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胭收回视线,脸上冷若冰霜,不再分出一丝目光给他。
裴守卿忍着全身的疼,血肉淋漓的手轻轻扯住祝胭的衣襟,两眼呆呆的看着她,裂着伤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气若游丝,不知所措。
“阿胭。”
裴守卿捏着她的衣服,指尖泛出异样的白。
滚滚烟尘过后,风沙渐渐慢下来。黄狰狼狈的摔在地上,鼻腔喷出粗重的喘气,它仰起头,以半跪却不屈服的姿态锁定来人。
它跟祝胭本是私人恩怨,强者为尊他认服认输。可一臣不事二主,她千不该万不该……
黄狰凌空而起,身上用于伪装的黑衣在化成原身后胀成几段破布。声势浩大的飞沙拔地而起,巨大的沙墙遮天蔽日,带着肃杀之气攻向祝胭。
体型暴涨数倍的狰兽呼出一股热浪,它于空中蓦然消失。
祝胭一边应付沙墙,一边注意黄狰的动作。刚一察觉狰兽消失,她随即搂紧裴守卿的腰,带着人向后翻滚几圈,不多不少十二丈,几次落脚都躲开沙地里潜伏着骤然出击的黄狰。
偷袭未中,黄狰分身出另外两只残影,残影兽性强横,刚被放出来髭狗一样逮着人不放,速度极快,哪怕被巧妙避开无法近身,仍紧跟着穷追不舍,不死不休的架势。
祝胭当即召出青殷槊,单手紧握,手腕白皙而有力。她驱动内力,利落地挥出一道横扫,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的气势裹挟着炽热的火焰,热浪般将两只残影拦腰斩断,残破的结界内地动山摇,余威久久不止。
“别怕。”
人见到妖兽总归是惧的,闹出的动静太大,祝胭缓缓落地时出言安抚他,稳稳护住怀里的男人。
只是视线在他的道袍上停留一瞬。
不过简短的两个字,祝胭话里充满暖意,裴守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上不下悬着的心被妥帖的安抚。
他舍不得睡,就想一直一直这般看着她,就像星星追逐月亮,他以虔诚的姿态追逐属于他的光。
奈何消耗过度,接连两场战斗早已超过身体负荷,强撑着的一口气消失殆尽,他恋恋不舍,缓缓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黄狰五脏移位,猛烈的撞击使它倒飞出去,好不容易控制住身形,俯趴跪地狼狈抬头时,一见到现身的青殷槊,从骨子里生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惧意。
妖界赫赫有名的大杀器,闻者寒颤、见者求饶。
多少亡魂死在冷光寒寒的青殷槊下。
可是它不甘心,根本没给自己停歇的时间,仇恨驱使它越战越勇。复又扑咬上去,动作是近乎疯狂的报复。不到三个回合,它再次被撞回灼热的黄沙里。眼角呈现紫黑色,鼻子歪着先后流下两条鼻血,牙齿被打掉半边。
晚半拍砸进沙地里的,还有它整只右手臂。
黄狰对上祝胭,其实根本没有胜算,更何况是全盛时期的祝胭。她甚至可以不用青殷槊,都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它。
等等,二长老的实力恢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黄狰大惊,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恐惧和怀疑相继浮现。
它们费了多少心思,布下多少步棋才让祝胭无声无息的中招,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痊愈了?
雪戎之毒出自莲山的冰魂千古原,那凤凰明明说过它是莲山上最毒的花,为了对付祝胭,她甚至在里面加了其他毒液,中招之后再厉害的大妖不出五日必死无疑。
以防万一,址渊那边又献上研究了数百年的阴邪毒物蛊雾草,蛊雾草培育不易且此事乃内部绝密,祝胭如何知晓?莫不是有内鬼走漏了风声……
计划最关键的一环落空,黄狰握紧拳头恨得牙痒痒。
今日它只怕难逃一死。
黄狰双目血红,锋利的爪子狠狠曲起。它吐出数口瘀血,晃晃悠悠吃力地站起来,骨骼相撞发出嘎吱的声音。
既然它没法活着,死前也要为主上讨个公道。仇恨日日夜夜深入肺腑,黄狰眼睛牢牢盯住眼前的女妖,它字字句句夹带嘴里的血肉,指控她的暴戾和残忍的真相。
“你杀了妖皇。”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空气在某一刻变得格外沉默。
妖皇死了?
祝胭怀疑自己听错了。
“妖都内乱,他又常年闭关,我怎么杀了他?”
黄狰最恨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它拖着残躯一步一步走近:“自上界神子身陨,主上龙·筋有损,当初是你拔的,是不是?”
那是应龙跟他兄弟邢冠誉之间的旧怨。祝胭被天道赋予罪恶簿的掌管之权,当时夹在中间,确实曾出手帮过应龙。
说起来,应龙拔除邢冠誉的龙·筋是为了在他临死前,阻止邢冠誉出妖都地界截杀自己的妻子。非得算责,老妖皇龙·筋有损,她也有份。
祝胭没否认。
“主上抱恙,你以妖都二长老的身份统领军事,利用职务之便打压低阶妖兽、砍杀主上党羽,是也不是?”
黄狰年纪不过千年,许多陈年旧事并不清楚,加之过于忠心老妖皇,阵营分明,天长日久被灌输党阵思想,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它所谓的“主上党羽”皆出自罪恶簿名单的一部分,且肉身消亡并没有死去,灵魂如今还镇压在万恶之渊里。
此事涉及天道,祝胭没办法解释。
更何况它们活到这个年岁,谁手上没有杀孽?她在众目睽睽杀了它的同袍,这是事实。
黄狰乘胜追击咄咄逼人,恨意如同刮在脸上的粗粝沙子毫不讲理,断然猜忌。
“你自诩远古大妖,却记恨妖谱无名而龙族长久,上次阻拦主上要的吉祥米,这次你又去找银龙,在它供奉给主上疗伤的宝贝里动了手脚。主上服药后爆体而亡,连银龙你也没有放过……”
老妖皇死于密室后,黄狰没有时间哭丧,怀着极大的仇恨立即下海找银龙对峙,谁能想到,海底山峦惨绝人寰,鱼虾一脉尽数死绝,尸横遍野,连海中霸主银龙也被挂起分解的尸身。
距离它死亡的不远处,一个用血迹写下的“胭”字,清清楚楚的告诉来人,凶手就是前脚刚离开的祝胭!
没让祝胭自证清白,已然认定的凶手有何种缘由需要辩驳,主上死了,凶手也得得死!
黄狰灌下不少丹药,眨眼间体型暴涨,全身毛发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长,五根尾巴高高扬起,犹如巨大的老树遒劲蓬勃。
它只剩这一次机会。
黄狰跃上半空,献祭般酝酿出杀招,铺天盖地的黄光从它渐渐皲裂的身上迸发出来,化成根根要命的沙刃,蜂群般射杀而来,光芒万丈飞沙走石,空中的枯叶、碎石、根茎骤然断裂,统统化成齑粉。
祝胭眸色转红,这是以身祭主,拉着她同归于尽的意思。
江家吉祥米一案得到证实,确是老妖皇指使黄狰所为。祝胭难免猜想,老妖皇都闭关这么多年了还不安分。若是她顺着线索查下去,定然能发现邢冠誉此番动作背后藏着的秘密。
谁会料想他会爆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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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胭握紧拳头。
妖都内乱,正是争权夺利的好时候,如今凡是在妖都有名有姓的妖族首领都逃不掉干系。
黄狰把老妖皇的死怪在她身上,除了被有心人利用,更多的源于妖都皇族和妖都长老殿的立场分歧,矛盾根深蒂固。
其中以保皇派为首,黄狰作为妖都四将之一,对她的意见最大。
当然,没有老妖皇的死,祝胭也是要杀了黄狰的,毕竟它身上的黑气,如今已经浓郁到熏眼睛的程度。
衣袖翻动,祝胭以自己为中心,单手挥动重达百斤的青殷槊,于空中挥出火星璀璨轨迹分明的圆轮,气焰如虹足以抵挡一只妖将的自爆。
支离破碎的妖兽轰然落地,砸起滚滚黄沙,它目眦欲裂的眼眶里晃过很久以前的光景。
那时候它还小,被捉进炼兽场里生不如死,是主上把它从火坑里拎出来……那时候,是它第一次知道,原来妖的心也可以是暖的。
后来主上做了妖皇,它便义无反顾的进了妖族军营,一步一步站在了主上的面前,为主人而战,以报当年相救之恩。
它怔然望着漫无边际的黄沙地,断了气的妖兽眼里流出一颗泪来。
主上……手刃不了仇人,是黄狰无用……
滚滚尘土的结界中,祝胭没有留意到,一束黄光飞窜出去,飞向漆黑的天幕回到遥远的妖界,落在庄严的案桌上,传递出它所知的全部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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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狰死后,罪恶簿尽职尽责更新数据:
[已清缴罪恶值:10051(妖将:狰兽)]
[未清缴罪恶值:67216]
[任务时间:五年]
[任务判定:九级雷罚]
惩罚由十级雷罚降至九级。除了吉祥米一案,祝胭还未遇到这么大额的罪恶值。
两件事好巧不巧都与老妖皇有关,若非老妖皇和黄狰都死了,她定然杀回妖都,揪出它们背后的阴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暗害她的凶手还没头绪,慕容又忙着整顿族群,只能等她安顿好人界的小相公,再回妖界一探究竟。
收了青殷槊。
祝胭低头看怀里昏迷的裴守卿,她瞳孔中血红褪.去,瞳孔中央的黑宛若点了水的墨,一圈圈柔软的化开。
视线落在男人眼下的青色上。
分别四日,小相公明显瘦了。不过祝胭倒是在他的腰腹上摸到了紧实的薄肌。
还有他的一身道袍,想来是悄悄学了点术法。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妖的?竟然不害怕。她就说怎么身上总是粘着藏匿妖气的符纸,原来她的小相公早就默默地为她遮掩气息,在对妖喊打喊杀的人界护她周全了。
祝胭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滋味,她几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种族凋零后她独来独往,成了二长老也多半自己抗事。从没有人会怀着明晃晃又隐秘的善意暗暗护着她。
视线下移到男人满身的伤口。
在坦白和继续隐瞒的双项选择上,祝胭叹了口气。
她仇敌多,又游走于黑暗里,身份在三界算不得磊落。拉他入局是她不对,若是运气不好再遇上一个黄狰,难免性命堪忧。
学点术法比常人强些,好歹能拖到救兵,没了拂尘的天玄宗再不好,护着底下的修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等她日后离开人界,就把他送去天玄宗。
想到这里,祝胭将手放在裴守卿的额头上,修改他今晚在结界中所遭受的一切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