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府上待了几日,便有些手痒了。
叶抒苒开了其中一只大木箱,取了些颜料与笔墨,放置在漆木桌案上,瞧着这些东西,心中一动。
她从中搬出一块木板,木板是以胡桃木制成,板面磋磨平滑,面宽稍小。
随后便执起毛笔,泼墨其上,龙飞凤舞几段,墨锋没入长河,点点勾画。
她将前些时日在裴府花园中所见之景都框于画中。
这便是勾骨成架。是作灰批的首步,成框成架方可作后一步,以灰批石膏塑其身。
回想至此,叶抒苒作画动作一顿。
这京城内可能没有供灰批所用的石膏,灰批石膏有些许特殊,并非寻常石灰可替代。
看来是要她自己制作这灰批石膏了。
只是制作这玩意儿所需的材料可不少,也不算容易获得。
首先是要寻些干稻禾,其次亦需找些石灰制成普通的石膏。
将干稻禾分截几段,以水浸湿了去,置入大缸内,铺至约一指厚。
随后在上方铺一层石灰膏,将下层稻草皆覆盖。如此类推,直至数量可以供塑形所需。
而后便要沿着大缸内壁缓缓灌入清水,其量应没过大致六到九寸。
整缸密封发酵一月后开封,此时稻禾已悉数腐烂,与石灰一同沉淀。
便可将上层石灰水滤出,放入四百斤草根灰与一斤红糖一同搅拌,这时长越久越好,便可用了。
叶抒苒回想着她爹所教的手艺,手上取了笔墨写在纸上,不出个半时辰,便写满五张纸。
如今住在裴府,吃穿用度皆要看人脸色。
要腾出闲钱去置备这些东西,是谈何容易?
要不然找家铺子帮工赚些银两好了。
还没见过京城的工匠铺子呢,听闻他们技艺高超,还没有幸能见识。
如此想着,叶抒苒觉着心动不如行动,便动身出门了。
这几日她与那裴府守门的小厮几乎相熟了,主要还是上次帮她搬东西,她便送了这小厮一个自制的小塑像。
“叶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呀?”小厮阿芹看到她,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
“来京城也有些日子啦,还没见识过京城的繁华。我要上街走走去。”叶抒苒笑道,杏眼明媚。
“叶姑娘可要小心点哦,京城虽然繁华,那些个登徒子可不算少见。”小厮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神,便叮嘱道。
“多谢兄台告知。”叶抒苒与阿芹道别后,就走上了东街。
看样子东街是以工匠铺为主的。
偶尔见一两家包子馄饨铺夹在其中,白气云烟轻飘着。
靠近店铺走总能听着丁丁当当的声响,工匠铺不常吆喝,来往的几乎都是熟客,她走在这倒是个生面孔了。
有些性子好且自来熟的匠人见着她,还会寒暄个一两句:“姑娘早呀,您这是生面孔啊,是最近才来的京城么?”
“回老板的话,我确实是最近才来的京城,就住在东街附近。这东街热闹啊,入目皆是工坊。”叶抒苒便停下,走近这家店,仔细打量着。
这家店隐约有股特别的焦味,闻着像是烧制石头会出现的气味。
往时家里的工坊就常常有这气味,一开始闻还觉着刺鼻,后来都习惯了。
谁能想到后面她爹病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气味了。
“是呀,这京城繁华且划分东西南北四条街,咱这东街主要买的就是工造品。西街是食肆,北街多卖布匹,南街则是文墨书局各项杂物小摊。”那老板笑道,躺在那藤椅上舒服自在。
“姑娘要是觉得无趣,便可去南街走走,指不定有什么小玩意儿能解闷。”那老板坐藤椅上歇息,见叶抒苒走近,便坐直起身来。
“多谢老板告知,老板这店是主卖石灰制品或是塑像制品么?”叶抒苒回道。
这家店铺的木牌匾,上边只写了陶记二字,并未说明店铺作何种生意。
要是没闻见那味道,她还以为这是做陶瓷生意的呢。
“诶,姑娘是如何得知呀?”匠人笑眯眯地起身。
“是气味。”叶抒苒浅笑道,说着还点了点鼻子。
“姑娘是行家?”匠人有些惊讶了,这闻能闻出来呀?
“不算,以前家里是做这个的。现在不干了,闻见还有些怀念呢。”叶抒苒摇了摇头,眸中藏着落寞。
听了之后,那匠人眼中闪过了然,便识趣地换了话头:“那姑娘这是需要买些什么?”
“不知老板是否听过灰批?我需要一些石灰膏。”叶抒苒问道。
“不曾听闻诶,姑娘可以详细说来么?”匠人面露好奇。
“就是用一些特殊的法子制成的塑像,用于影墙、墙楣、楹联等各处。成品为彩塑,我这带了一小块,您可以看看。”
叶抒苒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特殊小雕。
这所塑的是一对鸳鸯浮于春水之上,红绸环绕,羽毛层层明晰,栩栩如生,色彩斑斓。
这是她们家往时给正要办喜事的某家制的塑雕样板。
“这甚是精巧诶!姑娘还有更多的纹样么?”匠人接过来细细打量,面露惊喜。
大梁的塑雕虽各式各样,只是少见彩塑的,彩色多见在瓷器上,他们工艺还是以石刻或石灰注浇为主。
时间长了,这些塑像还会掉色。
寻常制成的颜料染上石雕,并无法将色彩呈现得饱满,可这灰塑成的像却将二者完美合一,不可多得的。
“实在遗憾,没有再多的了。我家道中落,来这京城投奔亲戚,也就带了这么一块用作家乡念想。”叶抒苒摇了摇头。
她蹙眉惆怅地叹息,颇为伤感又像是故作坚强一般。
那匠人老板也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便说道:“如此技艺,失传可惜。不知姑娘可否与鄙人细谈?”
匠人觉着这新技艺学着也好,做工匠的,除了精益求精,便是要不断地创新。
“嗯,如此也好。”叶抒苒点了点头,便与匠人进了铺子细谈。
“敢问姑娘贵姓?”匠人问道。
“免贵南越叶氏。”叶抒苒浅笑说道。
“姑娘应当尚未出阁,与我等粗人共事应当会有影响呀?”匠人说道。
匠人为她沏茶,茶浓厚醇香,与裴府的茶水相比竟然并无大差。
这位匠人说的话在理,从工的几乎都是男子,有女子的也在少数。
“无妨,我自南越而来,并无小姐家的条框。在家里工坊未关之前,我也是为家里干活,抛头露面,干杂活算是家常便饭啦。”叶抒苒说道。
她摆了摆手,她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不知道表姨母在不在乎。
这么想着,还是有点心虚。
可她也不是裴家人,应该不会算到裴家的头上罢?
“那敢情好啊,若是我这铺子张罗开来,还可以开到南越去呢。”匠人目光灼然,带满满的期盼。
“说了这么久,我还没问师傅贵姓呢?”叶抒苒放下茶盏。
“免贵姓辛,姑娘唤我老辛便可,无需多客气。”匠人豪爽一笑,他并不在意称谓这种事。
二人聊了大致半个时辰,最终达成合作。
匠人为叶抒苒提供材料,叶抒苒于店中酿制灰批所用的石灰水,酿成之后,叶抒苒于铺中制作灰塑。
期间一切技艺,匠人都可以习之。
二人契约五年,由叶抒苒提供工艺方子,匠人协助一同制作灰塑。
五年后若店铺旺起,便将叶抒苒聘为灰匠铺的匠人,助她入匠人工会。
期间月银二十两,若是达官贵人之家来此定制,则可从中抽成。
“叶姑娘,合作愉快。”匠人老辛收起契约,这契乃是一式二份,另一份在叶抒苒处。
“老辛,合作愉快。”叶抒苒浅作一礼,心里有些小激动。
她与匠人道别后,便随心所欲地往南街逛去。
听老辛说南街的小玩意儿最是琳琅多样。
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对这些携趣之物还挺好奇的。
叶抒苒走过一处十字路口,便看到了不远处置了二三间书局。
好几个宽袖长衣、行步飘然的公子小姐正来来往往,衣裳各色各样,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
叶抒苒进了其中一间书局。
她走近那放书的桌子一看,上边有一本书封面吸住了她的目光。
长亭记?这是讲什么的。
旁边还有它的好几本续集。
叶抒苒捻起书页,翻开看了几眼其中的内容。
这书讲的是一位女子与当朝丞相的爱恋之事,字词间极尽倾慕之情。
是裴府那位大公子么?
居然被写成了话本,实在是有趣。
这书桌上已不剩几本,看起来这书甚是畅销啊。
等会儿来买上一本,也挺好的。
叶抒苒闷笑着,话本的主人公知道自己被杜撰进去了么。
接着她踱步走开,走到另一处桌旁,这处摆放着的皆是些多才公子所写的诗集,以及一些自传。
在转身之时不料碰着了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
那人生着张刻薄脸,眉峰高唇心薄,看着不是个好惹的主。
“抱歉公子,小女子不慎冲撞。”叶抒苒便对那人道歉,后退了几步。
“没长眼睛么!这偌大个铺子你都能撞着本公子?”
那人怒气冲冲的,却瞧见叶抒苒的样貌之后,语气几转,眼神里带着些男女之欲。
“这般莫非是故意撞到本公子怀里的?你这容貌当个妾室,算是抬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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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见她容貌上佳,看着柔糯盈盈的,一时间起了想要她的欲念。
她话还没说呢,这人便自说自话了一连串?
“这京城中还有这般自说自话之人?如此自负,不会是以为京城的女子都喜欢你罢?”叶抒苒戏谑地说道。
将他激怒,说不定就能看到跳脚啦。
才可以听到他更无理取闹的话语,这种人啊,要胡言乱语起来才更可笑。
叶抒苒依旧轻笑着,好像没把他放在眼里。
“本公子的父亲可是当朝户部侍郎,许你个妾室之位,你都能荣华富贵半辈子了!”那人语气有些急迫,神色间又带着对她的轻蔑。
“旁的莺莺燕燕凑上来爬床,本公子还没这个机会给呢。你以为这枕边的席位是谁都可以有的?”他还趾高气扬地说道。
旁的女子虽然听着都要被气红了脸。
“原来是个靠爹的家伙。为人本身没什么用,素质低下,言语间喜欢羞辱他人。你侍郎家真是好作风啊,养出来这么个好大儿。”叶抒苒冷笑道。
“呸,别给脸不要脸!看老子好好教训一下你!”那泼皮癞子听此言果真恼怒了,竟想朝她甩去一掌,还企图按住她。
叶抒苒眼神冷了下来,真以为她是个吃素的?
在南越时,她可是个十里八乡都不敢招惹的,村霸见着她都得低着头走呢。
她嗤笑一声,轻飘飘地一把捏住那人挥过来的掌。
这掌风倒是虚得很啊。
叶抒苒没用多少力气就已将其制住,指尖稍稍一用力,那家伙便疼得哭爹喊娘的,还认她作姑奶奶。
“姑奶奶,大姑奶奶!行行好,松松手!”那人何时受过这种苦痛,眼角居然落下两滴眼泪来。
这家伙刚开始的高傲劲头倒是如云烟般消散了,叶抒苒冷笑着松开了钳制。
“本姑娘可没你这种的王八孙子。”叶抒苒笑道。
周围已渐渐站住了一群看热闹的,正笑眯眯望着那哭爹喊娘的男子,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和嘲笑声不断涌入那人的耳畔。
“你看那户部侍郎的儿子,哈哈成了王八孙子。”
“可不是嘛,真是有够好笑的。”
“要是我,都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呢。”
那户部侍郎的儿子见叶抒苒不再动手,就立马离远了好几步,然后便开始造谣。
“各位,这分明是个毒妇!恰才勾引本公子不成,还倒打一耙。她刚刚可是故意撞到本公子怀里了!放荡得很,指不定私下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呢。”
“这便宜孙子就是不孝,不是刚刚还想着要给你姑奶奶磕头呢?”叶抒苒一茬也不接,嗤笑道。
第一次来京城,真是长见识了。这反咬一口的能力真是比狗都厉害。
“本公子什么时候叫过你了?还有啊,本公子也不是你能肖想的,还想嫁给我作妾室。”
这人叉着腰依旧在铺子内叫嚣着。
那些未能见到前因后果的人还真的被牵着走了,还反过来指责她放荡勾引人。
叶抒苒啧了一声,正想要好好教训这个人,松了松筋骨。
“随意谣诼他人,触犯律法,押他去衙门罢。”
倏然门外传来一熟悉且沉冷的声音。
随后一位束发紫金冠的玉面郎君走了进来,正是裴家的那位丞相。
裴大人身旁还站着另一位貌美的郎君,指使了四位衙役上前,将那胡乱叫嚣的人擒了去。
周围认出他们来的人皆行了些礼,一口喊着一个裴大人和郑大人。
叶抒苒迷茫地跟着众人唤了声:“裴大人。”
她还没动手呢。
“叶姑娘不必多礼,姑娘是我们裴家的人,怎能让他人欺了去。”裴大人脸上带着愠怒,对她的语气却柔和了三分。
“这位姑娘好生美貌,怪不得那泼皮癞子似发了疯。”
裴大人身边的另一位俊俏郎君执着折扇轻摆两下,语气间携着一股风流意蕴。
“不可无礼。”裴大人眯了眯眼,眼下遮了一层阴翳,他不惯着那风流郎君,冷目瞥去。
“是是是,属下遵命。”风流郎君应和道,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
“小女子多谢两位大人。”叶抒苒恭敬地行着谢礼。
她这有些严肃的表情落入两人眼中,像是心生了惧意。
“姑娘莫怕,我俩不吃人。”风流郎君打趣道。
“先走罢。”裴大人朝叶抒苒示意跟上。
“知晓了。”叶抒苒连忙跟上。
只是这二位大人的步子实在大了些,她想跟上却只能小跑起来。
倏然裴大人的步伐缓了下来,她还险些撞上这人宽大的后背。
差点就撞上了!
叶抒苒呼出一口险气,随着前面二人走进了一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