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痴痴地望着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向我靠近。
我扬起剑,抵着他胸口。
他低头看着剑刃,笑道:“叔,多谢你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抬起头,望着我,目光幽幽,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朝我伸出手,身体前倾,脚下欲动。
电光石火,只是一瞬间,我连忙侧身,掷剑于梁上。
人旋即到了我怀里,惊得我魂飞魄散!
怀里人又惊又喜,道:“叔舍不得杀朕吗?”仰头望着我,眼眶发红,眸中一层水雾弥漫,低下头,凑向前来,欲寻我的唇。
我全身的血急速地涌到脑门处蹿,觳觫惊颤,如在冰窖之中,浑身冰冷,再也抑不住心里的愤怒,扬起手,一记狠厉的耳光扇过去!
那人滚落在地,白皙的脸上五个猩红的手指印浮现。
“混账!”
我气极,怒极,恨极,拂袖而去!
推门出殿,正见裴然与允王跪在殿外,连忙拢了拢衣衫领口,慌不择路,急步向外。
符允喊住我,道:“你这个样子出去,想昭告全天下吗?”
我又悲又愤,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他解开腰间玉带,脱下身下的蟒袍,扔过来道:“在侧门边角换一下。”
我拿着衣服,在边角门处换上,临走时,听里面的人道:“丞相与五皇叔去前朝金殿内等朕,朕梳洗过后再上早朝。”
出了养心殿,路过御花园时,太后正在庭院里散步,碰着我,叫住道:“墨王!”
她旁边站着皇后,两个齐齐看向我。
我单膝落地,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太后,皇后。”
皇后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我脸上,龇牙怒骂道:“你好狠的心!本宫堂兄好歹是皇亲国戚,你不过是一个臣子,胆敢当街行凶,将本宫兄弟双四肢打残!你还将皇家放在眼里吗?”
她像气极了,浑身发抖,头上金凤钗步摇随之乱晃!
太后脸色颇为难堪,责道:“无论如何,也不该出手打人,更不该将人打残,如此恃宠而骄,墨王眼里还有陛下与哀家吗?”
我跪地道:“太后息怒,容臣细禀,李横当街……”
皇后尖声呵斥,道:“住嘴!”抬袖又是一记耳光,打得我半张脸都是木的。
太后冷眼旁观。
妇人厉声斥道:“太后说话,你也敢顶撞?你真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听说你手里有二十万墨家黑衣铁骑,怪不得你敢行凶!不要说是本宫的堂兄、皇帝的内兄,就是太后,陛下,你也敢打!要不多久,还敢杀!这样的事,在我北境从未有过,来到京师,却遇上强臣欺君,弑杀其亲的事,也是奇闻!”
太后脸色铁青,攥着手,微微颤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我颤颤起身,步出宫,宫门口,遇上康王、辰王、誉王。
康王打着扇子凑到跟前看了看,满面狐疑,道:“战儿,你的脸怎么了?”
我道:“今早走路不小心磕了。”
康王还想再问,被誉王拉了拉袖子,摇头示意。
辰王道:“昨晚上,五弟与我们一起到你府上,等了许久,不见你回来,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很担心你。”
我拱手道:“多谢几位王爷费心关怀。昨夜里,陛下留膳,贪杯多饮了几盏,今早才醒,正巧出宫遇到你们。”
誉王道:“既如此,你快回府上歇息,我们在殿前为你请休沐。”
回到府上,小厮掀开轿门,出来相迎,道:“昨天夜里,许多大人来府上求见王爷,丞相也来了,坐到天快亮才离开,走时嘱咐我备碗姜汤。”
我打了个喷嚏,道:“备水沐浴。”
厮儿道:“是。”
到了后堂,挥手让厮儿退下,脱了衣服,到屏风后的浴池里捧了一弯温水,洗了洗脸。
池边的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红肿的脸,脖子下暗红的印记一片一片,再往下,竟无一寸完肤。
我坐下水下,脊背靠着温热的岩石,闭了闭眼,拿过胰子擦洗干净,找一件可以盖住脖子的襕袍,换好出来。
丫鬟仆端着膳食,姜汤,甜点,饭菜摆了一桌,还未下筷,守门的厮儿来报,呈上拜帖,道:“王爷,严家大公子携礼前来拜谒。”
我展帖一看,内里言简意骇,字字如肌,字迹端正秀丽,清隽清新,挺拔而独有风韵。
合上帖子,吩咐小厮,道: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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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请入。”
不多时,厮儿领着人进来,顿时令人眼前一亮。
好一个斯文儒雅的俊秀青年!
远观犹如玉树,近看,玉树临风,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一颦一笑,犹如五月春风,和煦温雅。
君子入门来,朝我施礼道:“多谢皇叔为家父求情,免毓臣一家灾祸。”
说着,单膝跪地,深深一拜。
我连忙将人扶起来,请到座上,道:“大公子客气,此事本不是老大人的错,若无老大人,大梁不知有多少冤魂。”
他泪水似在眼里打转,低头不语,我又说了些宽慰的话,送他出门。
送客归来,正巧看到门前一顶华丽的红色官轿落地。
两个相府的小厮掀开帘子,一双青云长靴从轿里踏出来,上绣着麒麟绕牡丹,百花齐放,五彩丝绒针织线,浮雕湘绣,华美异常。
靴子的主人,一袭大红官服,广袖襕袍,乌纱加顶,官威有仪。
清秀的眉眼犹如描画的水墨丹青,红唇润泽,鼻梁儿挺,面如白玉盘,玉簪绾青丝,俊美优雅,容止清华。
朝我颔首示意,拱手施礼,我回之以礼,转身之际,背后莺莺笑语,道:“郎君回府,快请进屋。”
次日,身上不爽,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小厮来报,道:“爷,宫中来诏。”
我起身到东厢房内换了衣裳,领家丁仆从到门外迎接。
到了门口便见一阵喧闹,许多百姓围在门口探头观看,一群太监穿得花花绿绿,抱着方盒。
领头的太监见我了,眉开眼笑,端着浮尘,道:“皇叔,您安好?”
我道:“多劳公公挂心。”
跪地接旨。
太监执皇卷,高声念道:“朕少而为帝,多有不足,幸得墨战王尽心辅佐,得以河晏清平,百姓安乐。赐以金帛五百匹,云缎宝珠双层鞋五双,雪花帛丝襕袍五件,白锦狮首玉带是十条,祖母绿玉如意是十对,云母方宝珠一千颗,黄金一万两。
钦此。”
太监言笑晏晏,道:“皇叔,您真得陛下的宠爱,这许多赏赐,从未有过,连皇后赐亲,也没有如此贵重,皇叔真是洪福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