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过河卒子无可退
    大雨连绵数日,终是止于月尾,山涧青苔愈发苍翠欲滴,白云观内石子路上春路雨花,平添一山春色。

    自从祝子鸢赚钱回山,山上几人得以饱食终日,皆神清气朗。

    这日祝子鸢得了几块降香黄檀,细思冥想间,灵感乍现,古人皆以日晷灯漏等漏刻计时,并未有时钟等物,于是祝子鸢雕刻了大小不一的齿轮圆盘,打算做几个简易时钟趁着初霁下山售卖。

    纂刻拼装都是慢工细活,以宁和以清便替祝子鸢执竹帚洒扫满地落红,好让她潜心投入其中。

    以宁扫得乏闷,忍不住与祝子鸢闲聊几句:“昨日有位施主在林间迷了路,我领她出青城山时,见山下偶有骑兵飞骑而过,听那位施主说前些日子又有位藩王被朝廷抓捕押送,现今其他地的藩王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就连咱们北轩王也听说在私招兵马,你说北轩王不会是要……”造反吧!

    以宁不敢说出那三个字,又道:“这次下山我陪着师妹去,等卖完木作存够米粮,我们就安心在山上修道,当无事小神仙。”

    龙凤榫叩好底板之后,祝子鸢满意吹吹木屑星子直言道:“自古以来起兵造反有几人能成为一代帝王?新帝治下共有十八州外加百万雄军,北轩王也就北平一个州,就算招兵买马大抵也就十几万兵马,与新帝抗衡,岂不蚍蜉撼树。”

    “小师妹!你怎知这其中的条条道道,连兵马数都知道的这么详细?”

    以宁面露诧色,他的这位小师妹寻常鲜少下山入世,观内杂书也未涉及军政,也不知她从哪里得知的。

    “不过要我说,我们这位北轩王和其他藩王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呢,我听闻北轩王自幼丧母,无人教授却天资异禀,文韬武略精通兵法,自年少出征从未有过败绩,就连新帝都忌惮三分,许真能成一番大事,使得民富力纾呢?”

    “无论谁赢了,打仗受苦的总归是老百姓。总之不管外头形势如何,兵荒马乱前,多赚些银钱存够粮米,最是要紧。”祝子鸢笑道。

    祝子鸢神清骨秀,颊生梨涡,一双明眸格外澄亮,笑起来有如春风化雪暖意洋洋,予人无限希望。

    “也是!有了钱改日还能将道观修整修整,重塑三清祖师和其他道像,也算功德一桩!”以宁也染上三分笑意。

    “轻云师姐再下山,是不是又能给我带甜糕了?上次的桂花糕可真甜!”小以清巴着脑袋,大眼汪汪道。

    “当然啦,等师姐下山给你多带些!”

    三人谈笑之间,轰然一声巨物坠落之声打破了这份祥和。

    以宁和祝子鸢急忙前去查看,只见年久失修的道观大门倒地,发朽门板断成好几块。

    一见观门之景,祝子鸢心如鼓锤,惊的不是观门倒崩,而是列队于观前的一众护卫。

    那些护卫头戴金黄凤翅盔,身着环臂布面甲,而为首那人更是一身样貌独绝,端得是秋霜切玉,意气风华,正是严彧。许是怕将袍肃穆,今日他穿着玄色绣云纹窄身锦衣,少了几分威压。

    严彧两手相抱拱手,面露歉意,对着以宁和祝子鸢道:“二位道长,福生无量天尊,在下严彧,一不小心损了道门,等下山我立马派人来换新门。”

    以宁哪有见过这大阵仗,早就吓得杵如雕木一动不动,祝子鸢虽也未曾与军将来往,不知其来意,但还是强压惧意回礼道:“那便有劳施主,施主既是来到小观,便是与小观有缘,小观萧敝,诸位施主如不嫌弃可进客堂落脚歇息。”

    略微低头回礼瞬间,祝子鸢才敢借机打量面前将领,他腰横着长刀,腰间令牌正面刻着五军营三字。

    祝子鸢心中大骇,五军营隶属北轩王,这支护卫兵,是北轩王的人马!

    严彧从怀中取出之前祝子鸢在京师市集赠予那小公子的十 字弩,启唇一笑道:“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借道观歇息,而是奉了我家王爷之命。”

    “我家小世子好似十分喜欢观中道长制作的木作,与这弩形影不离,王爷又从护卫那里听说凭木作可免费听取故事后续,对后续十分感兴趣,特备四马宝辇,想邀请道长前往府内赏花饮茶,共叙趣事,只是不知制作此弩的道长是哪位?”

    一见到那十 字弩,祝子鸢脑中咯噔一声,知道出大事了,她的□□被行家见到了,还是征战四方精通兵器的北轩王!她就不该心存侥幸!

    而且那日的小公子竟是北轩王府的世子?但据她所知,北轩王虽到娶妻之龄却未有一妃一妾,北轩王府哪来的小世子!且昨夜雨疏风骤,开得再盛的花也早就香瘦玉损,哪有花可赏?祝子鸢心乱如麻。

    理了理心绪祝子鸢刚要回复,蓬丘子昂首阔姿而来,手中拿着祝子鸢方才制作的木钟应道:“是贫道所制!北轩王特令人来邀,是贫道所幸。”

    “真是道长?”严彧眼中明光和煦,气势却压人心魄。

    “是我!我师父并不通木作之道,那些木作皆是我一人瞒着观中之人私下制作,师父只是心忧我没见过世面,不通文墨,在王爷面前失了分寸才这么说。”祝子鸢挡住蓬丘子道。

    她深知严彧并非常人,既能寻到此处便是已知他们底细,并非三言两语就可掩饰而去。

    “轻云,休要胡言!”蓬丘子难得急声呵斥道。

    严彧见祝子鸢道袍之上沾有木屑,身上晕了些黄花梨清香,加上心知精通那等奇技淫巧是个清秀道长,便对祝子鸢邀请道:“车辇就在山下,府中也已备下糕点清茶,道长请。”

    祝子鸢给了蓬丘子和以宁一个安抚的眼神,便随着严彧下了山,坐上了如意滴珠挂垂、金粉孔雀绘身的四马宝辇。

    辇中之座皆是柔软棉垫为底,祝子鸢却如坐针毡,幸好今日她欲待下山,扮得的是男子样貌,否则以她一介女子之身,入了北轩王府,总归不合时宜。

    四马并驱,祝子鸢很快就到了北轩王府。

    北轩王府皆是歇山转角的朱墙重檐,祝子鸢一路随着严彧转过曲榭回廊,最后到了一处玉砌琼楼前。

    楼中清风徐徐,纱帐飘飞,祝子鸢刚迈进楼,一名白衣男子便掀帘而出,穿着月白长衫,面上儒雅随和,他手中折扇轻摇道:“可等候小道长多时了。”

    祝子鸢见他气度不凡,周身穿着皆是不凡之品,便施了道礼试探道:“北轩王,无量寿佛。”

    江策笑道:“我乃王府长史江策,并非王爷,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祝子鸢一滞,略微抬起头,余光这才瞥见轻帐之后还有一个修长的身影,长史相迎而那人依旧端坐,猜想那帐后之人才是北轩王。

    “小道道号轻云。”

    江策请了祝子鸢落座,婢女奉上上好茗茶,江策轻轻撇去浮沫,和颜道:“为了寻轻云道长,我们可是寻遍了北平大小道观,没想到有那般手艺之人竟是在偏僻的青城山深处。”

    “长史大人高看小道了,不过是小时学了些无用手艺,难登大雅之堂。”

    茶香沁鼻,可祝子鸢无心品茗,她总觉得帐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那视线幽然如毒蛇,叫她手心微微出了汗。

    江策状似闲聊一般温声与祝子鸢交谈:“道长的弓弩做的十分精巧,不知道长师从何人,可是有兼任其他活计?”

    “小道一心在青城山潜心修道,鲜少下山,都是自学琢磨的,也并未有其他生计,只因观中清贫,才做了些手作下山售卖,而那弓弩不过是防身用,若是小世子喜欢,我可以每月做些木作送至王府。”

    “青城山离此处虽说不是山高路远,但也要耗费一番脚程,怎好让道长来回往返?不若……”

    “不劳烦,不劳烦。”祝子鸢不想与北轩王府有过多牵扯,赶忙打断道。

    茶盏香茗味道渐淡,二人言语几轮,祝子鸢抬眸见北轩王依旧未曾有动静,想来北轩王只是不放心自己技艺落入他手才请她入府试探一番。

    祝子鸢处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府之中并未觉得舒心,江策虽儒雅温和,话里状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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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之语却句句有意在试探她,加上后方那人,总让她无来由心惊胆颤,便想着找借口脱身。

    “多谢王爷赐茶,小道得以品到如此醇厚香茗,但今日轮到小道殿堂值日,诵读道经不宜过晚,也是时候……”

    祝子鸢话未说完,那白纱竟然动了,带着帐上珠帘撞击发出清脆之声。

    “轻云道长怎如此着急?道观那边本王自会派人去说,本王邀道长赏花品茗,这茗茶品了,花可还没赏,故事也还没讲呢。”

    声音慵懒不羁,祝子鸢忍不住抬头看向从帘内走出的人。

    只见北轩王萧无衍悬腕撩着白纱,身穿青衣金缎蟒玄服,腰上白玉带衬得那嫣红色的熏裳无比艳丽,他眼尾微微上挑,薄唇半勾而起,似笑非笑地看着祝子鸢,惹人暇思。

    祝子鸢微微一惊,这北轩王萧无衍生的竟如此貌美,哪像是世人所说的战场修罗,反倒像个玉面檀郎。

    然蟒袍五爪为龙,四爪为蟒,通常只有皇帝能穿五爪龙袍,而北轩王蟒袍蟒爪却是五爪,可见萧无衍并不是绣花枕头的玉郎之辈,而确实是战功显赫的凛凛将军,才能有此等殊荣。

    人果真不可貌相,祝子鸢心道。

    “王爷想与小道赏何花,听何故事?”祝轻云问道。

    萧无衍抬步缓缓走近祝子鸢,祝子鸢脚下生铅不敢再动。

    他微微侧着头看了会祝子鸢,随后勾唇道:“昙花,只是这几日大雨把府上娇花都打残了,赏不了花了,着实可惜。”

    祝轻云暗下吐槽,昙花只在夜晚开放,花期极短,青城山离这里也有一段距离,等她赶来天都亮了花都谢了,请她赏昙花是何意?

    萧无衍凤眸微微一挑道:“若小道长这时候回山了,等下次本王再派人接道长前来,只怕来了花已经合眠了,所以本王思踱许久,最后想了个好法子。”

    祝子鸢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萧无衍接下来的话让她冷汗连连:“本王一向尊佛向道,府邸工正所又恰好缺一名司管修造的工正,想请轻云道长来我府任工正一职,长住府上,这样等那花重新开放的时候,小道长不就能顺道赏花,还能将故事与我娓娓道来了么?”

    闻言祝子鸢手心渗出了密汗,须臾一念间她分析了其中利害,能兼任工正的能人匠士那么多,萧无衍独选了她一介小小道士,肯定不是真的任职工正,修修府邸那么简单。

    而且如今天阙国形势非比往日,各地藩王若不起兵定被朝廷所剿,只要她应下这职便是北轩王的人,哪日这萧无衍真起兵造反了,她不也就成了乱臣贼子了么!且萧无衍用的是长住二字,从祝子鸢进入北轩王府压根就没打算放她离开!

    “多谢王爷厚爱,但小道已决心潜心修道,无意再入俗世,望王爷谅解。”祝子鸢试图礼拒。

    鼻尖皆是祝子鸢身上让人心安神定的檀香之气,萧无衍唇角微微上扬:“本王听闻道家之人福生无量度己度人,轻云道长可在观中度己,可不入世如何度人?”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轻云自问尚无法达到度人,只求能度己。”

    “看来道长是真不愿来我府上任职了?” 萧无衍唇上勾笑,眼尾微挑的凤眸投来的视线却藏着凉薄寒意,让祝子鸢瞬间起了激灵。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着道长若愿意,我愿每月捐赠黄金十两,以供白云观清修所用,但既道长不愿为本王效力,本王自然不会强求,本王与道长有缘,愿捐赠香油钱好好修缮一番白云观。”

    萧无衍修缮二字拉缓了声调,祝子鸢觉得他口中修缮绝非字面之意,她相信只要今日她走出北轩王府,她和白云观都得灰飞湮灭,她一人不打紧,可白云观都是她在这世上至亲之人,她不能连累蓬丘子他们。

    北轩王面上看似盛情邀请,实则是步步紧逼,这北轩王就是条艳丽的毒蛇,面上美艳鲜衣,内里剧毒!自己如今就像过河卒子,无路可退。

    她祝子鸢,果真遭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