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徐观临处理完朝务回来,听到暗子传来的消息,并未惊讶。
他在书房等了半刻钟,叩门声终于响起。
“进来吧。”
来人一身浅色暗纹锦袍,毕恭毕敬行过礼:“见过殿下。”
语毕他抬起头,看见徐观临手中正在燃烧的纸条,桃花眼划过一丝异样。
“还从未听说,沈卿也有失手的时候。”
沈常栖明白他的意思,脸色不改分毫,“殿下也不是无意我杀了他吗?”
沈常栖是太子的幕僚,跟随其多年,说是最了解他的人都不为过。
太子派他去杀赵午安,或许旁人会真的以为太子想杀了他,但沈常栖很清楚,太子并不想杀他,昨夜的事,只是想威慑一下赵午安。
徐观临倏然笑了下,火光在他眼底跳跃,模糊了那几分别样的情绪。
“知孤者,沈卿也。”
沈常栖亦是浅笑,同他说起另一件事:“还有一事,在我去杀赵午安之前,还有一批人想杀他,从他们口中所述,交易者是个女子。”
这种小插曲,徐观临并不在意,只要结果达到他想要的即可。
他意味深长看着沈常栖:“无碍,你之后多盯着赵午安,别叫人不长眼的再动手。”
沈常栖惊讶:“殿下打算成全他了?”
“经此一事,赵午安势必不会再屈居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孤要的是他的才学,不往上爬,如何得孤重用?且叫他慢慢走吧,孤看中的人,比不是让旁人夺了去。”
沈常栖恍然大悟,钦佩他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赵午安最后会归顺他,不过正是这份自信,才叫他效忠的。
*
侧妃宫殿。
熟悉的乒呤桄榔声又在殿内响起。
候在外边的宫女闻声地下脑袋,小声和同伴交流。
“侧妃又生气了这是?”
“估摸着是,每次侧妃一生气,殿里的瓷器都要遭殃。”
“唉,也就殿下信她是不小心摔的。”
侧妃殿里发生的事,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心知肚明,主子们之间的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担心,还不如担心自己的性命重要。
凝雪避开地上锋利的瓷片,绕到杨朝雪后面替她捏肩。
“娘娘息怒,身子重要。”
杨朝雪握住她的手,眼圈发红:“凝雪,我答应南珩哥哥会帮他解决好的,可是……”
凝雪微不可察一叹:“娘娘的真心,想必七殿下知晓。”
“不!他不知道!”杨朝雪忽然嘶吼起来,“他若是知道,就不会对宋今生出那些心思!他明明说过只会爱我的!啊啊啊啊!”
凝雪看着眼前癫狂起来的娘子,默默抽回手,朝窗棂边的一抹黑影使了个眼色。
殿外值夜的宫女双双昏倒过去。
凝雪不再犹豫,抬起手将她打晕。
黑影隐匿在树梢中,有沙沙声传来。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杨朝雪,“我知道了。”
话音方落,黑影悄无声息离开,她掀眸盯着黑影方才待着的地方,眸底氤氲起暴雨般的宁静。
静谧的宫殿里,她的声音轻若鬼魅。
“娘子放心,你想要的,凝雪会帮你得到的。”
*
泰岭的造船任务,顺利进行到结尾。
赵午安拖着半好的身子赶完最后一点,便被他勒令回府养伤。
宋今在御书房外等候面圣。
摘月楼和皇商的合作,有秦绾出面,她倒是不担心。
站着也是无聊,回想重生回来到现在,她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退婚,保护宋家不再受前世之惨。
今日面圣,不出意外应当是能把婚事退了,只是叛军的事……
【杨朝雪和叛军勾结的事,我也不清楚是何时的事,这要如何调查起来呢?】
【叛军?昱朝史上似乎只发生过一件事和其有关……】
“宋小娘子。”
奉海向她行礼,提醒道:“陛下唤你进去。”
末了,他隐晦地扫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
“七殿下一刻钟前进了御书房。”
徐南珩也在,看来是为了退婚的事。
然宋今打定主意要退了婚事。
“多谢公公提醒。”
她跨门进入御书房,镇定自若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言行有度。
虽是商户女子,礼仪却丝毫不输盛安的公主贵女。
皇帝对她稍有改观,免了她的礼。
宋今谢过,抬眼看见殿中的二人,眸光微闪。
【侯爷也在?】
崔怀寄正思考方才她口中所言的叛军。
皇帝看着下方的三人,也不兜弯子:“宋小娘子,这次造轮一事,你功不可没。朕竟不知赵午安还有这等才能,他的恩赏朕亦派人去宣了,至于你的,朕想问问,宋小娘子想要什么?”
半月前皇帝对外宣称有功者会允其一个要求。
无论什么都会满足。
宋今所求的只是宋家平安。
她提起裙摆跪下,声音坚定:“民女别无所求,只请陛下解除民女和七皇子的婚事。”
皇帝不问其缘由,或许早已知晓其中干系。
他只问一句:“你确定吗?”
确定要退了这场破天的荣华富贵。
徐南珩急了,“父皇,儿臣不同意!”
宋今仿若未闻,一字一句坚定自己的答案:“民女意已决!”
徐南珩失声:“父皇——”
皇帝抬手,半分眼神都不曾给予他:“朕既然对天下人允了口,断不会食言的。老七,你与其在这里央求朕不要退婚,为何不反思自己?宋小娘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平静的眼神中掀起一丝波澜。
徐南珩瞥见她手腕上的贵妃镯,二话不说拽起宋今的手腕,将那贵妃镯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他隐隐窃喜着。
“父皇,儿臣已经带今今见过母妃了,母妃也认可了今今,父皇当真要狠心吗?”
宋今怔怔盯着自己腕间翠绿的贵妃镯。
【这镯子是良嫔娘娘戴上的,我也没想到会摘不下来,失策了!】
崔怀寄眼皮懒散地掀开,那抹翠绿固然衬得她皓如凝雪,但眼下的情况,落在他眼里就十分碍眼了。
眼尾掠过冰冷的杀意,朱红的泪痣也掩不住他流露出的嫌恶。
皇帝似乎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崔怀寄伸手解救出那截手腕,无视他充火的视线,强行插进二人中间。
余光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红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泄出。
徐南珩被他这么冷冰冰的注视,下意识打了冷颤。
“不过一个贵妃镯,臣以为,良嫔是何想法,陛下当亲自问过她才知。”
皇帝堪堪回神,目光似眷恋似怜悯:“退婚的事,待朕见了良嫔再做定议。宋小娘子,朕还要额外奖赏你,便封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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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宁县主罢。”
“谢陛下。”
徐南珩震惊,隔着崔怀寄注视她,仍是不敢相信她被封为县主的事。
若非对皇朝有功劳者,一介商户断是不可能成为县主的。
他隐隐感觉到,他和宋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心慌蔓延整个心间。
*
皇帝驻足太常宫殿前,仰头望着那三个字,有一缕光折射进他的眼里。他眨眨眼,陡然回过神,心情有些难言的沉重,推开这扇大门。
木鱼的哒哒声回荡整个冷宫。
良嫔跪坐观音像前,眼皮未睁,“何人?”
皇帝不言,静静凝视她的侧颜,竟觉得有些恍惚。
佳人衰色,情人陌路。
良嫔蹙起眉头,不悦地睁开眼,以为是新来的宫女不懂她的规矩,正要斥责,冷不丁看见皇帝,霎时呆住了。
她已经很多年未见皇帝,皇帝的容貌不再是记忆中的年轻,她这才模糊地意识到,原来她和皇帝之间,隔了这么多年的光阴。
最先回过神的,是她。
她缓缓起身,对他毕恭毕敬,毫无往日的温存。
“嫔妾见过陛下。”
皇帝默然看着她,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起来吧。”
二人相顾无言。
纵使昔日情感复苏,但伤害仍在,那是永远无法抹平的。
“陛下怎么来太常宫了?”
皇帝沉默一瞬:“老七带他的未婚妻见过你了?”
良嫔瞬间明白他过来的意图。
“见过。”她微微一笑,“是个不错的小娘子,可惜我与她无缘。”
皇帝了悟。
气氛又变得沉默起来,隐约浮动着压抑。
良嫔实在不适应和他相处。
十多年的陌路,她已经无法用当初的心境面对现在的皇帝了。
容颜衰老乃常态,是他们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她垂眼:“陛下,您该回去了。”
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皇帝完全可以处罚她,念及昔日的情分、七皇子的离母之情,他终究是狠不下心。
“罢了,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良嫔目送他踏出太常宫的殿门,看着缓缓阖上的殿门,漠然转身。
这应该,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
徐南珩看到皇帝低沉的脸色,心知退婚的事已无圜转之地。
他想不明白,母妃明明很喜欢宋今,为何还要答应退婚?
退婚的圣旨隔日便传下来。
宋今接下圣旨,无视徐南珩痛苦的眼神,吩咐青雾回去收拾行囊。
“娘子,我们要去哪儿啊?”
她们在青州无依无靠,还能去哪里住呢?
宋今也不知道。
她和摘月楼的关系还不能公之于众。
“先离开再说吧。”
左右不过住客栈,再差也差不到哪里。
总府太监巴不得她和七皇子退婚,迫不及待指挥人把门关上。
青雾气得直跺脚:“娘子,他们!狗仗人势的东西!”
宋今心底是开心的,笑着安慰她:“好啦,还是想想我们住哪儿吧。”
低调奢华的纯白马车缓缓停下。
宋今不认得这辆车驾,直到车帘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挑开。
“宋小娘子,可还愿意来我这儿住?”
[小狸奴,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