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五日,是镇守岱州的军队班师回京的日子。
城中的百姓早就在入京的主道两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流如潮,都想看看这些保家卫国的英雄。
旌旗飘飘,笳鼓喧天,凯旋的队伍一路行进,将士们皆顶盔掼甲,鱼贯而入。虽面带疲色,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胜利的光芒。他们身上还带着残破的战袍和佩刀,那是以身殉国的战友的遗物,虽不能将他们带回故里,但他们应当受到英雄凯旋的荣耀。
队伍由陆公和陆长策领头,紧跟其后的便是陆九昭了。
他身着凤翅银盔虎面甲,跨下是蹋风白玉马,手持虎头银翎红缨枪,寒光映霜,面似冠玉,剑眉朗目,正是:
马上春风请长缨,少年意气自飞扬。血战千场,奏凯归来,英名扬。
可此等风光的场面,陆九昭面上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毕竟这仗是打赢了,却是惨胜,英勇牺牲之士再看不到此番景象。
到了宫门外,迎接他们的是皇帝派遣的礼官,一番寒暄后几人便往大殿的方向去了。
大殿之上,崇文帝对着陆九昭就是一顿夸赞,但陆公没有邀功反而请罪。
“陛下,陆九昭虽抗敌有功,但几次三番违反诏令,擅做决断,实乃大逆不道之举,老臣教导无方,亦有过错,还请陛下降罪。”陆公跪奏,陆长策和陆九昭也一同跪伏在地。
话音刚落,有几个官员立即站了出来为其求情。
崇文帝闻言扫了一眼陆公,然后竟笑出了声:“陆清,你这是在跟朕秋后算账啊!”
“老臣不敢!”
“行了,少跟朕扯这些花花肠子!”
“老臣不敢。”
崇文帝此时目光却带着锐利:“朕倒是听说有两个安抚使无诏就敢领兵前往岱州。”
此话一出,殿中的大臣皆是面面相觑。圣上说这话时面上虽看不出喜怒,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圣上这话含着威胁。
陆公也显得平静,不疾不徐地回道:“安抚使管一路军务治安、掌一路兵民之事,临州有难,各路也有驰援之责。”
崇文帝静静地听着,片刻之后,微微一笑:“罢了罢了,到底是朕这个儿子监国不力,那些个临阵脱逃的,朕必定严惩。朕还不糊涂,功过是非朕还分得清楚。”
众臣:“圣上英明!”
当晚,崇文帝就在宫中开宴,嘉奖这次北伐的有功之臣。
次日,凌子卿处理完公务后出了署衙,天色已渐暗,等他驱车到潘楼时,雅间内的陆九昭和陈景年早已有了些醉意。
陆九昭见他来了,便道:“怀远,你怎么才来呀?”说着就给他斟了杯酒。
“得自罚三杯才行。”陈景年附和道。
凌子卿苦笑,但还是端起了杯盏:“哪里是我来晚了,分明是你们先喝上了。”说完便自饮起来。
陆九昭和陈景年也随即喝了一杯,二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凌子卿有些疑惑,“要说陈景年长吁短叹我还能理解,但是你陆行之才刚刚打了胜仗,不仅被擢升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圣上还特让你留京掌兵务之事,你小子现在在京都可是风光无两,怎么倒喝起闷酒来了?”
陆九昭低着头,指尖摩挲着酒杯,语气低沉:“这可不叫打了胜仗,最多算是两败俱伤。”
“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经过这一仗,北融短时间内不会再挥军南下。”凌子卿神色肃然,“不过行之,虽说圣上对陆家恩赏有加,又重罚了李洵和王思文等人,但……,往后,还是小心些为好。”
凌子卿虽没有言明,但陆九昭也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们陆家现在风头过盛,只怕会遭人惦记,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下他可不想理这些,于是笑道:“你呀,跟我们家那老爷子一样,咱们哥仨好不容易出来喝酒,别说这些扫兴的事。”
“就是就是,别说那些个长篇大论的,咱们今晚要喝个痛快。”陈景年又端起酒杯,自说自饮。
凌子卿见陈景年一副哀怨的模样,叹道:“哎,一个为情所困,一个不明就理,今晚这酒怕是喝不痛快咯。”
凌子卿之所以这么说陈景年,事情还得往前推几个月。
陈景年心系青云阁的花魁瑶娘子,一心想娶她为妻,便筹钱为其赎身,谁知不仅遭家里人反对不说,就连瑶娘子本人也不愿意,但陈景年却不死心,依然在家族和瑶娘子之间斡旋,却屡屡失败,所以就郁郁寡欢,借酒消愁。
“怎、怎么说话呢,什么‘被情所困’?你懂爱吗?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一帆风顺那叫爱情吗?只有受住了风霜雨雪、历经了几番离合,此情此意方有报,你懂不懂?”陈景年反驳着,越说声调越高。
陆九昭听完,不知怎的来了精神,眼神精亮地盯着陈景年,仿佛找到了知已一般。
“表哥,我原本以为你这人不着四六,没想到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真是醍醐灌顶!”陆九昭叹道。
“表弟,与君共……”陈景年乍一听还觉得陆九昭是在夸他,但听着却有些别扭,随即回过味来,“你才‘不着四六’呢,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言罢,三人又开始对饮起来。
酒过三旬,陈景年一边哭一边举起酒杯,低声吟道:
“风流子。佳人会。画眉风月花间宿。
双眉蹙。痴心付。梦醒时分,莫道情愫。
难,难,难!”
听罢陆九昭也低沉着声音说道:
“春风落。终归去。忆起千万堪愁处。
相思乱。空肠断。风骤雨狂,此情谁诉。
烦,烦,烦!”
说完,陆九昭和陈景年相看了一眼,竟都抱着凌子卿大哭起来,一连哭还一边嚎,凌子卿坐在当间儿只得无奈地苦笑道:“心事难藏,独自堪伤。”
言罢,摇了摇头,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将剩下的半盏蒲中酒一饮而尽。
荏苒之间,春归夏至,雨洗桃花花落尽,院里的几颗果树前日还是一片花红,于今已是满枝翠叶。
蒋安沅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回了府,休整了几日后又恢复了往日在家时的样子,每日到福安堂晨昏定醒,然后便是打理账务和一些琐事,待蒋安衡下学后又去他那里坐坐,嫂子李氏得空时也会来说说话。期间蒋玉妍在她刚回府时来过一回,送了些蜜饯果子,两姐妹在一起自是要说说闲篇的。
谈话之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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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蒋玉芝,按蒋玉妍的话,她现在正和她婆母以及肖珑那些个莺莺燕燕过招,且有得忙。
蒋安沅想着她有曹氏在背后指点,想来吃不了什么亏,比起她,蒋安沅倒是更关蒋玉妍,不过蒋玉妍只道一切都好,蒋安沅也没再多问。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仿佛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彩云和月云心思细腻,朝云相较次之,但饶是朝云也能看出自家姑娘有心事,于是几个丫鬟就想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蒋安沅本不想出门,但架不住几个丫鬟在耳边一直唠叨,只好点头。
她们一路沿街,走走停停,可蒋安沅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兴致,直到路过清乐茶坊,这才进店在厢房内坐下。
这里的说书先生一向人气极高,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说那敌寇如狼似虎,十万大军黑云压境,而我军镇守之兵不过区区千人,可谓是破在旦夕,命在须臾!想来各位看官跟我一样,都以为此战必然惨败,可是天不亡我大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白袍少将,白马银枪,如天神下凡,只闻杀声震震,沙土腾腾,顿时日月无光,地上更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白袍少将策马冲锋,横扫千军,扭转乾坤!正是:
千军万马声势浩,
风卷旌旗战鼓扬。
银枪轻挑破敌阵,
白马如风踏血尘。
百战功成威名赫,
沙场谁敌陆家郎。
各位看观,可知这陆家郎说得是谁?”说书先生发问。
“云麾将军陆九昭!”围观之人纷纷应答。
厢房里的几个丫鬟听到“陆九昭”这个名字时都心照不宣地看向蒋安沅,见她眉目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又听得说书先生的声音:
“云麾将军陆九昭,不过弱冠之年,便在沙场上斩敌如割草,以一敌百,屡战屡胜,名声远扬,可谓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书先生的声音微微一顿,神色故作神秘,“诸位可知,和陆将军订亲结缘之人又是哪位红颜?”
话音一落,台下一片哗然。
陆九昭可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无数女子心中早已将他视作理想的良人,梦想着与他结为连理,一听说他订亲了,不少女子闻言后黯然伤心,当然也在纷纷猜测是京城中的哪家贵女。
蒋安沅心里如被重锤击中,猛然一沉。
他要订亲了?
他要订亲了!
明明是四月天,清风吹拂,却让她有些许冷意,她低下头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知为何,这上好的顾渚紫笋入口却是浓郁的涩味。
“姑娘……“月云一脸担忧却是欲言又止
朝云开了口:“姑娘,此事或许并非是真,这坊间传言,当不得真,说不定啊,就是那些人胡乱编排的。”
蒋安沅端坐如常,面上有些不悦,嗔怪道:“旁人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以后这些事莫要再提。“话虽是责备的意思,但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朝云听了,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暗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茶坊里的说书先生还在继续讲述着陆九昭的婚事,而厢房内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