰上跳鼓点舞的苏昭容好看多了。

    白日里沈姎玩的畅快,到了晚上,心中却难免生出孤寂。

    “筝姐姐……”沈姎抱膝坐在牙床上,身上裹着一床紫缎暗花被,这样子是睡不着了。秦筝见此,放下手中剪银烛的剪子,轻声道:“奴婢陪姑娘说说吧。”

    为了方便照顾沈姎,卢夫人给女儿选的贴身丫头,自都是比沈姎年纪大了三四岁。这些丫头除了照顾,和沈姎还有从小一起陪玩陪读的情分。卢夫人也是觉得,让孩子独个儿长大难免寂寞。

    沈姎小时候常缠着秦筝叫姐姐,譬如此时夜深,宫人都各自歇息去了,卢夫人不在,沈姎也只有从小服侍的丫头可以说知心话。

    “顺妃是皇上嫡亲表妹,又是妃嫔,承恩雨露,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沈姎声音低低的,似自语一般。

    “奴婢知道姑娘心里难受。”秦筝轻轻拍拍沈姎,见沈姎双手抱膝,一头青丝如缎子般铺洒倾泻,巴掌大的小脸,仿佛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柔和光晕,莹润白净,到即便凑到跟前也找不到一丝瑕疵,难怪诗中说“皑如天上雪,皎若云中月”。每每这时候,秦筝就替沈姎惋惜,这夫君但凡换个人,必不会、也不舍得叫自家姑娘这般伤心。

    “我是不是很傻。”这样没头脑的话,也只有沈姎才问的出。

    秦筝却道:“姑娘忘了,当年昭成皇后回侯府省亲,姑娘和公子们站在一起,昭成娘娘独夸姑娘聪慧,才四岁就会背《千字文》《千家诗》了呢。”

    四五岁会背《千字文》《千家诗》,如今十年过去,沈姎可做不出一首诗,低低叹口气:“姑姑竟走六年了。

    秦筝安慰沈姎:“姑娘是想家了,再过一月就是正旦,那时姑娘便可见到夫人了。”

    “筝姐姐……”沈姎靠在秦筝肩膀上,看着窗外圆月,进宫才一月,她就觉得是一辈子了。

    …………

    宫中岁月长,时间一晃就到了寒梅绽开的腊月。

    初七这日,沈姎一早便携了长宁宫数十名侍女往香雪梅园走。到了梅园后,沈姎将侍女分为两拨,一拨是提着花囊专拾昨晚上的落梅花瓣,另一拨是手稳心细的侍女,拿竹刀,竹篮、专取树上梅蕊所用。

    沈姎先是来到一颗半人高的红梅枝桠边,拿竹刀劈开梅肉,一点点拨开梅蕊中的宿雪,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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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翼装入瓷瓶中。

    侍女们看完沈姎示范,纷纷学着拿竹刀取梅蕊,毕竟要装满一瓮的梅蕊,沈姎一个人可没这么多耐心和精力。

    雪花红梅中,沈姎身上披的是一件油光水亮的白色鼬鼠毛大氅,轻薄又保暖,难得的是那毛氅遇水不湿,即便是触到、碰到地上树上的雪水,也是光溜溜的滑落,丝毫不影响毛氅的轻盈油亮。

    难怪人人都想当宠妃!看到这一幕,在假山上折梅枝的玉美人如是想。

    玉美人名玉妙盈,人如其名,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倚在红梅边上,肌肤如玉,眉若远山,嘴唇红艳艳的,因着五官生的小巧精致,并不显艳俗,眼睛生的很像沈姎,又大又亮,有一种润泽灵巧的生气。

    玉妙盈出身并不高,本是司饰局送饰品的宫女。元徽帝登基那日,玉妙盈花了所有家当,连她娘留给她的金坠子都给了内务府总管打点,最终换了伺候新帝登基那日捧玉佩的活计。

    偏偏那一日,元徽帝记住了她,又问了她的名字。是以,玉妙盈成了元徽帝登基后宠幸的第一位美人。

    可惜也只得一时风头,很快就是帝后大婚,随着嬉妃、顺妃进宫,元徽帝仿佛、已经把她抛诸脑后了。

    当初得宠时,玉妙盈记得皇上曾赏给她几幅红梅丹青,可惜她实在不懂那些书画大家的笔韵傲骨,也没法和皇帝讨论什么妙笔丹青,皇帝便也不再送了。

    再之后,皇帝便已小半年没见过她了,玉妙盈自然也得想想法子,见不见得到另说,折一支红梅送去乾元殿提醒皇帝还有她这号人也是好的。

    元徽帝对后妃颇为宽容,登基以来,从未对后妃有过什么处罚,所以玉妙盈也不担心此举会惹皇帝不快。

    只是她正在香雪梅园选着,嬉妃带人就来了。哪有人上赶着给人行礼的,玉妙盈就当没看见,转个弯往香雪梅园的假山石上走,这样便与嬉妃一行人错开了去。不过到底是对宠冠六宫的美人好奇,玉妙盈脚生根似的,又忍不住探出头,躲在树后瞧了一会儿。

    她并不如阖宫给皇后请安时那股娇矜,梅林中甜甜的笑着,侍女将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梅蕊掉地上也不恼。反而是捧起一地的梅蕊,和侍女打起了雪仗,

    “好你个楚弦,竟敢把你家娘娘我辛苦收集起来的梅蕊掉地上,看我不罚你。”可惜沈姎没甚作战经验,势头不准,雪花伴着梅蕊漫天洒下来,不仅给楚弦、她自个儿也淋了一身。

    “罚我是假,想找人陪娘娘打雪仗才是真的吧。”楚弦哪里真敢朝沈姎扔雪团,虽堪堪擦过沈姎裙边,到底也是过了一把玩儿雪的瘾。

    “娘娘,假山上好像有人看着咱们。”

    到底是秦筝眼尖,朝着玉妙盈方向指了过来。

    玉妙盈早在那侍女投来目光之际,便抱着梅花藏与山石之后,也不知嬉妃最后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什么怕嬉妃发现。

    不过她这一躲也有意外惊喜,不远处行来的明黄车舆,不正是元徽帝仪仗吗?寻常皇帝进后宫都是往后妃宫中去,在香雪梅园见着皇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玉妙盈从前常往六宫送饰品,跑起来一阵风似的,即使抱一束梅花也毫不影响脚程,反似不染人间尘埃的梅花仙,兴冲冲跑到元徽帝面前送梅花。

    这一跑,玉白的小脸微微泛红,娇喘吁吁,鼻头有细小汗珠冒出:“臣妾参见皇上。”

    “朕记得你喜欢丹桂,怎么巴巴来折梅花。”元徽帝并没有立即叫起,反而居高临下的责问。

    这事玉妙盈也委屈,她是琼州人,琼州多酷暑,哪里来的梅花,那里家家户户遍植金桂,玉妙盈说不上喜欢,可也只熟悉这一种叫的上名的,因此捡了它来说,可惜皇帝陛下对金桂不感兴趣。

    不过不管皇帝问什么,玉妙盈肯定都是要对着元徽帝表一番自己的痴心的:“皇上喜欢,臣妾当然要来献给皇上。”说不得玉妙盈不仅和沈姎眉眼像,撒娇也有共通之处:娇糯糯的声音,大胆的眼神,反正就是直白的讨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