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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罗最后一班运送物资的车,来得比往年早些。
它带来了必要的补给、外面的信件,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寒潮将至。
于是全村沸腾起来了。男人们端上枪,进山围猎;老人、妇女和孩童则留在村子里,忙着分解猎物、囤积冬粮。
但这和克劳德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家没有人参与狩猎。和妈妈打声招呼后,他又溜出来找塞斯玩了。
瓦伦丁家来到尼布尔海姆已有几个月。这时间短暂到黄叶刚刚自树梢飘零,漫长到克劳德终于改口将文森特称呼为老师。
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连心都是滚烫的。
克劳德舒服地眯着眼睛,踢踢踏踏地在路上走着。这条路他已经很熟了。
转过一个弯,穿过一小片树林,掩映在高大的树木后面的,便是瓦伦丁的家。
克劳德很喜欢这样的时光。他喜欢前往目的地前的那份期待,喜欢对与友人共度时光的畅想,喜欢见到朋友时对方打招呼的微笑。啊,光是描绘这份心情就足够让人欢欣雀跃了。
今天塞斯没有和往常一样躲在房间里。他在门口的空地上,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呢?”克劳德匆匆地跑到塞斯跟前,好奇地问。
“早上好,”塞斯抬手抹了把汗,“方便的话,请帮我扯住布的另一角。”
显然,塞斯正在和一大块布作斗争。他似乎想把布平铺在地上,但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克劳德抓住布的一角:“这样?”
“做得好,”塞斯站在他的对面,“听我的口令,我们需要把布抖一抖。”
克劳德点点头。于是在塞斯一句“一、二、三”的指挥下,布完美地贴在了地上。
“这是要做什么?”克劳德又问了一遍。
“晒书。”塞斯风轻云淡地说,“下雪后可就没法晒书了,我想趁早完成这个任务。”
“呃,有多少?”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
看见塞斯指的垒在一边半人高的书堆,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
这些似乎已经和村子里的书店(其实是杂货店,只是兼卖文具和本子而已)的藏书量不相上下了。不过克劳德也不知道那个书店到底有多少书。因为所有的书都困扰地挤在角落的黑暗里,被售货员庞大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的。
“神罗公馆,”塞斯说着,把书堆上的书一本本放在布上。
他爱惜地将书籍翻开,摩挲着泛黄的页面:“虽然尼布尔海姆气候挺干燥的,不过时间太久,保存不当,这些书或多或少都有些虫蛀和霉点了。”
“不影响它们还是一本好书。”塞斯斩钉截铁地说。
阳光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纸张被时间浸染所特有的味道。
克劳德在塞斯边上蹲了下来:“老师呢?”
“他去给猎人保驾护航了,”塞斯说,“猎人擅长应付动物,但他们不擅长面对怪物。”
“最近怪物越来越多了。”塞斯忧心忡忡地说。
克劳德轻轻“唉”了一声。随着塞斯的动作,一本本书在他面前被打开、整齐地罗列在一起,他有些看呆了。
每一本书都代表着知识,每一本书都象征着时间,每一本书都有一个新的世界在茁壮成长。
“你也来帮忙?”塞斯的声音把克劳德逐渐远去的思绪唤了回来。
“好啊。”克劳德听见自己说。
“我都没见过这么多书。”克劳德铺着书,偷着还看两眼内容。
书很杂,从小说到诗歌到专业的科学著作,应有尽有。
“一小部分而已,神罗公馆还有更多呢。”塞斯说。大概蹲的时间有点久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从神罗公馆拿书真的没问题吗?这是神罗的财产吧?”克劳德问。
“反正它已经封闭这么久了,就当废物利用了。”塞斯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再者,它总要造福一下当地居民吧?”
“听说神罗公馆的租金是村里收入的大头来着。”克劳德瞥了一眼公馆方向,理所当然地只看见了树林。
“那就当是对叔叔的补偿好了,”塞斯说,“理由怎么都好。我们是借,如果神罗想要,再给它还回去。”
克劳德噗嗤地笑了出来:“你就没想过还吧?”
“那是当然,”塞斯一挑眉,“我不喜欢现在的神罗,一点也不。”
克劳德注意到,塞斯的表情稍微有些悲伤。或许他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满不在乎。
“我觉得它能够更好,可是它为什么不呢?”塞斯轻声说。没等克劳德回话,他摇摇头,仿佛是在把这些想法甩出去。
“你有特别喜欢的书吗?”克劳德及时地转变了话题。
“我都挺喜欢的,”塞斯顺着说了下去。
“其实我想找一本书,可惜这里没有。”他遗憾地说。
“是什么书?”克劳德好奇地问。
“一本关Loveless的解读,我觉得它写得挺有意思的,然而到我手上也是本二手书了,封面、封底,关于作者的一切信息都被粗暴地撕掉了。真不知道原来的主人和这本书有什么恩怨,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气撒在书上吧。”塞斯惘然地说。
“说的对,你原来的书去哪里了?”克劳德若有所思。
“丢了。”塞斯含糊其辞,他一指书堆:“不提这个了,那边那本《弗兰肯斯坦》挺有意思的。”
克劳德看了眼还剩一小半的书堆:“能借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一会找到了就直接拿走吧,”塞斯说,“其实我还想再去换一批书,留着打发冬天的时间。”
“你该不会都看完了吧?”克劳德难以置信地说。
塞斯点点头。克劳德没忍住打了他一下。
“挑书的时候能叫上我吗?”克劳德纠结地问道。在不知道的情况被朋友甩开的恐惧(他当然知道塞斯很厉害,但是……),远远超过了在神罗公馆“借书”代表的意义。
塞斯想了想:“应该可以。如果只是逛一逛的话,今天我们就能去。”
“真的?”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
***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恐怖传说和恐怖传说的具现化。
对尼布尔海姆而言,这指的是神罗公馆。没人知道为什么神罗要为一处已经荒废的宅邸续租一年又一年。那一大笔租金足以堵得住大人的嘴巴,却控制不了孩子们对它的离奇想象。
有猎人说曾在这附近听到不属于任何动物的叫声,而老人们总是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在他们还是孩提的时候、在这个大宅子每日灯火通明的时候,那深居简出从不露面的主人。他们认为一切早有征兆,并从谁也无法证明的记忆里挑出蛛丝马迹。至于尼布尔海姆的家长们,在他们的心中,神罗公馆与尼布尔山是一样的,值得用最恐怖的故事让自己的孩子远离。
克劳德自认为随着年岁的渐长,他早已破除了对这些故事的迷信。但文森特的经历又唤醒了他对恐惧的本能。
“他们说,很多人都消失在了神罗公馆。”一路上,克劳德都絮絮叨叨地。他攥紧向塞斯借的装备,希望得到一点安全感。装备是塞斯说“以防万一”让他拿的,他觉得塞斯说的真对。
“哦,或许是他们被抓去做实验了。”塞斯随口说道。
克劳德的脸色发白了:“那他们还在那里吗?”
“或许是的,”塞斯打量着克劳德,“没事吧?”
“没有。”克劳德咬着牙说。
他现在有一点点后悔。可塞斯已经在瓦伦丁家玄关的小黑板上写了“和克劳德去神罗公馆借书”,他怎么能说自己被那些传说吓到了呢?
“神罗公馆的一层其实没有什么危险,”似乎是看出了克劳德的不安,塞斯宽慰道,“书架离门口也很近。”
“我知道。”克劳德把脸埋在衣领里,闷闷地说。
塞斯瞥了他一眼,犹豫着没再说什么。
他们听到神罗公馆方向传来一阵嘈杂。
克劳德和塞斯默契地停住脚步,在一片树丛后面偷偷往外观瞧。
只见神罗公馆的门口,几个大孩子正对一个小男孩颐指气使。小男孩露出一种既为难又恐惧的神色,一言不发。而几个大孩子似乎拿定了一个好主意,嬉笑着、推搡着那个可怜的男孩。
“那几个是我们的班的,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塞斯压低声音问道,“男孩是谁?”
“小威廉。”克劳德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只有九岁,还进不了我们班。”
前文说过,尼布尔海姆的私塾只有两个班。划分标准被粗暴地定为十岁以上或者以下。
“他明年就能进我们班了,为什么还要和那几个家伙掺和在一起?”塞斯无法理解。
“他是提前为找出路,”克劳德刻薄地说,“明智的想法,不明智的选择。”
塞斯疑惑地看着克劳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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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叹了一口气。塞斯什么都好,但对这种事情可谓是一窍不通。
这样也好。不然他根本不会靠近克劳德。
“你也知道那几个家伙的性子:恃强凌弱,在班级里仗着体格作威作福,”克劳德耐心地解释道,“小威廉那副样子,如果明年不想被欺负,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他们。”
“加入他们,然后欺负别人?”塞斯眨巴眨巴眼睛,“凯瑟琳小姐不会管吗?”
“或者是帮着跑腿什么的。凯瑟琳小姐太忙了,另一个班的小孩子让她没法太盯着我们这边。事情闹大之前,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克劳德说。
“我不明白。”塞斯说,“明智的选择是什么?”
“什么都不管,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及时找凯瑟琳小姐或者家里人,”克劳德认真地说,“尼布尔海姆很小,孩子的问题也会影响的家长。”
“没有人实施过吗?”塞斯问。
“他们很会找下手对象。”克劳德回答,“很多事情都能用尼布尔海姆是个小地方来解释。因为很小,所以对他人的纠葛不闻不问。”
“我真不明白……”塞斯结结巴巴地说。
“他们很快就到十四岁了,男孩到了十四岁就会离开这里。”克劳德说,“没事的。”
“那那个男孩怎么办?他们想让小威廉做什么?”塞斯观察着神罗公馆的门口。小威廉正被其他几个人推着、战战兢兢穿过神罗公馆的围栏,“他要进去?”
“入团仪式,”克劳德啧了一声,“证明自己有成为这个光荣团队一份子的资格。”
克劳德喃喃道:“以前不都是捕鸟之类的吗?小威廉这是做了什么?”
“他的入团仪式和别人不一样?”塞斯敏锐地问。
克劳德指着神罗公馆破碎的窗户:“只有最严格的情况下,才是打破神罗公馆的玻璃。”
他摇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进入神罗公馆的。”
“不管怎么样,要是走的不远就还好,”塞斯焦躁地说,“如果他不小心进入地下室或者别的地方,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们跟上去看看?”克劳德提议道。他暂时忘了对神罗公馆的恐惧。
塞斯和克劳德对视一眼,两个人往另一方向溜走了。
***
小威廉一直觉得加入蓝色杀手团是个好主意。
他知道自己身材瘦弱,先天的近视让他受尽嘲笑,于是他决定在新班级一定要改善自己的处境。
小威廉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他早早打听好蓝色杀手团的入团仪式,为此练得一手好弹弓。
按照计划,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顺利地猎到了鸟,团长对他刮目相看,成员为他欢呼。
然而当他打听新班级的情况,不经意间聊到塞斯·瓦伦丁时,一切都变了——
“瓦伦丁?”团长夸张地吹了一个口哨,“你问他做什么?”
小威廉瑟缩了一下:“哦,我听说他是新来的。”
“瓦伦丁,他刚一来,就成了凯瑟琳最喜欢的孩子,和那个斯特莱夫成为朋友,”副团长不坏好意、夸张地说道,“更重要的是,他获得了蒂法的亲睐。”
小威廉后知后觉想起来,副团长曾经是凯瑟琳小姐最常露出微笑的对象。现在这个位置是塞斯·瓦伦丁的了。而团长对蒂法的追求是众所周知的。
“蒂法已经一连好几天没理我们了,”副团长假惺惺地哭诉道,“对吧,团长?”
“他是我们的敌人,”团长掰了一根树枝,“如果再提到他——”他说着,啪嚓一声把树枝拦腰折断了,“你也是我们的敌人,明白吗?”
“我们应该让小威廉吸取教训,”副团长说,“让他去神罗公馆随便拿一个东西怎么样?”
“勇气的象征,投名状,一举两得。”副团长一敲拳头。
成员们狐疑地、惊恐地看着团长。
团长想了想,勾住小威廉的肩膀:“很好,你也是个男子汉了,向我们证明,你是个男子汉中的男子汉!”
小威廉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苦着脸答应了。
站在神罗公馆那座阴森可怖、因风吹雨打反而呈现出颓废的庄重的宅邸前,他觉得腿直发软。
“砰——”围栏在他身后被重重关上了。蓝色杀手团在唱着难听的歌。
小威廉深吸一口气,疯长的茅草遮住了通往门廊的石板路,刺的他有些疼。
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