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菊花宴
    绛宜打量了一圈,徐府不愧是世家作派,红墙黛瓦,庭院楼阁,给出拜贴后,被引着绕过种有秋桂的长廊,檐角衔金珠,一派富丽堂皇看过后,才进了花园。

    中间只见一展屏风,两排开得或妖冶,或素净的颜色各异的菊花锦簇着盛开。

    而男女眷则分席而坐,绛宜到时,已经有好几个女郎围作一团说笑,偶有几个朝席对面公子投去视线,脸颊染的通红。

    绛宜坐了下来,吃着席上的糕点,只怕说是赏菊宴,实际上是相亲宴。

    不知道徐家邀请她来相亲宴做什么?

    绛宜按兵不动,好几个糕点下肚,她打算起身四下走走,背后却感觉到好多道凝成实质的目光。

    绛宜回头,只见女席的贵女们一个个正以团扇掩面,含羞带怯地望着她。见她转过身来,更是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开。

    一个贵女被她们推了出来,笑意盈盈地站在绛宜面前:“请问你是哪家小姐,往日可从没见过你,竟生的如此好看,叫我们这些姐妹都想结识。”

    绛宜一愣,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就被眼前的女子拉着入了席,一群人见她来了,更是不加收敛:

    “你是从哪里来的?瞧这打扮可真好看。”

    “这身衣服是在哪家铺子做的——”

    绛宜以前虽然没有参加过这等宴会,但她刚一出现在席上,女眷们就已经注意到了。

    红衣葳蕤,容色昳丽,似喜非喜含情目,最近京中流行的是以徐眉为首的风雅装,陡然出现了一个明艳美人,着实让这些贵女们敏锐地找到了下个流行点。

    绛宜被七上八下的问题拦住,却也一一作答,正愁不知在哪里打探消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女郎们在得知她并非贵女后,似乎失了兴致,转而窃窃私语起来:

    “徐眉今天会出来捣乱吗?她才不久打丫鬟刚被关了禁闭……”

    “聊她做什么,怪无趣的,不如说说对面公子,你们有心仪吗。”

    几个女郎聊的大胆,隔着屏风指点:“今日好多家公子都来了,徐家公子果然,还是一副清高的样子。”

    “就是啊,要说真清高,还得是谈大人吧。”

    绛宜正剥着手中的瓜子,听到“谈”这个姓氏,下意识抬头望去,隔着一层屏风,墨青官服人影的脸颊,似乎也勾勒了一层菊花的纹路,只能看到他垂着眼,在和周围交流着什么,和极为优越的侧脸。

    但绛宜首先在意的是,谈珩平时虽然在她面前冷淡不会说话,但现在社交似乎是游刃有余。

    这就是她以后的学习方向。

    绛宜默默背在心里,耳畔又有贵女随意说道:

    “谈大人可是谈家的长子,真正的名门出身,当然不是徐家能比的啦。”

    “而且谈大人年纪轻轻就入仕做官了,只是未听说他有婚配,可惜……”

    怪不得,这么年轻就是司农少卿。

    原来谈珩也出身世家,果然祖上当农民连带自己也是农民的就她了。

    司农寺最根正苗红的人!

    绛宜吃着瓜,忍不住又看向谈珩,却见谈珩刚好转了过来,深色的眸子捕捉到了她视线。

    心尖一跳,绛宜低头继续剥着瓜子,听到旁边的女郎们嬉笑。

    不一会儿,绛宜就剥完了一盘,只是还没来得及吃,就见徐老夫人和徐家女郎来到了女眷席上。

    她跟着众人一起起身,徐老夫人年事已高,头发已半数花白,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慈祥安静地笑容,逢人便亲切地问候,这样一个和善的老人,扪心自问,绛宜也不会不喜欢。

    想到那封信上的内容,这位老夫人又对徐家的所作所为知晓多少呢。

    客套的流程走完后,徐老夫人也开始了今天的主题:“公子那边席上已经开始吟诗作对了,咱们女眷席也来玩个行酒令吧。”

    绛宜心尖一跳,行酒令,背古代古诗的?她是理科生,不擅长这个啊……

    而且昭国的诗句,和她那个时代学的对得上吗?

    为了这场相亲,那屏风甚至还被挪开了一点,让有心人能看到席上全貌。

    绛宜深吸口气,无论愿不愿意,游戏都开始了。

    世上的事情果然没有倒霉,只有最倒霉,绛宜听了她们背的诗文,果真不是她学过的任何古诗。

    绛宜走投无路在脑海里敲系统:“你这里除了种田,真的没有其他功能了吗?”

    她现在有空有一堆积分却花不出去的无力感。

    “【没有】。”

    “好系统,求求你了,通融一下吧。”

    “【请勿调戏系统】”

    之后无论绛宜怎么戳,系统都不再说话了。

    眼看就要轮到她,输了的惩罚是抽签表演才艺。

    她会什么?唱歌、作诗、跳舞?

    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只会种地啊。

    等等。

    绛宜蓦地想通了,反正她原身也就是个种地的,她只会种地说的过去吗,完全说的过去。

    丢脸就丢脸,总比表演个什么绝活儿才艺被戳穿身份丢命好。

    这样一想,轮到绛宜时,她直接自罚了一杯酒,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去竹筒里抽签。

    绛宜抽出木签,拿在手心一看,上面的字迹是“随”。

    “女郎好运气,这签子啊,是随机你表演一个才艺。”

    有人在旁边恭贺,也有不少贵女钦慕着看她。

    绛宜一袭红衣,在开的或艳或素的菊花中,她神情镇定自若,许是刚饮了酒,脸颊泛着一层薄红,更衬眸光如水,红唇鲜艳欲滴,分不清是花比人娇,还是人比花娇。

    谈珩就坐在席间,找到了那抹绛色身影,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旁边还有人附在他耳边说:“谈大人,你瞧那家娘子,今夜当真是出尽了风头,我敢说,在座的公子们几乎就没有不想打这位娘子主意的。”

    他开着玩笑,全然没有注意到谈珩慢慢黑下来的脸色。

    他指尖叩在桌上:“什么主意?”

    那人一愣,似是想要笑谈珩天真:“还能有什么注意,你看徐公子,眼睛都快黏人家小娘子……”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谈珩勾起来的笑容给止住。

    虽然是在笑,可完全不达眼底。那人只好噤声。

    而谈珩错目,本在夸夸其谈的徐公子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绛宜。

    “这小娘子是哪家的?”徐公子眯起眼睛,“不是世家的女郎吧。”

    “绝对不是,要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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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见过这等美人,怎么可能不记得。”有人说道。

    徐公子一下笑起来:“那这小娘子,我可预定了。”

    他的目光流连在绛宜的裙角,顺着到修长的脖颈,然后是不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一样的脸颊。

    不是贵女,那娶来做妾,也不是不可。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畅想,有一道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你预定了什么?”

    徐公子不耐烦道:“听不懂人话吗?”

    他一回头,却是谈珩在开口,此刻他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即使没有言语,他也能感受到里面的蔑视与深沉。

    “要本官听懂你的话,你还不配。”

    谈珩这话几乎是在众人面前血淋淋地扇了徐公子一巴掌。

    众人有本来在笑闹的,此时也一个个哑了声,不敢再说话。

    徐公子想骂回去,可对面是谈珩,论家世,谈家才是真正的世家权贵,论身份,一句“本官”更是当众打了他的脸。

    他还想咬牙说什么,谈珩已经回到位置上,屈辱涌上心头,就连绛宜,徐公子也突然觉得面目可憎。

    恐怕是早就跟谈珩相好,不然谈珩能这么护她?

    这几乎是所有席上人的想法。

    .

    绛宜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毁了,她正盯着这个“随”:“所以,我真的表演什么才艺都可以吗?”

    “当然!”徐老夫人笑了一下,“这位姑娘颜色是真好啊……”

    绛宜礼貌谢过:“那么请夫人给我一把铁锹。”

    “什么?”老夫人正要夸绛宜蕙质兰心,落落大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的贵女们也一下子卡了壳,铁锹?这是什么流行的才艺?

    面面相觑之际,已经有懂事的下人给绛宜找来了一把铁锹。

    “表演种地啊,这就是我的才艺。”

    绛宜几乎是理所当然,接过铁锹就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走到了花园里的地上,她还不放心多问了一句:“老夫人,这里的地,我能动吧。”

    “能,你能……”

    老夫人此时都没转过神来,谈珩垂眼,看清了女子手里拿着的铁锹后,一些说不上来的郁闷也顷刻之间散去。

    之前还无比欣赏绛宜的公子们也无法理解,铁锹跟才艺有什么关系?

    绛宜也没管其他人怎么想,她找到一块儿空地,就直接一铲子铲了下去,将土翻过来,众人见她毫无形象地弯着腰,之前那遗世独立的红衣美人一下子就朴素了起来。

    绛宜的速度很快,毕竟只是表演,象征性翻一下就好,让她给徐家免费种地,她还不乐意。

    在她一铲一铲娴熟无比的动作下,有许多美好的幻想在这些贵女公子们心中彻底碎了。

    徐公子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怪不得是谈珩的女人,果然是个奇葩。

    等绛宜翻完地,她将铁锹提起:“表演完了,这就是我的绝活儿,种地。”

    “你不是名门贵女吗……”有人双目失焦。

    绛宜笑了一下:“不啊,我只是个佃农。”

    只不过,现在在司农寺上班而已。

    她仍笑着,视线却观察着徐老夫人,果然,在提到“佃农”的一刹,她的表情,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