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第一次,宋月知到镇上不为卖药。
在邱大夫的医馆休养六日,她才能勉强行走,期间邱大夫没少拜托邻家的婶子照料自己,到底该来感谢一番。到村里的人家买了些鸡蛋,又在镇上买了两份糖和肉,宋月知才收拾好往杏林医馆拜访邱大夫。
不曾想刚行至医馆门口,便觉得不对劲,邱大夫是个爱收拾的人,医馆里里外外向来干净整洁,从来不会有杂物,可今日门前竟扔着个药斗。
往里一瞧更是傻眼,倒像是台风过境似的,竟没有一件东西是好好待在原地的。各种药材更是倾倒在地,混杂在一起,各种颜色交杂,散发着独特的气味。
正发楞,只见那位姓徐的帮工小哥领着一条街开外的吕大夫出来,徐小哥眼眶微红,倒像是哭过。
“徐小哥,这是怎么了。”宋月知实在搞不清楚状况,但既然请了旁的大夫来医馆,那受伤的必然是邱大夫。
“宋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徐姓小哥将吕大夫送出门,才领着宋月知往后院去。“方才我出去一趟,没想到这光天化日的,竟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医馆里头全被弄的一团乱,师傅也被砸成重伤,方才吕大夫来瞧了,伤的实在太重,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说到后头,徐小哥已经开始哽咽,清水镇虽然不富裕,但也是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这样恶劣的事情,实在是受到惊吓。
“我曾听邱大夫说过,他有位师兄,医术极好,说不上能救他。”与邱大夫相识的年岁到底长些,宋月知曾在他闲时听他念叨,他那位师兄于医学一道甚是有天赋,自己即便苦读典籍,也比不上他的悟性。若非担心妻子的身子,他师兄恐怕早已扬名天下。
“此事我不曾听说过,且不说我们不知他人在何地,师傅这样的情况即便赶来,恐怕也来不及。”徐小哥推开房间门,请宋姑娘进门。
“姑娘,我本就是来帮工的,还需要赚钱养家,如今他这样我也知道离不开人,但我实在是无法留在这里,姑娘若感念先前邱大夫的好,便帮着照看吧。”
人终归要生活,宋月知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人向来如此,倒不奇怪。若他当真守着个不知道还能活几日,能不能发出工钱来的老板,旁人恐怕才会暗地里笑话。
床上躺着的邱大夫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她方才路过倒下的柜子时,看到有大滩边缘干涸的鲜血,恐怕邱大夫失血过多,这种情况在古代怕是难处理。
失血过多在中医上属于,血脱,当补气血为宜,曾经学过的方剂如今也算派上用处了。就是不知邱大夫这医馆里还剩下哪些东西能用的,怕是得收拾一番才知道。
如今那位徐小哥离开,她也无法放任邱大夫一人等死,宋月知从前学的大多偏中药学,关于其他研究的较为浅显,只能勉强一试。
邱大夫的名贵药向来收拾在专门的药斗里,宋月知见过不少次,即便匆匆翻找,她也很快找到了那个斗子。里头邱大夫收拾好放在盒子里头的参全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几块包着参盒的红布。
另一个柜子里的同样昂贵的灵芝却完好无损,这歹人似乎是带着目的来的。
独参汤可大补元气,野山参最好,邱大夫的参全部被抢。好在自己这些日子在山上又找到几株人参,虽年份稍短些,却也是长得很好的参。
宋月知从背篓里拿出自己带来的,又从地上翻出杆秤,忙称出二两用药碾子碾碎些,才往厨房煎药。碾碎些才好煎出药里头的有效成分,药效更好。
费力学着邱大夫给昏迷的病人使用灌药器的样子,给他灌药,宋月知实在是不熟练,一碗药撒了大半,只得去重新熬药,再灌。费了两株参,邱大夫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小心的给邱大夫换了枕头,方才的枕头被药液湿了大半,实在是无法用了。
堂前就这样乱着也不是办法,宋月知看不得脏乱,一个人收拾了半日,才勉强收拾出样子来,期间还又喂了两次药,换了两次枕头,才得空休息片刻,吃了半个饼子充饥。
趁着天还有些亮,宋月知收拾了带个邻家婶子的东西,送到她家,才知道婶子竟看到行凶之人。
“那三个男人凶神恶煞的,我当时听见动静出来瞧的时候,他们在翻什么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邱大夫脾气那样好的一个人大着嗓门说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不敢去看,后来看见那个帮工的小徐回来,还报了官。”
“可报官到底也没什么作用,官府的人一听是三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干的,就干脆不管,回衙门去了,怕是没有后头的事咯。”婶子到底年纪长些,虽不清楚缘由,但听说过朝廷不管江湖事的说法。
那时候的宋月知尚且没在江湖混迹过,住在小村子上也没个能说话的人,知道的消息很少,哪里能懂这些,一头雾水的回到医馆照顾邱大夫。
第二日,邱大夫才醒了过来,托宋月知帮着寄出了封信,说是请他的师兄前来帮着打理医馆事务。
在邱大夫的师兄到达清水镇前,宋月知揽下了照顾邱大夫的活儿。人参的行情向来不稳定,但邱大夫照顾她,多是往高价收她的参,宋月知这几年受了不少照顾,这份恩情也算是有机会还了。
厨艺向来不是宋月知所擅长的,以前最多是不被饿死,现在也是能用饼子凑合便凑合了。可邱大夫却对食物要求饺高,委婉表示,宋月知煮的东西,吃着实在是让人伤心。
某天清晨,宋月知背着背篓到市场买菜,刚挑了点新鲜的菜回去准备清炒,就听见一旁的两位婶子在闲聊。
“听说一个活口都没有,血腥味三里地外都能闻到。”讲话的婶子蹲在菜摊子前选菜,说到此处激动的拍着自己的膝盖。
“那他报官没有。”她身边的另一位婶子将菜篮子搁到一边,认真的听她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然报官。那可是一整个村子的人,上百条人命,可不是开玩笑。”婶子神情倒有几分认真,宋月知有些好奇。
“真是造孽啊。我还有个表妹嫁在溪底村呢。不行,我得回家去问问。老姐姐,菜你买着,我先回家一趟叫我家的去村里看看。”
那位婶子有些担忧,溪底村往返需要些时候,若非年节的,自己的表妹也不会回来,万一真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溪底村满村被屠,衙门张贴告示,只言是流寇所为。
清水镇附近确有落草为寇的山贼,但大多时候只抢管道边上的商队,因为流寇知道这附近没有什么有钱人,最多抢点粮食糊口,价值不高。
五年,宋月知都没听说流寇往这边来抢东西,更何况是屠村。
半个月,官府又陆续张贴三张告示,均是流寇屠村的恶行,一时间,清水镇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屠的便是此处。
到书店里买了张地形图,宋月知将被屠的村子一一标记。
这些被屠的村子皆在参山周围,呈环抱之势,且这周围她先前找药之时熟悉地形,均是林深树茂,不熟悉地形便很容易迷路。
官府的衙役近日一直在街上盘问户籍,他们在找村子里外出幸存的村民。
宋月知在溪底村张告的第二日,便被官差找上了门。但照顾邱大夫一事实属巧合,邻居婶子可作证,离开医馆前徐小哥也报过官,官差不过随意盘问几句便离开。
总归邱大夫的师兄在他伤好的差不多之前抵达清水镇,那位大夫刚来便将邱大夫呵斥一顿。
“你当时喝的什么药。”邱大夫老实的坐在椅子上,眼看师兄拧眉把着自己的脉。
“我也不知啊,师兄,都是月丫头收拾的。”邱大夫实在是没操心这桩事,毕竟他最近是病人,可不是该费心费力的大夫。
“你可真糊涂。”身为医者,半点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这个师弟向来如此,他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话好说,只好背着手到门外找师弟说的小丫头。
“小丫头,我那师弟受伤那天给他看病的大夫,是开了什么药。”
“吕大夫不曾开药。”宋月知摇了摇头,当时吕大夫恐怕觉得邱大夫难逃一劫,便没开药折腾,谁知竟缓过劲来。
“但我观邱大夫面色苍白,便熬了浓参汤给他喝。那日邱大夫流了好多血,人参大补元气,喝了三碗药汤他才好些。”
那日过后,邱大夫的师兄坚定的认为这个丫头是可塑之才,想收她为徒。宋月知正思考去处,跟着师傅学医好像也不错。
此后五年,宋月知同师傅师娘在杏山待了五年,直至她出师外出游历寻找调养师娘身体的药材。
而邱师叔因为身体未痊愈,被师傅强硬关停了杏林医馆,直言想开医馆也得养好身体。
邱师叔向来怕自己的师兄,乖乖在山上待了一整年才憋不住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