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遇玄心心念念的玄昼还在城门口站着。
她面对空荡荡的身侧默了默，人呢？
“姐姐！我在这儿！”
玄昼回头，封遇玄气喘吁吁地挥手朝她跑来。
“我刚刚去上茅房了。”
封遇玄有些羞涩地摸摸鼻尖，错开与她对视的双眼。
玄昼面无表情抬手按住他的脑袋，不等他说话，手下微微用力就捏爆了他的头。
没有想象中鲜血混着脑浆的血腥场面，封遇玄化作水花爆开。
“你、你怎么这么样？”
一条小胖鱼甩着半透明的尾巴从下方游到她眼前，心有余悸地用鱼鳍拍拍胸口。
“果然是你们。”
小胖鱼慢悠悠地甩着尾巴：“人类，你的戾气很重，你竟然亲手杀了你弟弟。”
玄昼：“他不是我弟弟。”
小胖鱼瞪眼：“胡说！我明明听到他喊你阿姐了！休想骗我，我可是很聪明的！”
她看了看呆头呆脑的小胖鱼，选择沉默。
不跟傻子争长短是她毕生的信念。
“他人呢？”
玄昼轻声问。
小胖鱼绕着她游了一圈，朝着青石大门吐了一串泡泡：“在里面。”
青色的石门紧闭，被一个透明的泡泡包裹起来，门后什么都没有。
“会有危险吗？”
闻言，小胖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当然啦！死在这里面的人类不计其数！这都是我们伟大的幻鱼族长发明的，特别厉害！”
它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尔等皆是蝼蚁”的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它发明的关卡。
玄昼握紧的拳头又放下了，幻鱼一族智商都不怎么高，想来也做不出多难的幻境。
她还是在外面等吧。
她就地找了一块大理石坐下，小胖鱼摇摇晃晃跟在她身侧：“你不进去吗？”
“不。”
“为什么？你不想救你弟弟吗？”
“那不是我弟弟。”
“哦，你并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嘛？”
“不好奇。”
“你……”
“闭嘴。”
小胖鱼委屈地停在石头尖尖上，两边的鱼鳍抱住自己果冻般的鱼尾。
玄昼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七天。
封遇玄被强行打入石门后撞到了一颗树上，当场昏迷。
而他是被一个陌生人叫醒的：“喂喂喂，醒醒，睡觉别在大马路上睡啊！”
眼皮似有千斤重，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三十来岁，穿着西装，左边咯吱窝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的男人推着他的肩膀叫他。
他被男人从地上拉起来，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男人一步三回头，见他安分地站在马路边的树下，没有乱跑才放心离开。
封遇玄有些茫然地扫视四周，雾蒙蒙的天空，看不到云层之下的蓝天，宽大的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车辆随着红绿灯的闪烁走走停停。
道路两旁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手里提着包或拿着包子，最多瞥他一眼，又自顾自地朝着目的地赶去。
不知为何，明明是如此普通的场景，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真奇怪。
他还清楚地记得昨天发生的事。
一直以来死一般寂静的《山海经》忽然有异动，他便按照长辈的嘱托，将山海经带到这个十字路口，进行召唤。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大脑一阵钝痛，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应该是失败了吧，不然他怎么会在路口睡了一夜呢？
正常逻辑来说，应当是这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可当他细想，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感，隐隐约约有一段记忆浮现出来——他绘制阵法，汇聚灵力，山海经又恢复如常，再无异样，就像一本普通的书。
他怕有意外，于是便在路口睡了一夜。
他没有失忆，山海经也乖乖躺在他的怀里……
山海经呢？
他嘴唇微涨，开始四处摸索，上衣没有，裤子口袋也没有，衣服里面也没有。
山海经呢？
他找遍了周围都没有那几句年代感的泛黄书本。
完了，他爹说不定能从棺材里跳出来。
他不死心，在原地找了几十遍，直到夜幕降临，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把封家代代相传的山海经弄丢了。
封遇玄着一双死鱼眼，拖着毫无生机的身体，行尸走肉般回了家。
直播间炸锅了：
「不是，我没看错吧？A市那价值几个亿的古宅子是他家？？」
「天杀的富二代！我要干死他！」
「这个幻境好真实，他还能出来吗？大佬也不在。」
「咦，这个打赏功能是啥？」
「我去，兄弟们，可以充钱？」
「啊？？」
「好炸裂，不仅要我们的命，连钱都不放过？」
「丧心病狂！」
「6，打赏金额嘎嘎涨啊？」
封遇玄并不知道有一群观众给他打赏，他站在朱红的木门大门前，抬头仰望整座宅子。
一眼望不见边际，像一只隐没在黑夜中的巨兽，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从沉睡中苏醒。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走进大门，再从里面锁上。
他洗漱完躺在靠枕上，拿出手机打开《山海·地域奇闻录》这款游戏，他现在是A市的榜三十。
封遇玄滑动关卡，鬼使神差点开了第一关。
“生生”是玩家进入游戏后参与的第一个故事。
玩家需要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身份，融入游戏背景，否则就会触发第一个杀机，直接gameover。
封遇玄轻车熟路地用金币购买服装和道具，避开第一个陷阱。
他操控人物走在大街上，路过一条小巷子时不自觉顿住，里面有一群正在争抢馒头的乞丐。
那群乞丐中有一个身材瘦小的NPC，她眼神坚毅，下手快准狠，抢走了不少馒头。
封遇玄不知为何对这名NPC来了兴趣，他总觉得这个NPC很眼熟，放大屏幕观察她的五官，却又无法辨认，相当陌生。
真奇怪。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那名NPC身后，她将三个馒头塞进怀里，眼神警惕地巡视四周，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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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捂住胸口，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行人。
看着她前行的路径，他好像知道她要去哪儿了。
城外的破庙。
这个念头一出，他喉结滚动，睫毛微颤，表面一派淡定，看不出异常，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紧张，手心不断冒汗，发烫。
当NPC真的领着他走入破庙，封遇玄心头一颤，险些将手机甩出去。
他甚至能猜到她把馒头带来给谁。
猜想被验证的那一刻，封遇玄浑身发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直接上划关掉了游戏界面。
胸腔震动，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不对劲。
小胖鱼非要向玄昼展示它的监视功能，一个水流泡泡漂浮在她面前。
小胖鱼摇头晃脑：“看，我可以监视里面的人，厉害吧？”
玄昼敷衍地点点头：“厉害厉害。”
水镜显示的是林之溪的幻境。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手指微颤，挑开新娘的盖头。
“玄昼”头戴凤冠，含羞带怯地望着他，棕色的眼睛满含春水，林之溪脸色爆红，痴痴地看着她。
玄昼面无表情地划过，换成了封遇玄的场景。
小胖鱼疑惑地贴近水镜，将画面切回林之溪那边，看看水镜又看看玄昼，反复比对：“咦，里面的人和你好像啊。”
玄昼：“哦。”
手指微动，画面切到封遇玄。
小胖鱼甩甩尾巴又切回林之溪，两人已经宽衣解带准备洞房了。
“他是不是，嗯。”小胖鱼绞尽脑汁，人类把这个叫什么来着？
“对，他是不是喜欢你？”
玄昼一把揪住它，同时切换画面：“不清楚，不了解，不感兴趣。”
小胖鱼扭动身体试图挣扎，钳住它的那只手看似纤弱，力道却大的出奇，它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只能乖乖待在她的手中。
玄昼从眼睁睁看着封遇玄躺在大马路上，如果不是路过的醉汉好心地将他拖到树下，他早就被路过的车辆爆头。
“幻境，能够倒映出每个人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小胖鱼贴心地充当解说。
封遇玄过上了以往三点一线的普通生活，没有入侵的游戏，没有怪物，没有暴毙的人。
很显然，他最渴望地就是恢复过去平静的生活。
良久，她将小胖鱼提到面前：“什么都可以吗？”
小胖鱼弯起豆豆眼，笑眯眯回答：“是，什么都可以。”
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是心中所想，那就可以在幻境中具象化。
它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眼中透露着不可言说的微妙。
人类不过是欲望的集合体，有些人类误入幻境，却甘愿沉迷其中，有些人现实不如意，专门找到它们的领地，进入幻境，送给自己一场绮丽的幻梦。
没有人，可以抵挡诱惑。
就像拥有山海经契约的那小子，不也一样被眼前平静安详的生活迷惑了双眼吗？
没有人会是例外。
玄昼看了看水镜中的封遇玄，放开小胖鱼对它说：“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小胖鱼吐出一串泡泡，声音高亢，难掩兴奋：“那就祝您游戏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