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按照沈明枳的歪理,十一月婚礼,临川乖乖地给长荣和张四郎包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张家人接的时候都腿软。临川去的时候很是肉疼,但是回来时却欢欢喜喜的,好像收到大礼的不是张四郎而是她。
“你莫不是冻傻了?”沈明枳挑眉,把手中的暖炉塞到了手脚冰凉但面色红润的临川手里,又吩咐人把炭盆里的火拨得更旺一点。
“嘻嘻,你不知道,赵王府的人还真敢去,一直绕着窦晴柔转的那几个老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毕竟当年宣国嫁齐珏,一桌酒席也没敢摆,结果长荣照猫画老虎,不仅拿下了他们贴钱修给长宁的公主府,还得了中宫这么多嫁妆,荣妃一辈子没出过大内,今天居然也求得了恩准,亲自到梁国公主府观礼,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沈明枳将眉毛收了回来,转身回到了矮榻上,“哦,我还以为她们是羡慕你给的喜钱。”
临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瞬间被沈明枳打回原形,她强忍着肉疼自我宽慰:“我花了这么多钱,得了开心,也算回本了。”
她拍案而起:“你是不知道,张家的腰杆是真的硬,有几个嘴巴长了不如没长的人损了长荣几句,说什么未婚先孕过于出格丢人云云,结果张家的长媳当着满堂人的面怼了回去,还皮里阳秋地把当年宣国的烂事又骂了一遍,那可真是当着窦晴柔的面戳她的心窝!啧啧,真不愧是手里有兵、丹书铁券在手的。窦晴柔的功夫也是厉害,一点也看不出是想戳死宣国的恶毒样……”
临川烤着火,说得口干舌燥,突然发现自己讲了半天还没讲到点子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豫地开口:“对了,莘莘和申二又吵架了。”
闭目养神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沈明枳这才睁开眼睛,一副愿闻其详、洗耳恭听的样子。
临川捧回沈明枳给的手炉,只叹气不说话。
沈明枳立时懂了,“因为我?”
“郇海山指使申二向莘莘打听你的消息,然后……然后你也知道,莘莘那脾气,一点就炸,他们夫妻本来就成天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满屋子鸡飞狗跳,各自分居,申老太太在的时候还会劝一劝,劝了两个人就住到一起,然后又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再度分居。她从小气性最大了,家里又只有她一个闺女,捧着、当成眼珠子对待,呼风唤雨,处处要强,最好面子,偏偏在婚事上栽了这样大的跟头。这回她不仅仅骂申二,连带着把郇海山一起骂了进去……”
临川暗暗注意着沈明枳的神色变化,“嗳,这事本就是他郇海山做得不够火候,你搬出来这么久,也不见他来看你一次,隔几日来一封信,就写那么寥寥几句,他也不是拙于口舌,那妙笔生花是怎样的锦绣文章都作得出来的人,可见其敷衍,幸好城里没有什么风言风语。”
沈明枳神色淡淡,语气也淡,但说着便笑了起来:“我忙,他更忙,上回戒子来看我,听说他已经在刑部凑合了一整个月,‘隔壁大理寺的官老爷们备受打击,于是纷纷自请加班’,你看看,这般上进,让他再做几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岂不耽误公事还打击了大理寺的积极?”
临川干笑两声。
“莘莘那里,你帮我劝着吧,她关心我,我心里高兴,只是不能亲自下山去看她了。”
“你不回城过年了?岁末宫宴在即,圣上和皇后一定是要召你的。”
沈明枳伸了个懒腰:“没必要,逢年过节他们最是忙碌,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开春之后再去看娘娘吧。所以今年,劳你替我去给他们拜年,还有长公主姑姑那里,我也得失礼了。”
今年冬天的雪远大于往年,帝后便将畅春园里的露天夜宴改搬到了一旁的仪銮殿中,殿宇原本修得极其恢宏,但和大敞着迎天接地的畅春园相比,还是逼仄许多。这本该是热闹、拥挤、喧嚣选胜去年的一场夜宴,可经冬以来,辽东三州冻害、淮海道雪灾尤为严重,边境长城上还冻死了兵士,西域诸国穷得没法过年,方台等国内动乱,闹得大楚边疆也不安宁,四面八方的奏折雪片似地飞往化隆,堆满了通政司的大堂、也堆满了御书房龙案,天上的雪还没压塌屋顶,地上就已经下陷了一只大坑。
郇寰是跟着刑部尚书萧叔苓入的仪銮殿,一眼就在众人之中看见了被父兄押着、被人情往来逼着谈笑风生的申不极。申不极自然也看见了他,连忙挤眉弄眼地给他使眼色,奈何萧老尚书的眼神不大好,带着郇寰跟郭明修为首的阁臣一一见面后,还绕道去和大九卿里资历极老的礼部尚书陈阵嘘寒问暖,这一番劳动过后,方才轮到抱团扎堆的公侯们。
申不极是呆不住的,他父兄见郇寰来了,便也没有继续拘着他,任由他做贼似地跟在郇寰身后,趁人不备溜了出去。
“你怎么也来了?”郇寰被申不极拖出了仪銮殿,拢着裘衣在殿前长廊慢慢走着。
“天知道呢——”申不极逮住侍候一边的小内侍,要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拉着郇寰坐在了廊道旁的长椅上,神神叨叨地小声嘀咕:“今年年末邪门得很呢!”
郇寰刚要轻斥,就见申不极一努嘴,朝殿内一比:“那些个人精都凑在一起商量朝廷大事,难为你兄弟仗义,愿意陪我在这儿吃冷风。”
郇寰一抽嘴角:“你也可以不用吃冷风的。”
申不极咂咂嘴:“与其名不副实、德不配位地呆在里面侃大山,倒不如在这里吃冷风。”
“你居然也有了什劳子气节,稀奇。”
申不极一哂:“不说这个,还是说这个年吧,邪门!上月窦勤诲狐死首丘,姓窦的一个不落全都去职,窦宙丁忧在家,窦宇却夺了情,素服在身不参加任何吉礼。丧父最哀,赵王妃今天也不会来吧?”
郇寰点头:“是。不过升平当朝,夺情并不罕见,规矩也不严,就连我一个文臣,当时品阶不高,只因手上案子紧迫,朝中有人打点,丁外艰也夺了情。窦指挥使是武将,拱卫天子左右更为紧要,且自古就有武将金革夺情的惯例,他夺情并不稀奇;至于窦侍郎,考课评议尚未结束,兴许圣上还有其他打算。”
“重点不是窦氏兄弟夺不夺情,重点是赵王妃不来!魏王世子风寒高烧不退,前天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人却痴痴傻傻,故而魏王妃也不来。前些天听说吴王妃诞下一子,不幸夭折,外头传吴王夫妇感情如何深厚,如若是真,今夜他们一家都不会来。”
申不极扳起手指,将城中的这些琐事一一数了出来:“还有秦王,八百年不回头的浪子一个,居然开了窍上双塔寺要为帝后祈福,老天都知道他用心不纯,所以大雪封山被困在了寺中,也不会来。还有邕国公主,受寒发了高热,家中养病呢,现在的这些公主里面,除了你家这位,圣上跟前最得脸的就是她了,结果这两位都没来。长公主就更不用说了,还在临川府压根不打算回来过年……”
他刚要下结论,就见远处众星捧月地走来几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赵王带着晋王来了,郇寰即刻起身迎了过去。申不极磨磨蹭蹭站了起来,朝两位亲王揖完了礼,就见跟在他们身后的居然就是寇一爵,顿时皮笑肉不笑地挪了过去:“呦,大内宫禁、仪銮殿前,寇郎中是稀客啊。”
郇寰刚别过赵王,就听寇一爵与申不极针尖对麦芒,言语互殴:“申二爷也少见。”
申不极谑笑:“是,确实,这宫宴我的确少来,小时候、十几岁时是常来,后来婚姻大事彻底敲定,便也没必要次次都来物色佳人了,这几年过去了,今夜和寇郎中一样,是头一遭。”
被申不极处心积虑地掀了伤口,寇一爵面上还是笑盈盈不动声色,心里却将申不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偏生申不极的话还没说完,更扎心的还在后头:“所以申某惶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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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每年能来宫宴给圣上唱贺祝酒的,都非等闲——”
他睃着寇一爵的脸色,一扬杯,朝廊下正朝大殿走去的左都御史柳曦既虚敬,“诸如三公九卿,还得是大九卿才登得了仪銮殿——”
柳曦既方才在和右都御史楼宥谦谈事,没注意到黑黢黢里陌生脸孔的申不极居然把他也搅和了进去,楼宥谦这个小老头却很机警,一看见招摇在殿门处的郇寰和寇一爵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此时正见郇寰和寇一爵看了过来,他即刻咬住话头,朝三人颔首一礼。
申不极心里大叫天助,瞅准时机,又朝紧跟着两位察院首长而来的兵部侍郎韦不决和老尚书杜育博敬道:“或者是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身经百战的将门中人——”
看见杜育博时,寇一爵的脸色就已经绷不住了,谁料申不极下一刻就将杯子敬向了郇寰,他手中已经凉得结冰的茶杯硬是被敬出了几分痛饮时的畅快,“再或者是出身世家的有爵之人,尚主的驸马、入府的仪宾,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申某眼孔短浅,平生二十余年,在这仪銮殿上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独独没见过寇郎中您这样的五品小官,可见寇妃娘娘的这条亲缘纽带,过硬啊!”
饶是郇寰,也被申不极在皇宫大内的这番胡闹给惊着了,刚要开口打圆场,就见寇一爵居然笑着看向自己,“听说萧老尚书致仕的折子已经批下来了,圣上恩典,留老尚书在宫中过年,放到朝中,这都是多么大的喜事。不过鄙人要格外朝郇侯道喜,毕竟郇侯既是老尚书的族亲、又是天家的女婿,毫无悬念必要接大司寇之衔,这个年纪就已经是秋官尚书,郇侯可是头一人。”
申不极头皮一麻,周遭气势如土委地,惴惴不安地看向了郇寰。
他这回引火烧身,结果烧到了郇寰身上!
不过郇寰远比他想象得从容:“寇郎中过誉了,升降任命乃国之大事,圣上正直清明,天官公正无私,典铨之事必然明功过、孚众望、当所归,我等臣下只需竭心尽力侍君奉职,静候圣意。”
寇一爵哈哈笑了起来:“郇侯说得对,不过鄙人也是替你高兴,要开宴了,郇侯赏脸偕行?”
郇寰佯笑一让:“寇郎中请。”
等寇一爵进了殿,申不极这才战战兢兢地问他:“你真要升官了?我怎么没听见风声?”
郇寰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多嘴。”
申不极自知放肆,吞了郇寰的训斥,乖乖枯坐,等着上场散席。宫宴分上下两场,留下来的都是机枢贵要和皇亲国戚,宴无好宴,申不极抓耳挠腮呆着无趣,乍见郇寰和寇一爵这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居然笑谈融洽、口蜜腹剑的,顿时打消了继续呆下去的念头。
“没想着你们同一派系的人,也刀光剑影的,天下真无一处你郇海山能够安寝。”
“话多。”
申不极哼哼以示不满,“公主那头你还是上点心吧,四周虎视眈眈的,你别以为有了名分就高枕无忧了,连我都看出来了,帝后对你颇有不满——诶诶诶,你别说我多嘴,我就多嘴这一回,我就犯贱,戴碓臼玩狮子,吃力不讨你好!”
郇寰心中无奈:“这是在宫里,得注意。得了,前头就是御花园,该怎么去安福门你都知道吧,我就不送了,申景,看好你家主子,后廷可不能乱闯。”
申景应是,申不极的脾气则一股脑上来了,骂骂咧咧地扬手踩雪走上了宫道,不一瞬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郇寰紧了紧领口,慢慢踏雪往回走,没几步,就见宫道旁的梅花正盛,烈焰似火,直燎天际,奈何这场雪太大,把红梅煊赫的心气也浇灭不少。林中远远转着三两个人影,提着扫帚,议论抱怨不绝,想来是扫雪偷闲的宫人。
他刚要往回走,前方迎面走来了寇一爵,“鄙人听闻畅春园的梅花也是一绝,郇侯可有兴致共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