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河回到车上，等司机把车开出一段时间后才觉得车内气氛有些不对。
许盈完全没有见到谢瑾后兴高采烈的模样，反而整个人恹恹的。
李落河本来想问问，但转念一想许盈心情好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便不管了。
一直到回到公司许盈也没笑一次，安静地跟着李落河进办公室，随后沉默地窝进沙发。
她反常得太明显，以至于李落河虽然觉得跟他没关系，但还是在处理完工作后的空闲时间里叫了她一声：“许盈。”
许盈没什么精神地从手机里抬起头，嘴角耷拉着：“有事吗？”
李落河好奇起来：“你怎么跟谢瑾见完面还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不提还好，一提完了。
许盈原本只是不高兴，李落河这么一问，她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一圈要落不落的泪水很快蓄满眼眶，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李落河原本幸灾乐祸的笑僵在嘴角。
“我去找她，她不高兴就算了，她还说我！”许盈啪地一声把手机扣在沙发上，眼泪砸下，“谢瑾怎么这样啊？”
称呼都从姐姐变成了谢瑾。
李落河笑不出来了。
许盈：“她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她让我待着我就待着，我有不听话吗？好几天了，她也不知道来看看我，也不在乎我想不想她……我就是想见见她有错吗？她还凶我，说我不该去，怪我不听她的话……”
许盈越哭越伤心：“我讨厌她！”
“你……”李落河一瞬间头大，放任许盈先哭着，通知周谦暂时不要让人进他办公室。
李落河唯一一个堂妹小时候就去了国外，他从来没安慰过难过痛哭的女生，此时此刻面对许盈的眼泪只有无尽的茫然和无措。
半晌他才把纸递过去，不熟练地干巴巴安慰：“谢瑾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许盈接过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可是她明明可以跟我好好说话……”
许盈没受过任何苦，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把她当成珍宝一样对待，遇见谢瑾前根本不知道忍这个字怎么写，因为没人敢欺负她。
但是现在许盈哽咽着想起以前，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退让都用在谢瑾身上了，可她都这么努力了，谢瑾今天还要凶她！
想到这，许盈刚有停止趋势的眼泪又跟泉水一样往外涌，她哭着问李落河：“谢瑾、谢瑾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不然为什么好几天不见她都不来看我，见到我也不会说两句哄我。陈峙就没对你说话重过……她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李落河听得奇怪，莫名开口：“你怎么知道陈峙对我说话不凶？”
“啊？”许盈一呆，抽抽噎噎问，“他、他也凶你吗。”
李落河皱眉想了一会，摇头。
陈峙几乎没有对他说话语气重的时候。
许盈希望破灭，难过道：“那谢瑾为什么要对我很凶？”
额……这个问题李落河无法回答。
在他看来，他也理解不了为什么许盈一个明显被娇养长大的小女孩会这么听谢瑾的话，几乎是唯命是从了。
因为不会安慰，李落河只能干巴巴地给她递纸。
独自伤心了一会后，许盈慢慢变成小声哽咽。
李落河看着她把眼泪擦掉，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问出了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分手？”
许盈愣愣抬头，脸唰地气红了，把手里的纸团扔过去：“我才不！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撺掇我分手！”
李落河侧身避开飞过来的纸团，少有地感到货真价实的疑惑，不解道：“不是你说觉得谢瑾不喜欢你吗，既然她都不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分手？”
“可是我喜欢她啊。”许盈鼻头红红的，过了会又补充，“而且我刚刚说的是气话，我觉得她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她好像突然就忘了刚刚谢瑾的不好，开始细数起对她好的部分：“姐姐也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会给我准备惊喜，花时间陪我……她对我也很好的。”
李落河：“……”
感觉刚刚的安慰都多余。
打算让许盈自己安静调节，李落河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文件。
没读两行，余光看着许盈独自失落的样子，李落河鬼使神差地问：“你跟谢瑾就没分过手？”
本以为答案会是没有，但许盈想了想后说：“分过。”
居然分开过，李落河惊讶。
他还以为以许盈无敌的自我说服能力，她不会跟谢瑾分手。
许盈说：“就我哥跟我说姐姐要跟你订婚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们是假的，就跟她吵架，最后吵分手了。”
她强调：“是我提的！”
李落河想起许盈第一次找自己对峙的模样，又问：“之后呢？”
许盈略显别扭：“后来姐姐跟我解释，还特地来找我哄了我很久，我就舍不得分手了……既然你们是假的，我觉得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
想了想，李落河追问：“我和谢瑾很早以前就商量好了订婚的事，她那时候没告诉你吗？”
许盈摇头。
李落河问：“她骗你，你不生气？”
“她没有骗我！”许盈反驳回去，但底气明显不足，“她只是没有告诉我。”
许盈自己都觉得这话力度不强，半晌颓丧地坐进沙发角落，伤心地问：“我的朋友都觉得我对谢瑾太百依百顺，还说我没有底线，你也这么觉得吗？”
李落河没有附和，只道：“你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她们都说我是恋爱脑！”许盈客观地思考了一下，“好吧，是有一点。但这是因为我们互相喜欢呀，如果她不喜欢我，我才不会恋爱脑。”
许盈始终认为没有什么不对：“她只要爱我，不出轨不伤害我，这些都只是小问题，我也愿意为了爱去妥协。谈恋爱都会吵架呀，难道你跟陈峙现在在一起不吵架吗？”
李落河微微一怔，张嘴想说一句当然不是，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他想到自己和陈峙似乎现在还不算重归于好。
于是他停了停，回答道：“我和他还没在一起。”
许盈不信：“上次我问的时候你都承认了。”
“那句话意思是我跟你和谢瑾一样，我不喜欢女的。”李落河淡声解释，“我跟陈峙分手很久了。”
“啊？”看他说得认真，又突然得知，许盈一时间惊讶得都忘记继续伤心，“你们在一起后又分手了？”
“嗯。”
许盈想到他们之间的相处，惊诧：“可是你们现在根本就不像分手的样子。”
她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以许盈的角度来看，虽然暂时判断不出李落河对陈峙有多深情，但陈峙对李落河的程度绝对不低于她对谢瑾。
陈峙居然会同意分手吗？
李落河本来不想多提这件事，但听了许盈刚才说的话，他突然就升起听听她意见的想法。
他很模糊地挑拣着说：“他之前做了一些让我很难不计较的事情，还出国了，我就跟他提了分手。”
许盈好奇心上来，追问：“很严重的事吗？”
陈峙的离开对他来说很严重吗？李落河在心里问自己，然后得到答案。
“算吧。”他说，“在跟他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痛苦。即使是现在，那件事也依旧像一根软刺，让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跟他复合。”
短短一段话，许盈已经聪明地理清李落河和陈峙的关系。
老情人分手，其中一方后悔，现在倒回来求和好。
许盈直觉他们分手是陈峙的错，这两天攒起来的对陈峙的惺惺相惜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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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干干净净，转而升起对李落河的同病相怜。
她笃定：“他让你痛苦难过，肯定是他的错！”
李落河没否认这句话，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和好吗？”
这次许盈没能立刻给出答案。
她手指绞着头发思考，李落河手捏着签字用的钢笔等她回答，看似平静，实则手指尖端已经捏得近乎发白。
终于，许盈开口了，却不像提及自己跟谢瑾之间时那么果断：“我……不知道。”
李落河指间一松。
许盈说出自己的理由：“如果是我，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都会原谅谢瑾。但我不是你，没法衡量陈峙带给你的伤害有多大，所以不能给你意见。”
心脏狂跳地等来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李落河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继续讨论的心思忽然就消失了。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有个想要的答案，但又好像害怕那个答案。
手心一片湿凉，李落河低头看向刚刚没看完的文件，匆匆终止了这个话题。
下班后，由于中午陈峙说过晚上来接，李落河就没有通知司机，跟许盈一起下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盈看着电梯往下跳的数字，对他没头没尾忽然来了句：“但是我支持你跟陈峙和好！”
已经过了一下午，李落河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许盈在说什么。
许盈像个情感专家：“我下午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对陈峙肯定还有爱！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还喜欢他，最后却没有在一起，以后一定一定会后悔的！”
李落河顿了下：“为什么会后悔？”
“因为心结早晚会有解开的一天啊，但相爱的两个人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许盈脑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句又落在她跟谢瑾身上：“所以今天姐姐凶我这件事我会记住的，但她最近很忙，我可以等她忙完这一阵子再闹！”
完全没必要分手！
电梯门开，许盈终于把自己哄好，也没心情管李落河听完的反应，拿着手机钻出去找信号迫不及待想跟谢瑾发消息。
.
回去的路上，许盈在前面副驾驶低头一直发消息，陈峙不知道在看什么资讯，李落河则侧头一直望着车窗出神。
不可否认，当初的事情的确是他心里一根还未拔出的软刺。
李落河想，如果到最后都没能拔出来，他跟陈峙之间的感情和心里的刺，哪个对他来说更重要呢……
“落落。”一直低头的陈峙忽然朝他靠近了点，“你看。”
李落河回神，接过陈峙手里的平板，发现陈峙刚刚一直在平板上翻的是宁海市上个月的一场拍卖活动信息。
陈峙让他看的是其中一件拍品——拍品实图赫然是方慎今天想送他的那枚胸针。
成交价李落河不用看都知道肯定不低。
见他看清了，陈峙勾唇道：“它的设计师是意大利人，但常居加拿大，我可以联系到设计师，让他定制一款独一无二的。”
李落河心脏微颤，抬眼瞥他，没有立马拒绝：“我没说我喜欢这个。”
陈峙笑了，眼里有温柔的狡黠，轻声道：“今天看见的时候猜的，你一定会喜欢这种风格。”
陈峙猜得没错，李落河的确挺喜欢方慎想送的那枚胸针。
事实就是如此显而易见，即使分开快三年，陈峙依旧是比他爸妈还了解他喜好的存在。
李落河看着屏幕上的商品图，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点了点头，同意：“嗯，定吧。”
李落河跟陈峙相识彼此陪伴了二十几年，即使中间有过分开，但那仅仅只有三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三年在他们之间会变得越来越渺小，甚至早晚会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数字。
软刺和心结什么时候消失李落河不能确定，但他觉得，他已经不能再失去陈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