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伴虎(感谢宝子们收藏,国庆快乐呀~)
    祝子鸢低头一看,幸好自己的官袍还规规整整地穿戴在身,只有腰带少许松开了些,素带脱落许是自己高烧时迷迷糊糊翻身所致。

    重重呼了口浊气,祝子鸢关好外窗,解开官袍,重新将白脯重新缠绕收敛,和上外袍。

    乌木彭牙床柜上面放着一盏玉兰杯,杯中尚还有半杯冷水,祝子鸢渴得不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大人醒了吗?奴婢可以进来吗?”

    听见内室声响,房门轻叩了几下,外头传来碧钏紫珞二人的声音,祝子鸢应声让二人进了里屋。

    碧钏端着白玉壶进来,见祝子鸢手里端着玉兰杯,两只鹿儿大眼瞪得圆溜溜,道:“大人,这杯子……”

    祝子鸢举起杯子不解地晃了晃道:“这杯子怎么了?方才醒来太渴了,杯中还有些水,我便喝了。”

    碧钏支支吾吾道:“那杯子里头的水是昨夜北轩王饮过的,尚还未拿下去。”

    不过两个男子同饮一杯应该也无甚大碍吧?

    碧钏刚这么想着,就听得一声杯裂碎响,吓得她浑身一抖倒退一步。

    碧钏回神往地上一瞧,原本被端在祝大人手中的玉兰杯此刻摔落在地,磕损大半,大大小小的白瓷四处弹散。

    紫珞听见声音也赶忙进来,只见祝子鸢怔在原地,长睫颤动,神色惶遽。

    碧钏连忙放下玉壶,弯腰拾捡碎片道:“大人,这……其实没什么的,王爷是龙子,贵不可言,喝过的水或许都有龙气,能助大人早日康复呢!”

    紫珞也点点头,扶过僵硬立着的祝子鸢坐到圈椅上。

    祝子鸢并不介意与男子同饮一杯水,她惊忧的是北轩王来过她房里这件事。

    昨夜她烧得厉害,早已神志不清,压根都不知道北轩王来过。

    祝子鸢脸色煞白,一把握住紫珞问道:“昨夜北轩王来过幽竹居?何时来的?他怎会突然到这里?”

    紫珞也不知道为何祝大人会如此惊慌失措,还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她笑道:“王爷是昨儿半夜丑时时分突然亲临幽竹居的,奴也不知道王爷为何突然前来,许是与大人共膳时察觉了大人身体有恙?”

    祝子鸢听见北轩王夜间当真来过幽竹居,不仅面上无喜色,反而更白了三分,且想到昨夜长春殿之事,祝子鸢又晃了神。

    碧钏并未发觉祝子鸢的异样,将碎瓷扫净后就着紫珞话道:“说起来咱们王爷原来是个体贴入微的主,不仅躬身照料了大人一夜,临走前还特地嘱咐大人无须告假,等病好了可在阁里多加休养几日,足见咱们王爷好生器重咱们大人。”

    自从昨夜北轩王悉心照料自家祝大人后,碧钏便对北轩王改了观,觉得传闻真假参半,北轩王真真是个柔情侠骨并存的贵王才对,也不知道哪家好娘子将来能与之并结连理。

    祝子鸢哪里知道碧钏脑子里的联翩浮想,被她这么一说,祝子鸢收回袖子下的手微微捏紧衣袍,急声道:“躬身照料?如何……照料的?咳咳……”

    祝子鸢风邪入肺,又说得急,哑咳起来。

    碧钏以为祝子鸢深受感动,一时激动,近身为她拍背道:“大人您可不知,王爷金枝玉贵的,昨夜却亲自动手涤洗捻巾,为您擦拭面颈和手背呢!擦完后大人睡得可熟了。”

    只擦拭了露出来的面颈手背么?

    祝子鸢低头看着昨日并未更换的靛蓝官袍,沉吟起来,只要不脱去这层伪装,除了名医,谁能看出她是个男子呢?

    但北轩王是否有掀开被褥过就有待考究了,万一素带松的时候被他看见,发现了异常,她就岌岌可危了。

    一想到这些祝子鸢头部就隐隐作痛,她撑额有些担忧道:“王爷他在阁内呆了多久,可有说些别的?”

    紫珞为祝子鸢倒了杯温水回想道:“王爷为您擦汗后就未再传唤我们,屋里头也十分安静,应是王爷在屋里头睡着了。再到了平旦时分,天蒙蒙亮的时候王爷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除了碧钏所言外,王爷并未再说些什么。”

    碧钏托着下巴道:“不过咱们王爷看起来心情大好,没有来之前那么骇人了。”

    祝子鸢蹙眉不解道:“你说王爷心情大好?”

    碧钏犹豫了会,肯定道:"是呀!因为王爷那时看起来比来之时面色更佳,看起来皎如玉树矜贵无比!"

    “好像是这样呢。”紫珞也道。

    祝子鸢心下叹了一句,错觉,全是错觉,那人就是个恶鬼罗刹,小女子家家的果然就是容易犯花痴。

    不过要是北轩王发现自己是女子之身这件事,只怕昨夜她早已横尸当场,根本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他怎还会和颜悦色地让自己好生休养呢?

    心里七上八下,祝子鸢不自觉间哀叹了起来。

    见祝子鸢连连叹气,紫珞移步窗边,打开两扇竹窗碎碎念叨:“大人病还没好,怎能把窗关着,待会又闷出病来可怎么办。”

    窗牗一开,清新竹香涌入竹阁,日光束束投射进来,带着暖气晒得祝子鸢暖和和的。

    就是……把她身上那股闷了一晚上的汗酸气也一道烘了出来。

    紫珞抿嘴一笑道:“炤上的热水还温着,奴去取来给大人沐浴。”

    祝子鸢略一点头,紫珞便下去备水,碧钏则去膳房吩咐厨子煮些清粥。

    浴桶水温比往常温热一些,旁边还放了一个巧雅莲花碟,上面盛着几颗凝露牛乳丸,想是贴心的紫珞怕她挨饿特意备着的。

    祝子鸢取了一颗含入嘴里,双手交叠在桶边,支着下颌出神。

    她虽不敢完全断言北轩王不曾发觉,但与其在这里惴惴不安,不如好生歇养着,养精蓄锐为来日筹谋做准备。

    经过昨日一事,祝子鸢深知与虎谋皮,无异于自伐。

    她得想方设法告知师父,然后一起早些逃离北轩王的掌控,再寻个安生处,做回无拘无束的小道士,与师父他们一起自由自在斋戒问道。

    只是王府戒备森严,北轩王不仅武术高强还手眼通天,连她发了急病他都能一清二楚,怕是这王府里随便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北轩王,她该如何逃出王府?又该与师父他们去往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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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呢?

    热气熏得她脑袋发胀,祝子鸢不敢泡久,起身擦干身体,熟练地圈圈裹上素带,只不过寒病才刚婴痾,她不敢绕得太紧。

    裹完玉脯,祝子鸢用了些碧钏端来的清粥,钻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鲜粽似的,严实得密不透风。

    横竖北轩王开口允她多加休息,她自可放心休养,况且通常无人会紧盯着一个染病的病人,她需得好好利用这段时间规划她的“逃跑”大计。

    没有了累重的公务,也不用小心翼翼应付北轩王,思虑一通后因病困倦无力的祝子鸢很快又睡了过去。

    ……

    北平城外五里官道,四匹高头大马牵着宝盖香车驱驰而来,车與饰以青色帷幕,车内设有三边藤萝坐椅,椅面铺着红罗裀褥。

    两名身穿小独科花花纹绯袍公服的官员相对而坐。

    左座那名官员虎背猿腰,体格比寻常男子来得健壮,正是朝廷特任北平的都指挥使谢英。

    谢英看着对面唇如白纸的张思,带着讽意笑道:“这马不停蹄地赶路,若不是武官出身,还真吃不了这苦头,张大人这待会可还如何与北轩王周旋。”

    他们这些柔筋脆骨的文官,除了一张嘴,还能干什么?

    张思忍着舟车劳顿带来的胃内不适,反讽道:“谢大人说笑了,圣上指派我们二人,便是希望我们各司其职,同时相互配合掣肘北轩王才是,怎能只指望我一个呢?谢大人也要做好本职才行,布在幽县的暗兵可千万别被发现了。”

    说罢未等谢英回答,闭目靠着软枕假意小憩。

    “自是不用张大人担心。”谢英哼哧一声,见张思不搭理自己,无趣地大口吃起糕点。

    好在五里路不长,官车很快就临近北平城门。

    谢英掀开宝帘半探出头,原本四处游移的虎目一扫到前方城墙,倏然睁大。

    只见北平城墙呈游龙之势,重檐重石,巍峨凌空,坐立在苍穹之下恢宏无比,光看那角楼便由九梁十八柱七十二脊构成,其他更是构筑巧妙,鬼斧神工。

    白日平静祥和,城上却依旧架设弓弩,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守城士兵各个也是站姿稳健,不动如山。

    谢英忽地拍腿喝道:“天子之城也才高七雄,隅高九雄,好一个北平,光着城门高度就已经有七雄了!明摆着就是要高出天子一头!”

    正在闭目养神的张思被他一喝,差点吓得魂都没了,他也从自己这旁的马窗撩帘往外一望,目光陡然沉了下来。

    “先帝给了北轩王至高无上的恩典殊荣,就算他爬到天子头上也没人敢说什么。”

    张思目光沉沉又道:“这城墙筑得宛如铜墙铁壁,就算敌兵兵临城下,不花个三天三夜只怕攻不下来。”

    “什么恩典殊荣的,圣上迟早叫他人头落地。”谢英冷哼道。

    马车很快停在城门前,侍从拿起令牌命守城将领速速前去通传,张思则急忙下了马车,坐在侍从搬来的短凳上反胃欲吐。

    “那是何物?”谢英悠哉巡视一圈,忽地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