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陈峙起床时动作小心翼翼，因为李落河昨晚上睡觉时把他抱得很紧，这种姿势以往只会出现在二人起码一周没有见面的时候。
这是他潜意识缺乏安全感，眷恋的表现。
换好衣服，陈峙在李落河脸上亲了一下，确认没有把人惊醒才出门。
到集团后，齐诚将今天的工作安排报了一遍，随后将手提袋放在老板桌上：“陈总，您的手机已经修好了。”
陈峙在维修店留的齐诚号码，昨天得知老板手机坏了，齐诚找渠道就近调来零部件，让维修工尽快修好，今早特地取了回来。
打开手机，陈峙将所有数据备份到云端，确认没有漏传后搁置在桌上，问：“这几天晚上有安排吗？”
齐诚：“暂时没有，您跟进的项目已经进入后期，只剩下扫尾，或许和对方会有几次庆功宴。”
陈峙摇头：“这几天晚上不要给我安排行程，庆功宴能推的推了，不能推的挪到白天。”
“可是……”齐诚犹豫着，陈远山让陈峙做这些项目本身目的是给他铺路，好堵住那些老董事的嘴，庆功宴来的人多，是打开陈峙在津市声望的绝佳机会。
陈峙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几个项目体量不大，帮助也微乎其微，不用太在意。”
齐诚只好点头，说待会和对方协调。
交代完工作问题，陈峙没让齐诚直接出去，后者也没动，安分不出声地等着。一般这时候就代表他老板有另外的话要说。
陈峙独自思考了片刻，开口：“齐诚，如果落落有问你我最近的行程，我妈安排的那些见面不要告诉他，说我在工作就好。”
齐诚怔了怔，确认道：“要瞒着李先生吗？”
作为陈峙大一刚接触集团简单的工作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助理，齐诚无疑是陈峙身边最得力和信任的下属，也知道自己老板和东晟集团那位的关系。
陈峙点了下头：“嗯，免得落落多想。”
这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陈峙已经处理完了，在这个时段告诉落落只会加剧他的惶然，还是等以后一切稳定了再说。
老板的命令只能遵守，齐诚内心觉得不妥也只能说一句：“好的。”
“另外。”陈峙眼神微冷，“中午约个人。”
.
午餐时间，餐厅却只有几个人。角落相对安静且临窗的黄金座位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经理上前确认完菜单，很快退出去，替客人关上门。
进入十二月后，津市气温日渐降低，李尚星穿着日常的卫衣，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十分符合他大学生的身份：“陈峙哥，我们很久没见过了吧。”
陈峙冷冷淡淡地看着李尚星，他穿着裁剪利落的灰西，浑身上下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与对面的亲和形成巨大的对比，两人坐在同一张餐桌上显得异常违和。
李陈两家关系匪浅，双方那么多远近亲戚，但说不上为什么，从小到大陈峙只跟李落河相熟，李落河也一样。
所以在一个多月，李尚星找上落落之前，他在陈峙脑中只有一个名字，仅此而已。
直到现在面对面观察，陈峙才发现李尚星漆黑瞳孔下蕴藏的一直未曾消失的野心与欲望，随着年岁增长，已经膨胀到难以掩饰的地步。
寒暄被忽视没得到回答，李尚星并不在意，反而笑意更深地支着下巴，意有所指地继续道：“说起来昨天爷爷生日没看到陈峙哥呢，太可惜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只有哥和我看到了。”
尾音上扬，带着似有若无的挑衅。
就在这时，经理带着上菜的侍应生进来，打破了即将凝固的氛围。
察觉到房间内气氛的紧绷，侍应生低着眉眼将菜摆好，随后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是很久没见了。”陈峙打破凝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来你父母长期在国外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教过你什么叫分寸。”
他轻靠在椅背，那是个非常放松的姿态，眼神居高临下：“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还是说……李尚星，你记吃不记打。”
浓厚的嘲讽警告意味，李尚星垂下眼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再抬眼时依旧笑容满面：“嗯……看来我那小公司是受到了陈峙哥的照顾啊，不过一个闲着无聊开着玩玩的东西罢了，无伤大雅，我并不在意。”
“至于分寸。”李尚星低头转了转杯口，杯沿反射的一线光正好射进他的瞳孔，诡异地混进野心中，“什么叫有分寸，什么叫没分寸？你喜欢哥就叫有分寸，我喜欢就叫没分寸了么。”
陈峙将李尚星的动作收进眼底，清清楚楚看见李尚星抬眸的瞬间神色冰冷：“陈峙，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他说了这么一大段话，陈峙却没什么反应，始终用一样的眼神看他，没有气愤，没有怒火，李尚星饱含挑衅的话术如同一滴水砸进大海，没激起任何波澜。
那是来自他和李落河之间的底气。
李尚星最初还不服输地跟他对视，但很快想到这一点，脸色忽地变得难看阴沉。
陈峙这时才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如同一巴掌脆生生打在李尚星脸上。
拳头用力抵在桌面硌得指节发疼，李尚星阴冷如蛇一般地盯着对面，不再强行伪装令人生厌的笑：“你很得意？陈峙，你能给哥带来什么？无名无分的地下情？”
“两个人只有区区口头上的保证就想着天长地久，没想到堂堂陈总思想还这么幼稚。你跟我哥说过类似天长地久的话吗。”
李尚星勾起一丝森冷的笑：“有用吗？哥信吗？哥从这四个字里面得不到安全感吧。只有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哥一起，哪怕是以弟弟的身份。”
“也只有我，才能做到跟他天长地久。”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尚星比常人更敏感，经常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即使刚刚才在对峙中输得彻底，下一秒也能一语中的，精准打击对方。
陈峙一直清楚，也比谁都明白他现在唯一给不了李落河的是什么，故而李尚星话一出，他面上表情虽然没有大波动，但周围气氛已然冷了下来。
李尚星敏锐地察觉到变化，胜利地往后一靠，眸光里闪烁着扳回一局的愉悦。
“李尚星。”陈峙跟他周旋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消失，锐利眼眸中无一丝笑意，“你似乎觉得，我没对你那花了几年心血经营，但实际上根本入不了眼的公司下死手是因为怕。”
“不知道该说你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低估我。”
陈峙手指轻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道：“手下留情是因为你姓李，算落落的弟弟。本想着给你一点警告，聪明点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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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嘲讽似的一笑，根本不信半个字，反道：“是吗？或许我确实没有陈峙哥聪明呢。”
“确实没有。”陈峙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时杯底磕出清脆的声音，碰撞声响起的同时，他冷淡道，“比如我是你就不会忘记自己只是一个权势薄弱的养子，而对面是致雅集团未来唯一的掌权人。”
陈峙轻飘飘一句话，点出了他和李尚星之间的看似轻浅实则天堑的差距。
一个是从小被养父养母丢在国内，不受重视，在津市无足轻重、羽翼未丰的养子。
一个是锋芒难掩，占了津市商界半边天的致雅集团唯一的接班人。
其中的差距高低不是寥寥数语能说得清的。
李尚星紧咬着牙，眼底流动着浓厚的不甘嫉恨。
就因为没有好的出身，不是他们李家人的亲血脉，所以他才比陈峙和李落河成长得更加艰难。
如果给他陈峙这样的身份，什么东西不是尽在掌握？金钱，权势，集团，还有哥，都会是他的！
陈峙欣赏着李尚星的扭曲狰狞，心情终于好了点，同时也不想再与他多交谈：“李尚星，你以为自己知道了我和落落的事，就捏住了我们的命脉。但……”
李尚星瞳孔骤然压紧。
“知道又怎样，你敢说出去吗？”陈峙毫无感情地笑了下，“谁会信？就算信，只要我和落落不松口，谁会因为你的话和我，和我背后的致雅集团翻脸？”
“李尚星，谁会？”
没有人会。
路泱和李绅不会，李峻荣也不会因为一句没有证据的话跟老战友的孙子翻脸。
之后或许会疑心，但这绝不会成为一招必杀。
“劝你安分一点。”
扔下一桌未动的精美菜肴，陈峙目光毫无重量却如刀刃般刮过李尚星又黑又难看的脸色，起身离开。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李尚星气急直接狠狠砸碎杯子，借由这个行为发泄内心的怒火。
好，很好，这么羞辱我……
李尚星死死盯着陈峙坐过的位置，胸口重重起伏几下，知道他本就有些寸步难行的公司很快就会从津市消失，被迫并入致雅集团。
刚才的话毋庸置疑地引爆了李尚星最大的雷点。
但怒火烧上头的下一秒，他忽地冷静了。
生气和哭闹是没用的，李尚星很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找出对策才是唯一有用的事。
他绝不允许有人夺走李落河。
记忆里那个唯一在乎他，真心实意叫他弟弟，给予他阴沉晦暗童年时期光束般温暖的哥哥，李尚星发誓要牢牢握在手里。
平复好情绪，李尚星镇定地打了个电话。
“喂，老板。”
“最近会有人对公司下手，而且很快会把我们吞并，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不要硬保公司，尽可能卖个高价。”
对面一愣：“但公司是您当初花了很多心血……”
“小公司而已，没了就没了，按我说的做。”李尚星打断他，“以小博大，值得。”
“……是。”
在东晟集团面前，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公司，牺牲了就牺牲了，他早晚会得到东晟。
况且，最狠的那把刀，他还没有捅出去。
姓陈的，不要得意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