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生死一线
    车里的空调坏了,只出热风不出冷风,于是我们把两边的车窗都摇下来。燥热的风开始呼呼往里灌,起码叫人心里觉得凉快了那么一点。在这闷热的寂静中,娜塔莎忽然开口,把我吓了一跳。

    “我记不清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她用深沉的语气说,“好像是这么讲的:‘命运所能给予人的最可怕的羞辱,就是把他扔进一个全然陌生的时代。在那里,他所熟悉的都灰飞烟灭,他所钟爱的也烟消云散。’”

    “哟,看不出来你还喜欢这种调调。”我故作轻松地回应。

    她刚才那番话指的应该是史蒂夫。嗯哼,我今天可是听够有关“过时之人”的言论了。

    八月正是北美全年最热的月份,而这会儿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两小时,就连公路上的汽车都显得有气无力。我这辆二手道奇车正沿着向南的公路,以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前飞驰,那截拖在车尾的排气管不断发出突突声,听起来跟放屁没啥两样。两旁的路灯和更远处的树林都在窗外一闪而过。

    头顶,二十一世纪的天空呈现出金属光泽的蓝色。这是夏日晴朗的一天,空气闷热,涌动着现代都市的恶臭。

    车里又安静了一阵子,然后有人再次打破了寂静。只不过这回开口说话的换成了我。我没有看娜塔莎,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仿佛是在和那块有两道裂纹蜿蜒其上的风挡玻璃对话。

    “托尼认为史蒂夫选择站在巴基那一边是背叛了他,背叛了复仇者。他觉得史蒂夫在这件事上感情用事,失去了原有判断力,甚至失去了理智。”我说着停顿片刻,然后把话说完,“也许确实是这样,也许托尼是对的。只是史蒂夫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别的选择。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嗯哼。”娜塔莎眯着眼睛看着我,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介于认真和玩笑之间,“从某种程度来说,你和史蒂夫的确很像。不止是基因方面。”

    “哈,你太抬举我了,小娜。”

    “所以告诉我,”娜塔莎说着直起身子,不过两条腿还在坐垫上蜷缩着,“从前生活中熟悉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又被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感觉?”她冷不丁这样问我,语气倒是很轻松,“你害怕吗?”

    我有些惊讶,有些不自在地反问:“喔哦,你是什么时候转行当了心理医生?”

    “弗瑞给我看了你的测评表。”娜塔莎说。

    我瞪了她一眼。“我记得我合格了,体能和心理测试都合格了。”

    “那么,复仇者联盟的解散让你觉得震惊吗?”她那语气仿佛是在问歌迷对甲壳虫乐队的解散有何高见。

    “天啊,”我夸张地哀叹一声,“现在你又成了记者。”

    “啊哈,我一向千人千面。”

    她步步紧逼,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我。我抿起嘴,盯着前方不断向后倒退的柏油路面,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方向盘,直到那玩意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你睡得怎么样?”她继续追问。

    “哦,得了吧娜塔莎,”一连串单词像是机关枪子弹一样从我嘴巴里吐出来,“拜托别傻了,我好得很。千真万确!此时此刻!”

    娜塔莎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我们马上就要执行任务了,谁也不知道任务的危险等级是多少。我得确认你的状况能够胜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准备好执行任务了,这是标准程序。”

    我咬紧牙关,朝右打了一下方向盘,再把车尾甩过来,靠边停车,然后侧过身子直视娜塔莎的双眼。

    “你要是觉得我不能胜任当你的队友,”我一边说一边咬着牙,“那就下车乖乖回家睡大觉。我自己去。”

    “呦呵,我听到了什么?”娜塔莎说着把手放在耳朵边,张开的手指刻意地抖动一阵,“是不是某人自尊心受创发出的防卫性呐喊?”

    好吧,这世上大概没人能真的对娜塔莎生气,就算真的生气了,怒气大概也没法持续超过三十秒。人长得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我叹了口气,往后靠在车座上。旁边,车辆时不时疾驰而过,留下漫天的灰尘和尾气。

    “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故意找你麻烦。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慢慢来。不过时间不等人,对不对?”娜塔莎的语气近乎温柔,表情却很严肃,“任何人经历过你所经历的那些,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心灵创伤。但你没有。至少你的心理报告显示你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我很不放心,小伙子。而且我不是惟一一个担心你的人。”

    “我不懂,正常点不好吗?”

    “正常人这会儿不该正常,这才是问题所在。”

    “听起来你似乎希望我正在经历什么见鬼的创痛恢复期。我没理解错吧?”

    “我不这么希望,我只是这么认为而已。而我还认为,你的报告之所以看起来一片太平,是因为你已经聪明到可以在这方面作弊了。你应付心理医生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不是吗?”

    “你能不能行行好,别来烦我?”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非常不喜欢,好像我没穿衣服似的。

    “所以你经常做噩梦吗?”她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哦,别瞪我了,也许你自己照照镜子就能知道我为什么老是缠着你不放了。”

    “呵。”我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就是冷笑。

    娜塔莎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她说:“你可以和我谈的。我们现在是队友了,不是吗?也许这不是个好时机,我的错,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不过我随时都在,今天、以后,娜塔莎罗曼诺夫随时为你效劳。”她说着伸手拍了拍我的大腿。

    我嘟哝了一声。

    “那根本算不上噩梦,充其量只是怪梦而已。”

    娜塔莎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他妈的让我像个匿名戒酒会成员一样把自己的困扰说给她听,免得待会儿执行任务的时候我突然PTSD发作,变成杀队友的疯子。

    “我梦到墓地。”我继续说下去,说得很快,“只是墓地而已。”

    “那么这个梦怪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回答得也很快。

    娜塔莎点了点头,然后耸了耸肩,说:“弗洛伊德可能会给出比较靠谱的解释。”

    “你要是搬出弗洛伊德那套狗屁来烦我,我就把你丢下车,女士,没商量。让绅士和骑士一起见鬼去吧,我可不是好人家的孩子。”

    “那就开车,牛仔,带我去兜风。”娜塔莎懒洋洋地说,仿佛已经忘掉了刚才那段不甚愉快的插曲。我不知道她从这段对话中得出了什么结论,大概她觉得我还没疯到会背后捅她一刀的地步,所以暂时放心了吧。

    我重新启动车子,仍旧绷着脸,“我屁事没有,小娜,所以你少操点心吧。”

    “收到,长官。”

    我翻了个白眼。当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在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中跑完的时候,天也快黑了。在我这双异乡人的眼睛里,新泽西和纽约根本没什么大的区别。至少现在还没有。

    下车后,我从后备箱里翻出我的储备——几把枪,还有匕首。这是为了安全起见,倒不是说我们准备去杀人越货。娜塔莎只要了一把枪。她自己也有些私藏的玩具,不过她不打算和我分享。

    “具体地点就在这座山里吗?”我压低声音问娜塔莎,尽管这时我们还在半山腰上,车子停在一个隐蔽的山丘后面,四周除了树和虫子,目前没有任何东西来打扰我们。

    娜塔莎点了点头,小声说:“今晚我们只探探路,尽量别打草惊蛇。”

    “收到。”

    当然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没有走那条明面上的山路,而是从旁边迂回。按照娜塔莎搜集的信息来看,那所工作室就藏在这座深山里,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四又三分之一公里。我们在茂密的森林中急行军,穿过一片片灌木和荆棘,迅速赶向目标地点,并小心翼翼地避过可能装有监控器的位置。

    然而在最后五百米的时候,枪声让我和娜塔莎同时脚步一顿。

    “格|洛克。”娜塔莎嘘声说,然后补充一句,“格|洛克18型,赌五块钱。”

    “走。”我加快脚步往前冲去。

    就在我们拔腿狂奔的时候,枪声并未停止,而是愈演愈烈。那所工作室是一栋砖房建筑,三层,占地面积实在不小,在夜色中看上去宛如一个巨大的棺材。我们从后方接近目标,之前还从里面不断传出的惨叫声此刻已经逐渐停息。

    但枪声却没停。

    我打了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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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和娜塔莎分别从左右两侧进入了工作室。刚刚翻过窗户,脚边的尸体就让我胃里一阵翻腾。那是个年轻人,穿着T恤和短裤,手脚伸开躺在地上,嘴巴似乎大张着,但其实下巴整个都不见了。我的生理反应似乎比预料中的要强烈,至少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但我的确第一次这么恶心反胃。

    我甩了甩脑袋,摆脱耳边不断冒出的虚假的声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枪声此起彼伏,像是两方交火,打得不相上下。借着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机器残骸掩护,我匆匆往屋子中间瞥了一眼。

    ——地上横七竖八不知倒了多少具残破的尸体,基本都穿着便装。也有几个穿着黑色武装服的人倒在地上,那些衣服怎么看怎么眼熟。

    和我在九头蛇的时候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突然,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我左近爆开,紧跟着是一声咒骂,一个人影猛地往后飞出去撞到了墙上。他背后的金属翅膀及时张开,掀起刺耳的风声,但也没能减缓冲击的力道。

    山姆·威尔逊。他妈的,那是山姆。

    但我没时间为这个天杀的意外发现感到惊讶。刚刚一脚把山姆踹得倒飞十几米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此刻,他正像个刽子手一样冷酷地朝山姆举枪瞄准。

    那是个一身黑衣从头包到脚的人。男人,身材高大健壮。我在能够观察得更仔细之前不假思索地怒吼一声扑了出去,猛地擒抱住他的腰把这人撞倒在地。“砰”的一声,子弹出膛射进了山姆脚边。

    甚至枪声还没来得及消散,对方的胳膊就反卷过来一下勒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猛地发力,简直要活活把我的脑袋从肩膀上拧下来。我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勉强站住脚,反手抽出匕首朝他攮了过去。他松手往后一退,我两条腿跟着一并抬起,像袋鼠似的朝他腹部狠狠踢过去。

    那人的反应能力快得令人惊叹。他没有躲闪,而是伸手抓住了我的小腿,然后顺势旋身把我猛地甩了出去。他胳膊上的力气大到足以和我的腿部力量抗衡,以至于我只来得及用小腿勾住他的肩膀,就和他一起摔了出去。我比他摔得远了几步,但也足够把他带倒在地。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已经翻身而起,从我背后猛地压了下来,膝盖直顶我的脊椎,两手分别扣住我的脖子和下巴。

    我寒毛直竖,使劲挺身想把他从背上掀下去。然而他使劲压住我的颈动脉,让我眼前顿时金星乱冒,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就在他将要毫不留情地扭断我的脖子的时候,娜塔莎和山姆从背后先后朝他连开数枪,逼得他往旁边着地一滚。

    这屋里还有九头蛇的余孽正在奋力抵抗,娜塔莎和山姆只是勉强腾出手来替我解围,根本没法持续提供火力支持。就在那人举枪朝娜塔莎还击的时候,我从旁边矮身朝他扑了过去,抬脚用我的厚底钢靴亲切慰问他。他当然不喜欢这种问好方式,拧身闪电般直踢我的膝盖。我们两个顷刻间对了几脚,差点连火星都冒出来。我被逼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抓住机会猛地起身上前,伸手揪住我的衣服一个过肩摔,眨眼间把我按在了地上。

    这人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绝对他妈的和我不相上下,压根不是普通的九头蛇杀手。我这样想的时候抬起两条腿猛地绞住他的脖子,在他向后闪避的时候借力把自己从地上悠了起来,居高临下用肘部连连击打他的头部。他怒吼一声,伸长手臂揪住我的肩膀,然后把我狠狠扔了出去。

    我向后撞上一个碎得七七八八的柜子,“咣当”一声和那破烂一起栽倒在地。在我爬起来之前,我的手已经迅速从皮套中抽出那把点三八手|枪,猛地举向半空。

    那人也在瞄准。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制服之中,连眼睛都被防护镜遮挡着,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背后,一个九头蛇余党正扬手要把一枚手|榴弹掷向楼梯口的方向。我看到那家伙的拇指勾着拉环向外,仿佛慢动作播放,拉环缓缓脱出。他周围没有我熟悉的身影,只有那个马上就要在我两眼之间开个洞的黑衣人。

    “砰”,子弹从我的枪口|射出,朝着那枚仍旧停留在九头蛇余党手中的手|榴弹射去。同时,我抬手护头,在这一小片废墟中蜷缩起身体。

    漫长的一秒钟后,这短暂的死寂被爆炸声吞噬。

    炙热的火光顿时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