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子弹
    咯哩嘀哩、咯哩嘀哩……

    尽管我的头就像被打爆的沙袋一样剧痛不已,我还是在一片漆黑中勉强睁开了眼睛。我的鼻腔里充斥着灰尘和硝烟的味道,刺鼻且浓郁,几乎令人窒息。过了一会儿,等爆炸的嗡嗡声逐渐从耳膜消退之后,我终于听到娜塔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仿佛隔着一堵墙似的,模模糊糊。

    我嘟哝了一声,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棺材里的一具尸体。只除了尸体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痛觉

    “喀拉”一声,伴随着碎屑滚动的沙沙声,我头顶的板子被人用力掀了起来。但没有多少光照进来,四周还是该死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辨认出一个隐约的轮廓,然后娜塔莎的声音从上方传出来:“嘿,还活着吗?”

    “不知道。”我哑声回答,勉强动了动,“这里是地狱吗?感觉很像是地狱。”

    然后我试着爬起来,浑身的骨头和肌肉立刻开始尖叫抗议。哈,开枪去打一枚近在咫尺的手榴弹,真他妈是个好主意啊,伙计。看来你需要长长记性了。

    “去他妈的新泽西。”我嘟哝,只想躺回去在棺材里睡上一觉再从长计议,“去他妈的这个世界。”

    “注意素质,老兄。”山姆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他强打精神,但听上去仍很虚弱,“这儿还有位女士呢。”

    紧接着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但没能立刻把我拉出来,因为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我的腿。不过我的上半身已经成功脱离了硌人的废墟。山姆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撑住不让我跌回去。我把一条胳膊伸到下面,抓住压着我的那个东西,然后使劲往上一掀。

    “咣当”一声,伴随着娜塔莎的咒骂,我踉跄一步重新站了起来。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拖到稍稍干净的一块地方。我和山姆都沉重地喘息着,只有娜塔莎的呼吸又轻又浅,几乎听不出来。

    “那家伙呢?”我问,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已经能够看清周围的情况。这地方显然只有一小部分被那该死的手榴弹炸毁了,没被波及的地方仍旧勉强维持着原样。在我身旁不远处,一排类似于休眠仓似的东西仍旧整齐排列着。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靠墙而立、连着数不清的电线和管子的休眠仓每个里头都有人;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休眠仓上都有不止一个弹孔,仿佛有人拿枪朝着这些休眠仓不分青红皂白一通扫射。

    里面的人就算没有当时毙命,现在身上的血也该流干了。

    寂静中,娜塔莎平静地回答:“那家伙一定已经离开了。这里没有他的尸体,只除了几处可疑的血迹。”她瞥着我,忽然指了指我右边的耳朵,“这里有东西。”

    我咬牙抬起酸痛的手臂,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娜塔莎的眼睛够尖,的确有什么东西塞在我的耳朵里头。我的指尖碰到了冰凉的金属。呵,难怪我听右边的声音总是模模糊糊的。我咬紧牙关,小心翼翼把那东西抽出来,放在掌心里。

    是一枚子弹,点二二口径。他妈的操蛋玩意儿。

    “好家伙。你自己放的?还是那家伙给你留的纪念品?”山姆在一旁问。

    我嘟哝了一声,用手背抹了把正顺着耳根淌下来的血,然后把那枚子弹塞进胸前的口袋里。一旁,娜塔莎严肃地看了我们一眼,低声说:“你带着山姆回车上去,我十五分钟之后去和你们汇合。”

    “你还要干嘛?”我皱眉看着她。虽然这地方看起来除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活人了,但没准那个黑衣人仍旧埋伏在暗处,准备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不希望今晚再冒任何险了。这个任务本来不该掺杂这么多暴力的。娜塔莎说得对,我根本不在状态,我现在他妈的很脆弱。

    操。

    “我不想解释,也没时间和你废话。”娜塔莎的语气不耐烦起来,“乖乖地滚蛋,快点。”

    没人愿意和娜塔莎争论。我二话不说抓起山姆的左肩——他的右肩显然伤得很重,此刻正不自然的向下塌着——然后弯下腰,把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架到我肩上。

    “十五分钟,如果有情况,鸣枪示意。”我轻声说。

    娜塔莎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渗入了黑暗。我则带着山姆缓缓向左近的一扇窗户移动,尽量放轻脚步。如果有埋伏,至少从难以预测的方向出现会比较安全。

    结果没有埋伏,只有冷风和被夜色笼罩的山林迎接我们。直到离开这个只剩废墟和尸体的鬼地方,回到停车的位置,也没有任何人朝我们放冷枪。当然,或许这样更能解释我耳朵里那枚子弹。

    无论这个浪漫的王八蛋是谁,看来他都打算以后再和我算账。

    好吧,我等着。

    “带着你的蠢屁股上车去,保持警戒。”我在车边放下山姆。他的情况比我想得还要糟糕:右肩挨了一枪,出血量很多。他居然撑到现在还没晕过去,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山姆一边点头一边靠在车门上,脸色苍白,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喘了几口气,然后拉开车门,一条腿迈进去,压低身子,然后把胳膊架在半开的车门上,举枪替我放哨,不断扫视着四周的灌木丛和树林。

    我快步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那里有急救包,还有一些我能用得上的东西。我把它们一股脑拉出来,然后和山姆一左一右坐上车。

    “除了肩膀,还有哪里有伤?”我一边问山姆,一边低头从急救包里拿出要用的东西。

    “不知道。”他有气无力地回答,“但我眼前都是星星,妈的。”

    “从你身上流出来的可不是番茄汁或者草莓酱,伙计。你这种情况叫做失血过多,搞不好还会导致失血性休克。”

    “去你的。耍聪明的混蛋没人爱。”

    我一边忍住笑,一边剪开他肩膀上的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没法判断里面的骨头有没有碎,只能先止血。我尽量放轻动作,但山姆还是疼得咬紧嘴唇直发抖。

    “我说,你怎么会单枪匹马杀进九头蛇的基地里?”我一心二用地和他说话,同时还得留神车外的动静,“逞英雄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没有闯进九头蛇的基地,白痴。”他低声说,眼睛半闭着,“那根本不是九头蛇的基地。”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和我不相上下,简直能组成破锣嗓子乐队了。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但也抽空掀起眼皮看了看他。“那是怎么回事?和你交火的难道不是九头蛇吗?”

    “是。”山姆用力吞咽了一下,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追踪那些人,今晚他们突袭了那个地方,杀光了所有人,还毁了所有的机器。我试图阻止他们,但……”他似乎打算耸耸肩,结果刚一动就疼得哆嗦起来。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决心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暂时搁置一下。

    “那个穿黑衣服的家伙身手挺犀利啊,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山姆本打算摇头,但最后只是脸色苍白地回答:“不知道。他的行踪很诡秘,也并不是我的追踪对象。”他舔了舔嘴唇,“说实话,那家伙根本无法追踪,像幽灵一样。”

    “嗯哼。”

    这时,车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哨。我于是抬手在窗户上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娜塔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驾驶室。她瞥了我们一眼,然后启动车子。

    “找到什么了吗?”我头也不抬地问她。

    “所有的电脑都被毁了,没有任何纸质文件留下。”娜塔莎一边倒车一边回答,“无论那伙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手段都很干脆利落。没有活口、没有残存的信息。”

    山姆哼了一声。我已经处理完了他肩膀上的伤口,给他打了点止痛药,好让他稍稍放松一些。

    “这家伙需要一个医生,小娜,越快越好。”

    娜塔莎叹了口气。“我们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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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纽约,新泽西不是个能让人久留的地方。”

    “他也不能随便去医院,通缉令还没撤销。”我说着顿了顿,“你能联系到凯茜吗?”

    娜塔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车子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开。每一次颠簸,山姆都忍不住使劲皱眉。我伸手小心翼翼地稳住他,山姆却伸手朝我的胳膊指了指,垂着头,低声嘟哝:“在流血呢。”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发现一道将近二十公分的口子从手腕一直蜿蜒到肘部。而且就像山姆说得那样,伤口正见鬼的流血不止。我重新从医疗箱里拽出药棉和止血钳,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把伤口里的碎片取出来。

    至少车子拐上公路之后就开得平稳多了,不再上下颠簸,让人胃里直犯恶心。娜塔莎把速度提得很高。晚上车流量少,回程应该可以快点。

    “开工第一天就中头彩,”我一边把染血的碎片扔到脚踏板上,一边嘀咕,“我们的运气真他妈爆表。”

    “至少你们出现的很是时候。”山姆的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那家伙打算杀了我,不是吗?”

    “但在我们炸了他个满堂彩之后,他显然改变了原计划。”我说,“嘿,搞不好那一下伤得他够重呢。乐观点,伙计,毕竟他离得爆炸点比我近得……”

    我突然住嘴,听到一阵迅速由远及近的引擎声,在夜色中不祥的咆哮着。

    “搞什么……”娜塔莎突然叫了起来。透过风挡玻璃,我们看到对面的路上并肩驶来两辆塞满人的颜色鲜艳的敞篷跑车。

    ——这是一条很旧的公路,中间没有围栏,堪堪只够两辆车同时并行。显然对面那两辆车上的小鬼们要么是喝多了,要么是磕嗨了,正拿这条偏僻的公路当赛车跑道。无论哪一边留出的余地,都根本不够第三辆车通过。

    他们的跑车正在全速行驶,在夜色中犹如两枚鲜亮的巨型子弹,朝我们狠狠射来。

    “敌袭!”山姆夸张地大叫起来,显然突发状况调动了他身上的肾上腺素。我一把抓住他,拼命侧身把我们两个一起固定在车座上,用膝盖和大腿顶住车前座。与此同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犹如凄厉的尖叫声,娜塔莎猛打方向盘,朝着公路旁边的栅栏狠狠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我的牙齿和骨骼都在疯狂震颤,仿佛体内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山姆死死咬着牙,脖子朝后使劲一仰,脸上血色全无。我们的车子撞破栅栏,一头冲进旁边长满野草的斜坡上,刚好让两辆跑车擦着我们的车屁股一闪而过。娜塔莎用俄语连珠炮似的大骂不止。车子刚停,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掏出抢来,砰的一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回头瞄准那两辆跑车中的一辆。

    “娜塔莎!”我吓得大叫起来,“不要!”

    我的警告显然没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娜塔莎毫不留情地开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猛地扭头,一口气憋在胸口,还以为她一怒之下要打爆那几个嗨上天的小鬼的炫酷跑车。

    然而没有汽缸中弹后的那种声响传来。透过车窗,我看到其中一辆跑车忽然开始打滑,紧接着以令人炫目的速度原地打转,犹如失控的碰碰车。在遥远而又模糊的尖叫声中,那辆跑车最终停在了路边。紧跟着,车门打开,几个年轻男女从车上跌跌撞撞滚下来,还没落地就“哇”的吐了出来。

    “一群**养的混蛋。”娜塔莎骂完才坐回车上,使劲关上车门,然后倒车。车子抗议似的哼哼了几声,终于开始往后退。车子和断裂的栅栏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操。”山姆骂了一句,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还没感觉到疼,但马上就会感觉到了。

    ——之前在我手拿着的那把止血钳不知何时从我的伤口直直地插了进去,血正喷泉一样往外冒。

    妈的,一群**养的混蛋。娜塔莎,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