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风雨欲来入棋局
    祝子鸢回身一望,扯住衣袍的是一个十分静秀的垂髫稚童,穿着云红起花簇团圆领小袍,项上挂着金螭璎珞,蹬着白缎小朝靴,身后跟着两名厉色的带刀护卫,一看便是权贵世家的小公子,是她不能轻易得罪的对象。

    祝子鸢撩起道袍身子刚一动,两名侍卫立马手覆腰间刀柄,蓄势待发。

    侍卫看起来训练有素,祝子鸢抓着道袍的手一顿,随后缓缓蹲下,眉眼弯弯,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力。

    莹润肌骨的小公子抬起白嫩的小手,示意护卫后退。

    祝子鸢看着眼前的小公子并不像是要为难她,便与他平视而语:“小公子是想买木作吗?可是小道今日所制木作皆售空了,小公子若是喜欢,我回去后用梨花木给小公子做几个佳品,过两日给公子府上送过去,可好?”

    小公子并未回复祝子鸢,他眨了眨那双与年纪格格不入过于沉静的眸子,视线落在了祝子鸢隐藏在腰间却不小心露出一角的那把改造小弓弩上。

    祝子鸢心下一惊,悄悄将露出的弓弩边又塞了回去,察觉到那小公子是想要自己的弓弩,祝子鸢试图转换他的注意力道:“小公子喜欢孙悟空还是哪吒,还是想要新的木偶?我下次还准备做小白龙,给小公子都各做一个如何?”

    那世家小公子依旧是沉默不语,这下祝子鸢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若是换成小以清,此刻早已手舞足蹈应声叫好。

    许久,小公子伸出食指,精准指向了祝子鸢藏着弓弩的腰带,看得出来他是铁了心要那弓弩。

    “这个弓弩虽然不能装箭,但也是十分危险的,容易造成误伤,若是伤到小公子就不好了,不适合小公子玩。”祝子鸢温声劝导。

    但那小公子嘴角忽然抿了抿,眼眶泛红,透着失望,仿佛下一秒就会泫然落泪,身后的护卫察觉异常,往前一步。

    若他真哭了,得罪了权贵的祝子鸢今儿绝对别想回山了,指不定小命都不保。

    祝子鸢审时度势,又见他似乎真的十分喜欢这小弓弩,立刻将弓弩递了过去道:“这把弓弩就当我送给小公子了,但我希望小公子将这把弓弩用作防身,切勿当作普通玩具玩耍,也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世家小公子点了点头接过弓弩,原本漆黑的墨眸瞬间乌云退散,多了一分稚子该有的喜色,他这才开了声,低低道了二字:“谢谢。”

    然后转身离去。

    一名护卫解下腰间的钱袋,直接将钱袋丢到了祝子鸢怀中,跟上了那小公子。

    几人一走,祝子鸢深呼一口,心道还好发现她武器的是个少不更事的稚童,应该只是把弓弩当成了好玩的玩具而已。也幸好她这把弓弩形式简单,寻常世家中人应该看不出其中机关门道的特别之处,只会以为是普通弓弩,总不会那么巧那么倒霉正好遇到行家吧!

    想到这祝子鸢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购置了够用大把个月的柴米油盐,还顺便给馋嘴的小以清带了桂花酥等甜点,美滋滋回山了。

    -

    夤夜沉沉,雷声大作,马蹄声一路由南至北纷至而来,踏碎冷雨,最后息于灯火通明的北轩王府前。

    “吁~”

    通体乌黑的踏雪乌骓驹马背上跃下一个英姿勃发的男子,一身金鳞铁甲覆着紫金袍,胸前悬着明光护心镜,腰系狻猊头腹吞,手握着一把三尺七寸苗刀,在烛火照耀下,银光闪闪。

    守门的护卫一看立马弯腰行礼,随后向府内通传:“严指挥使觐见!”

    铠甲沁着冰冷的雨水,严彧对护卫们微微颔首,剑眉星目的脸上是一贯风华明媚的笑意,丝毫没有将领之人该有的戾气。

    严彧一路穿过前厅,绕过庭院,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雨水,便进了悬坠白纱灯笼,明光煜煜的琉璃阁。

    琉璃阁内檀香袅袅,驱散了冷夜带来的寒气,凤纹透雕的罗汉榻上摆着一方棋几,榻上二人正执棋子对弈。

    手执白棋的那人白衣覆身,气质儒雅,缓缓摇着手中白骨松竹折扇,手中的棋子悬在棋盘之上许久,迟迟不曾落下。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则是一手半撑着下颌,另一手纤长的手指拨弄着棋子,好整以暇地盯着白棋男子道:“江策,我这黑棋都被你吃得寥寥无几了,你不想早点落子结束这盘棋么?”

    “不是策不想落子,而是策无处可落子,这盘棋是策输给王爷了。”

    棋盘上黑棋寥寥无几,看似被逼入死局,实则如洞中毒蛇,蓄势待发,只待白棋一落,便能成直捣之势,将白棋吞吃殆尽。

    黑棋之主萧无衍眸光微眯,摩挲着棋子道:“我这棋藏得再深,也总是瞒不过你。”

    江策悠然笑道:“但策技不如人,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白衣江策原本只是一介平民书生,在乱世中被萧无衍所救,与严彧一路跟着萧无衍征战讨伐,出了不少计谋。

    萧无衍被封为藩王后,直接提拔江策担任北轩王府长吏司长史,掌王府大小政令,而严彧则任护卫军指挥使,统管五军营兵马精锐,二人堪称萧无衍的左膀右臂,人称左白衣,右黑虎。

    江策话音刚落,严彧正好迈入内阁,一见萧无衍,严彧便下跪禀报:“开封探子传来急报,朝廷昨夜派左军都督李意率兵突袭开封南瑾王府,连夜捉拿南瑾王,将南瑾王及其家眷悉数押解回京,今日南瑾王已被下令贬为庶人,全家流放南蛮之地。”

    南瑾王是先帝第二子,受封开封,与新帝萧允乃是一母同胞,一夜之间却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流放。

    像是早已预料到了开封之事,江策面色无波道:“先帝立七子为七州藩王,本意是希望藩王同心辅政,助力新帝以安国土,可新帝登基不久,不先安内攘外反先急于削藩,迫害各王。”

    江策接着道:“先是拿山西燕成王开刀,逼得燕成王自尽身亡以保全家老小,这次竟是不顾血脉亲情,捉拿同胞南谨王,流放自家手足,咱们这位新帝,为了一己野心,又要挑起新的战火纷争。”

    萧无衍略抬手示意严彧起身。

    严彧落座到檀木之座,脸上的笑意散的无影无踪,愤慨道:“就算新帝是忌惮各王兵权,但只要新帝一声令下,各王也不是不愿交出精兵,可他未免手段太过歹毒,直把人往死里逼,可怜燕成王、南谨王与我们王爷一样,都是随先帝戎马沙场冲锋陷阵的龙虎英王,竟落了这样的下场。”

    萧无衍指尖慢悠悠地划过冰润的棋子,将黑棋不紧不慢地收回棋奁后道:“没有先打通燕成王南谨王二位兄长的封地,我这位好弟弟如何派兵长驱北疆进入北平?他这是敲山震虎,意在取本王项上首级呢。”

    他的嗓音清润,悠悠扬扬,话里一语道破了萧允这些日子所行之事的意图。

    燕成王领地毗邻北轩王封地西部,而南谨王封地则紧挨封地南部,新帝处决完两位藩王派新兵接管这两个地方,成倚角之势夹围北平。

    若非萧无衍的五军营带甲十万,革车九千,兵士又皆是骁勇善战的精兵,以一当百,恐萧允早就一声令下围攻北平了。

    “燕成王、南谨王与王爷是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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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中最为强盛的,只要北平一被攻占,新帝便可无所忌惮,慢慢收拾其他藩王。”

    想到北平如今面临的处境,原本面色无波无澜的江策也微微凝了眉,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檀香幽晕,这份沉重很快就被一声轻然嗤笑打破。

    “我这弟弟是很精明,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作响,可他从未上阵杀敌,不懂得一个道理——野兽被逼急了,可是会咬人的。”萧无衍望着骤然而降夜雨,腔调却是一贯的散漫,似乎并未将这场疾风暴雨放在眼里。

    “小世子,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奴婢寻你好久,这里可不是小世子能来的地方,快随奴婢回去。”

    “小世子怎么了呢?”

    琉璃阁外传来婢女急切催促之声,萧无衍喜静挑了挑眉,严彧遂起身前去查看。

    只见阁外明光朗朗回廊里,一名婢女正用手帕擦拭着一个莹润肌骨,浑身颤栗的稚童身上的雨水。

    严彧一见是燕成王唯一的子嗣萧虞,便将披风解下披在萧虞身上温声道:“夜里凉,小世子莫被冷气伤了身子,早些回去休息。”

    萧虞仰头望着严彧,泪眼婆娑道:“我父亲真的自尽身亡了吗?”

    朝廷派兵围攻山西,燕成王以一己之力拖住兵马,其王妃则带着稚子萧虞一路东行逃跑,途中因闻知燕成王死讯,旧疾复发,临终前将萧虞托孤给萧无衍。

    严彧知萧虞是听到他们谈话内容,心下不忍,却也不知如何安慰稚童。

    见严彧不语,萧虞终是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一哭,萧虞早已忘却它事,袖中原本紧紧攥着的十 字弩不小心掉落了下来。

    萧虞乳娘此时也赶了过来,赶忙告罪道:“指挥使,小世子怕是被雷雨惊醒寻不到我才迷路此地,定不是故意来这里惊扰王爷的,望王爷和指挥使切勿怪罪小世子。”

    乳娘身子有些哆嗦,这些日子住在北轩王府,没少见到琉璃阁里头那位秉性难知的王爷手染腥血归府。

    “无碍,带他回去吧。”

    乳娘连忙一把抱起萧虞,疾步离去,步伐之快就仿佛这琉璃阁深藏着会吃人的恶鬼一样。

    严彧捡起地上那把十 字弩,随意扣动扳机,弩中五枚石子忽如霹雳生风,深凿入木栋,叫严彧惊了一跳。

    “小小一弩,木料与弹弦皆为廉品,竟能有如此威力?”

    严彧星目紧蹙,意识到这不是把寻常弓弩,里头定是内藏玄机,便拿着弓弩返回阁内,演示了一遍弓弩后,将弓弩呈与萧无衍。

    萧无衍长袖一甩,缎黑匕首出袖,不消须臾将手中弓弩完整拆卸,端详片刻,饶有兴致道:“制作此弩之人在弩机里加了一枚木制击锤,提升了弓弩发射威力,若是将此弩里的石子换成火药,击锤换成硬铁,加以改造,必能成为神兵利器。”

    江策手中折扇一收凝目道:“若有此等手艺,早该名扬四海,为何我从未听闻过有如此巧手匠心之人?此人是何方圣手,小世子又是从何得到此神机弓弩?”

    “这样的慧心奇想的不二匠人若是为他人所用,制出强力火器,岂不是对我们威胁极大!”严彧深知其中利弊,沉思道。

    “的确如此,但若为我们所用,那就不一样了,所以我可是极想见见这位‘妙人’呢。”萧无衍竹节修指把玩着□□,勾着唇别有深意道。

    “属下明日立刻派人去寻。”严彧一听便知萧无珩何意,扣手道完退出琉璃阁。

    琉璃阁内另起棋盘,而青城山上沉沉入睡的祝子鸢不知自己早已入了一把新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