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相思成疾
    没过多久,九霄便病了。

    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看不出什么是什么病,吃也能吃,睡也能睡,身上无伤,也没有什么疾病。

    但,每日里,无精打采,两眼呆滞。

    众人问他什么,他似中了邪一样,听不见,看不见。

    坐着,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一句话不说。

    太后喊他,他也不理,我蹲在他身边,叫他几次,他两眼无光,空洞恍惚,眸子中像没有半丝清明,只是落泪,把我和太后一下子吓蒙了!

    太后对跪在地上的众御医急道:“看好了赏千金,看不好,都给哀家脱了官服回家种地!”

    一群穿着青蓝袍子的老头们跪在地上,个个战战兢兢,吓得面如土色。

    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御医颤颤巍巍跪到前面,问我道:“陛下最近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一说,给我提了醒,正是康王那日与歌姬狎戏,让九霄看了个正着,便将这事说了。

    老御医,道:“正是这淫、邪浸了陛下的七窍。”

    我听罢,赶紧命宫里的人连夜彻查,将宫内所有关于风月的壁画,香囊,纸画,瓷画,都烧了!

    凡宫中对食的,言语轻挑的,衣着不整的,暗中渡情的,全部轰出宫。

    过了一段时间,九霄的病突然好了,人也转了性,见了我也不像以前一样热络地跑过来抱着脖子又亲又闹,叔长叔短地叫,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这个小大人,知道避嫌了,不再偷偷跑出宫到王府找我,眼神中偶有期盼的神色,也很快闪过去,淡淡道:“叔无事,先退下,朕还有折子批。”

    他病得怪,好的也怪,好了之后言行也变得太快,就像撞了邪一样。

    我始终放心不下,留在宫里守了几夜。

    这天夜里,我将九霄所用的东西亲自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透过窗,看了看西边将落的月亮,约是四更天,便斜躺在榻边和衣小憩,等着天亮。

    睡得迷迷蒙蒙之间,有个清脆稚涩的声音唤道:“叔。”

    我太累了,想睁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又听几声呼唤,缓缓转醒,正欲睁眼,唇边一丝柔软,一缕凉茶顺着唇齿渡过来,顿时骇然,一动也不敢动。

    伏在我身上的人,笨拙咬着我的唇厮磨一阵,眼泪垂落我脸上,抽噎着,哭道:“叔,我生病了,看不见你,我心慌,睡不着,吃不下,夜夜梦里都是你,看着你心扑腾扑腾乱跳,脸发烫。”

    他说完又来乱扯我的衣服,胡乱弄了一阵,渐渐哭出声道:“你要是知道我这样,是不是再也不要我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整了整我的衣衫,到里间的龙床上躺着,躺下之后抽噎不止,直到天亮了,哭累了,睡着了。

    睡梦中,好似迷迷糊糊一般,呓语道:“叔,你等朕长大,娶你为后。”

    我一直睁着眼,头枕着胳膊,呆呆地看着顶格上的精美壁画,只觉天地旋转,心惊肉跳,脑子像炸开了一样,嗡嗡响。

    从此后,我再不敢在宫中留夜,也时刻保持君臣之礼,更不敢像从前抱着他耍。

    然而,他年岁越大,看我的眼神越加暗沉炙热。

    裴然中状元后,他日夜留裴然在宫中,我以为他转了心,喜欢上裴然,却不想,他一心挂在我身上。

    如今,竟一病不起,心存死念。

    我守了三天三夜,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怀里的人缓缓地睁开眼,哀哀地望着我,声音干哑,道:“纵然朕死,叔也要朕娶妻生子吗?”

    我望着他,酸苦不已。

    他抚着我的脸,道:“叔,看着朕。”

    我不敢抬头。

    他道:“叔为什么不敢看朕?”

    我扑腾一声,滚下龙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他脸色惨白,良久道:“朕会随叔的心意。叔要朕娶妻,朕便娶妻,叔要朕生子,朕便生子。”

    顿了顿,道:“但,只怕朕福薄命浅,活不到那个时候。朕去之后,叔若念这十二年相守之情,为朕换一次衣,朕也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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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了。”

    我心如刀绞,欲开口,病榻上的人疲倦地合上眼,摆手道:“朕累了,叔跪安吧。”

    我叩首道:“是。”

    出了宫,我冷汗淋淋,浑身湿透,小厮打起轿前卷帘,道:“爷,我扶您上轿。”

    他话音落,我双腿瘫软,觳觫颤抖不止,直挺挺往轿里栽倒,两眼一黑,昏过去!

    昏昏沉沉中,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呼唤:“宜景……”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裴然坐在我身边,两眼哭得通红,穿着一身白衣裳,登时打了个机灵,抓着他道:“你哭什么?!”

    等等!

    他为什么穿着白衣?!

    难道是为谁穿孝吗?

    我两眼发直,浑身乱抖,道:“陛下殇了吗?”

    说完,一股腥甜在喉间窜涌,仰头大叫一声,“哇”一口鲜血喷溅而出,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宜景!”

    那凄厉悲痛的呼唤仿佛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再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围着一群人,太后,康王,辰王,允王,裴然,还有一个穿着龙袍尊贵的人。

    我看着那人犹如死了又活过来一样,鼻子泛酸,两眼滚泪,朝他叩首道:“陛下,微臣命如草芥,不值费心,你要保重龙体,好生休养。”

    他旁边坐着一个美丽的少妇,妇人端庄秀丽,娴雅大方。

    两人坐在一起,如一对碧玉。

    那人望着我,如雪一般透明清冷的凤眸犹如寒冰,静静地凝视我,道:“墨王是国之栋梁,社稷股肱之臣,朕之左膀右臂,岂能一直病卧在床?”

    太后望着我,满眼担忧,安慰道:“他叔……”

    九霄冷冷地打断,“他不姓符。”

    众人皆一愣。

    康王尴尬地打圆场,道:“陛下,战儿……”

    不等康王说完,九霄冷声道:“朕的皇叔姓符。”

    太后还想说什么,但看九霄脸色阴沉冰冷,康王,誉王几个也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