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林尔善和齐与晖两个“和平主义者”结成同盟,任由樱桂园里的孩子们如何打架争斗,他们两个始终和平友爱地拍皮球。
一晃几个月过去,林尔善渐渐适应了樱桂园的生活:早晨起来,跟着阿嬷打太极、练五禽戏;放学回家,阿嬷会掐准时间,做好新鲜出炉的炸豆腐给孩子们吃;和齐与晖一起写作业、玩皮球;偶尔晚上一起去大街上逛逛,吹吹夜风,回到家之后会睡得特别香……
日常是重复的,但是和好朋友在一起,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比起孤儿院逼仄、匮乏、环境恶劣、食不果腹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
林尔善无比感激阿嬷的收养,也庆幸和齐与晖的相遇,令他阴暗空洞的童年照进一束光,从此有了努力成长的希望。
樱桂园的居民大部分是工人和职员,暑假的一天下午,大人们都去上班了,还没回来。阿嬷在屋里炸豆腐,争强好斗的孩子们不知去哪里撒野了,只有林尔善和齐与晖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们俩搬来两张摇椅,并排躺着。仰面朝天,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暖融融的橘色,好像一杯热果珍打翻在眼前,随风流动。
“好无趣啊……”齐与晖百无聊赖,声线懒散而松弛,“夏天的白天也太长了吧,这么多时间,都不知道做什么好。还不如上学呢,至少有些事做。”
“确实……”林尔善也觉得很闲,“怪不得他们那么喜欢打架呢,可能是真的没事做吧。”
“哈哈哈哈哈……”齐与晖笑了一阵,突然捂住肚子,“有点饿了呢,好想吃阿嬷做的炸豆腐呀!”
“我也想吃,再撒点椒盐!”林尔善美美地幻想着,口腔反射性地分泌起液体,忽然吸了吸鼻子,“小晖,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烟味?”
“我刚想说呢!”齐与晖附和道,“是不是阿嬷把豆腐炸糊了?”
“咱们去看看吧!”林尔善从摇椅上爬起来,转过身,顿时愣住。
比那还要糟糕,厢房的窗户里燃气红彤彤的火光,随风明灭。
“着火了!”
两个孩子顿时慌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奔向厨房。
火焰燃烧的声音在耳边鼓噪,如同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厨房内有很多木质家具,火势蔓延得极快,入眼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
阿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哪怕火星溅到她印花的衣服上、燃烧起来,也毫无知觉。
“阿嬷!”林尔善撕心裂肺地惊叫一声,刷地落下两行热泪。
他不顾一切地朝阿嬷跑去,疯狂地拍打着她身上的火苗:“阿嬷快醒醒啊!着火了!”
“小善!”齐与晖立刻跟过来帮忙,可是阿嬷四肢僵硬、双眼紧闭,毫无苏醒的迹象。
室内温度越来越高,两个男孩却无计可施。
“不能这样下去了!”齐与晖转身往外跑,“我去搬救兵!”
而他刚跑到门边,还没出屋,火场中轰然一声巨响。
厨房里的燃气罐爆炸了。
……
“右下肢三度烧伤,转到我们科吧。”今天林尔善负责会诊,上午查完房,接到急诊科的会诊电话,立刻赶过去看病号,“今天赵主任手术不多,应该能做上。”
急诊科医生杨光点点头:“好,那你们多费心了。”
“应该的。”
一切安排停当,林尔善正准备离开,忽然有人叫他:“林大夫?林尔善?”
声音比较陌生,林尔善反应了一秒,才转头看去。
“真的是你!”叫他的是个男护士,一脸惊喜地走过来,“我是程阳啊,咱俩高中一个班的!”
林尔善还是没想起来。
说来惭愧,他高中一心学习,班里同学都没认全,对程阳可以说是毫无印象。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是你啊。”
“嗯嗯!”程阳挺激动的,低头仔细瞧着林尔善的胸牌,“竟然在这里遇见,实在是太巧了!没想到你去学医了,现在成了烧伤科医生!”
林尔善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你也在这工作吗?”
“嗯!”程阳挺直腰板,指指自己的胸牌,“急诊科护士!”
“好厉害!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啊……”程阳表情变得一言难尽,“急诊科,男护士,你就品吧,一品一个不吱声!”
同为医务人员,林尔善秒懂了他话中深意,共情道:“很累吧?”
“牛马累了能休息,我们连牛马都不如!”程阳拖着哭腔抱怨,“一个人管十几张床,是人干的活吗这!”
林尔善不知如何安慰,因为他自己也管十几张床,只能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今天那个7床割腕自杀,我还得给他做心理疏导,我容易吗我!”
林尔善一惊:“自杀?”
“对啊,就是之前化工厂火灾的那个,幸存者。”
“是他!”林尔善忙问,“他现在怎么样?”
“在医院里自杀,还选了割腕这种笨办法,当然是没成功。但是人看着挺抑郁的,像是不想活了。”程阳叹气,“愁死我了!”
割腕,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因此被人误解为自杀的有效手段。然而,如果这种手段真的有效,又怎么会活跃在大众视野里呢?
事实上,割腕只能损伤到人体的浅静脉,失血速度比医院抽血化验还慢,比起结束生命,更适合以“自杀”作为要挟手段、达成某种目的,对内比较安全,对外比较唬人。
但是对于医学知识匮乏的人来说,这么做了,便是真的想寻死!
“7床是吧?我去看看!”
急诊科病房内,伤者躺在床上,身上大面积地绑着绷带,林尔善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瞥了眼床头牌,患者名叫董少刚,47岁,烧伤的同时伴有应激障碍和自杀行为,因此被密切观察着。
“董老师。”林尔善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边,瞧见他手腕上的绷带,抿了抿唇,缓缓道,“我是烧伤科的林医生,之前来看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董少刚只是瞥他一眼,便移开视线,绷带缝隙里的眼神空洞而沧桑,看不到一丝生的渴望。
“为什么要这样?”林尔善见状,焦急地攥紧双拳,“不是说好了,要好好活下去吗?”
在他身后,程阳小声提醒:“今天来了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可能是工厂的人找他索赔。他就是个农村来打工的,没什么积蓄,可能一时想不开,就……”
林尔善点头表示理解,转向董少刚,放缓声线:“董老师,请不要太悲观。工厂起火是一场意外,或许他们存在消防不过关的情况,这样就不完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不需要承担全部费用的。”
董少刚目如死灰,一动不动。
他的话没起作用,林尔善换一个角度劝说他:“而且,你也要为孩子着想啊。哪怕是为了儿子,也不该这么冲动吧?”
听到这句话,董少刚肩膀剧烈地一耸,接着双眼紧闭,眼角渗出一丝晶莹。
反应这么大,看来儿子对他来说很重要。
林尔善正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忽然被程阳扯住衣角。
程阳拉着他来到病房外,小声说:“他一直就这样,跟他说什么都不听,油盐不进,一提他孩子就哭。我猜,他可能是觉得自己背了一屁股债,亏欠儿子吧!”
林尔善眉头紧锁。
“挺心酸的,累死累活半辈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看林尔善始终耿耿于怀,程阳开解道,“林医生,这种事咱也没办法,我们只在职责范围内竭尽所能、无愧于心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人各有命,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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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没法干预别人的因果。”
林尔善缓缓点了点头,无奈苦笑:“你说得对。如果他缺乏某种营养,我们可以给他补上。但他的病根在于缺钱,这就不属于医学范畴了。咱们只能先密切观察,安定什么的都备着,别再出了不良事件,必要的时候精神科会诊吧。辛苦了,程阳。”
“好嘞,林医生,放心吧!”
听到这个称呼,林尔善莫名想起高燃对他说过的话,微微一笑:“同事们都叫我小林哥,你也这么叫吧。‘林医生’这么官方的称呼,听着怪生疏的。”
“好,小林哥!”程阳咧嘴笑起来,接着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鼓起勇气似的,“小林哥,高中的事……对不住啊。我们没有恶意的,只不过是那时候太小,容易被环境影响……不,我不能找借口,就是我们对不起你。”
“没关系,都过去了。”林尔善温柔地笑了笑,“而且,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我该回科里了。”
“嗯。”程阳点点头,“有空常联系。”
林尔善笑道:“以后可能会经常见面吧。”
“哈哈,也是。”
程阳提到的往事,林尔善确实不在意,满心想着的,都是董少刚的处境,心事重重地回到烧伤科。
高燃身体恢复很快,度过危险期,转到了普通病房,可以探视了。医院,消防队,甚至派出所都来了好几波人探访,场面一度相当壮观。
眼下,林尔善路过他的病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高队长,您终于好起来了!我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自有老天保佑,逢凶化吉!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林尔善听出来了,是房子明。
“别贫。”高燃打断他的成语贯口,“报告给我看一眼。”
“是,队长!”
病房里传出翻动纸张的声音,林尔善不想打扰,正要回办公室,突然听到高燃凝重的嗓音:“电路老化,意外起火。你们是这么判定的?”
“是、是的。”见队长拧着眉、神色严肃,房子明有点发怵,“因为董少刚,就是现场唯一的伤者,他是这么说的,而且现场的情况也基本符合。”
高燃沉默片刻,才道:“小房,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救董少刚吗?”
“因为……”房子明猜测,“因为你善?”
“……你善?”高燃一记爆栗敲在他脑门,“你善!”
“哎哟我!”房子明捂着脑袋,委屈巴巴,“那是为什么嘛?队长,您把防护服都脱给他了,难道不是善心大发了吗?”
“我又不是菩萨,没有金刚不坏之身,仅凭一颗善心,就能奋不顾身、舍己为人。”高燃正色道,“我救他是因为,我觉得有蹊跷。”
房子明:“蹊跷?”
“从接到报警电话,我就觉得奇怪。”高燃嗓音浑厚,带着沙哑的质感,沉下来讲话的时候,有种别样的磁性,仿佛能吸走人们全部的注意力,“首先,起火点是工厂的车间,电路复杂、可燃物密集。而董少刚始终躲在后面的仓库里,再往外是后院和围墙,很容易逃生,可他竟然不往外跑?第二,董少刚过于悲观的状态,不像是突遭意外的反应,倒像是早有预料的平淡。而一开始报警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工厂外的路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报警,不逃生……”房子明思考着他的话,“不是意外的话,难道是董少刚蓄意纵火、畏罪自杀不成?”
“这些只是我的直觉,缺少客观依据支持,所以,我必须要救他。”高燃说,“因为,真相不该被掩埋。”
“‘直觉’虽然只是一种感性认识,它并不是低级和不可靠的,而是理性认识的起点。”林尔善终于忍不住踏入病房,“高队长,您的直觉不无道理,董少刚入院之后,有过两次自杀行为,对于一个突遭大难的人来说,真的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