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七点五十分,首繁荣路,胡同口。

    五·三一后,尽管中央战区和特警局联合清剿了首都的最大□□团伙,可作为当年深受其害的老城区,到了夜晚,人们还是习惯性地减少单独外出。

    胡同口静悄悄的,偶有人经过,也是步履匆忙,鲜少逗留。

    闻序站在人行道边的老榕树下,双手插兜,一低头默默站着。

    深秋萧瑟,天也黑得快。他看似百无聊赖地低着头趿拉树下的落叶,目光却暗地里一直留意着周遭。

    离开方鉴云家时他随口扯了个谎,而后拐回检察院,拜托还没下班的信息中心的同事替他做了个信号追踪。结果显示,无论是IP地址,还是手机信号的定位都是未知,重复多次后便显示报错,无法再深究下去。

    他多少也有点预料到对方会准备这一手,随便敷衍了同事几句,便匆匆离开,赶往约定的地点。

    秋风贴着地面掠过,掀起灰色风衣的下摆。闻序垂着眼睑,眉目深沉,连表情都被吞噬在黑影里,依稀不辨。

    对方的短信内容几乎是明晃晃的饵,那张照片更是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然而比这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发信人似乎并不是没察觉到自己钓鱼技术的拙劣,却全然不在乎。就算己在暗、闻序在明,可他们毕竟要见面,而见了面,就意味着有暴露的可能。

    还是说,对方压根就没考虑过“暴露”的可能?

    喀嚓的轻响从远处传来,在死寂的胡同口格外明显。

    闻序眉眼一动,闻声抬头。

    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向胡同口走来,一步步踩在地上厚厚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对方戴着兜帽,上衣拉链拉到最高,领子遮住下半张脸,唯独那双细长的眼睛如鬣狗般炯炯地盯着闻序的身影。

    闻序也直起身来,面向男人站好,活动了一下肩膀,微微抬起头。

    只一对视,他们就知道彼此是对方要找的人。

    很快,男子在闻序面前站定。

    “你说你有我想要的答案,”闻序先声夺人,“既然有,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偏偏等到现在。”

    男子两只手和闻序一样也插在上衣兜里,闻言左边的手动了动,示意他这儿装着东西。

    “我就是当时向你们匿名举报谭峥的人。当时我怕自己身份暴露,很多证据不敢一次都交出来,但现在要是再不给你看,恐怕就来不及了。”

    男子说。闻序不置可否,试图透过那压低的兜帽看清男子的面孔,却什么都看不清。

    但有一件事,随着对方的靠近,他几乎立刻就得以确认。

    眼前的人散发着的,同样也是alpha的气息。

    闻序压低声音:“你说你是举报人,那偷拍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我凭什么相信一个跟踪我的怪人?”

    男子:“联邦法律规定,匿名举报人在立案期间不能私联检察官。不这样做,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出来见我。”

    闻序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男子看看四周,连忙又说:

    “闻检查,我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但我手上有个关于谭峥的大秘密,说不定对你们扳倒他有用,不管怎样,请你先看了再做决定,如何?”

    说完,男子迅速瞥了一眼闻序的脸色。他眯起眼睛,玩味地点点头:

    “行,有什么了不得的证据,拿出来看看再说。”

    那男子看不见表情,可闻序还是能感觉出,自己说完这话后,对方肉眼难辨地松了口气,接着上前一步,站到他侧前方,将左侧身体凑过来。

    “这是我当时,专门存在这部手机上的……”

    明明四周都没有人,可这人还是一副电影里线人接头那般藏着掖着似的别扭模样,闻序没说话,冷眼看着他动作,身子依旧随意放松,双手揣在风衣兜里。

    他向下望去。男人与他的距离拉近,尽管穿着厚外套,可多年练拳对于身体的掌控与判断力让闻序一眼认出,这人宽松的衣服下此刻的躯体十分紧绷,几乎紧张到不正常的程度。

    终于,那人迟迟不肯拿出的左手微微一动,头顶榕树荫上一阵风动,徐徐飘落下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幽幽飘落下来。

    借着透过树隙的月光,一丝反射的光线晃过,闻序的唇角顿时抿紧了。

    不是手机该有的金属光泽。

    是匕首!

    呼的寒风震荡,男人凶光毕露,右腿后撤,刷地扫开地上大片落叶,拔刀的同时一声低吼,蓄力扬手一个突刺!

    只听令人汗毛倒竖的一声闷响,男人的手臂被生生挡下,他横眼瞪去,却看见一双带着蔑然神色,凌厉的铅灰瞳孔。

    闻序微微一笑,顺势借力一个拆挡,男人踉跄半步退开,往地上啐了一口,看着悠哉地甩了两下手的闻序,怒而狞笑:

    “反应蛮快。不过你也就到这儿了,小子。”

    闻序挑眉轻笑,眉宇间闪过轻佻的不屑。

    “还以为你们的头儿派了个多难缠的家伙,原来也不过如此。”他手掌向上对男子勾了勾,“来吧,看看你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男子粗声骂了句脏的,撸了把衣袖,盯着仍然懒散站在原地没什么防备似的闻序,忽的大喝一声,那带着罡风般沙包大小的拳头一拳挥去!

    “就这样?”

    闻序没急着反击,撤步擦身而过的同时抬高了声线,却见男人眼神一凛,另一只始终收在胸前的手猛然刺出,刀尖直直朝闻序的颈间袭来!

    铛!

    刀刃狠狠扎进榕树干中,几乎没入两寸有余,男人看着闪身的青年,登时慌了,可力出便难收,他正要松开刀柄,听见闻序笑意加深:

    “看来的确就这样了。”

    下一秒,闻序抓住男人匆忙撤开的手腕,紧接着擒住他肩膀向后一背,男子只感觉身子剧烈失重,堂堂一个壮汉竟然拔地而起,一个过肩摔轰然摔在地面!

    砰的一阵尘土落叶飞扬,男人哀嚎出声,阵阵发黑的视野里,只看到闻序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到他身旁蹲下来,单膝压在他胸膛上,伸手一把掀开男人的兜帽,冷酷地望着动弹不得的男人。

    闻序看着地上狼狈的对手,微笑起来。

    “一招都过不了,真是个废物。亏我以为你们军队里训练出来的得是什么样强悍的家伙呢。”

    闻序幽幽说道。

    男人脸上的肌肉都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听见这话,眼睛骤然瞪大了。

    他费力地转动眼球看向闻序,喃喃着: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闻序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重心倾向压在男人胸口的膝盖,底下人立刻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浑身直哆嗦。

    “都已是我的手下败将,还在妄想我是个外行?”闻序笑意不变,“虽然是个草包,但你这家伙刚刚打的正是联邦陆军□□授的军用格斗术。”

    男人如涸辙之鱼,张大嘴拼命喘着气,已然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闻序稍稍减轻压力,两手重新悠闲地插在兜里。

    逆着昏暗的月光,青年的脸神情严酷冷峻,凌肃如幽夜密林中嗜血的猛禽。

    “谁派你来的。”

    闻序平静地问。

    男人的身体明显一震,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闻序眼神一黯,忽然倾身,伸手卡住男人的颈,手背用力到青筋迸起:

    “说,谁派你来的!”

    男人哑声惨叫,颈部的骨骼咯吱咯吱作响,他恐惧地瞪大眼睛,抓住闻序的手,可那铁钳般的大手任凭他怎样努力都掰不开,窒息感一点点如海啸般吞没了他。

    终于,在快要翻白眼的前一刹那,男人嘶吼出声:

    “是,是陈泳……!”

    闻序脸上的肌肉也跟着绷紧了。他继续俯身,死盯着男人的脸,手仍旧没有松劲,几乎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来:

    “他杀我,是怕我查到什么?”

    话音落地,男人抓着闻序的手也发力至指节青白,终于转过眼,缺氧到快要凸起的眼球紧盯着闻序的双眼,张了张嘴,忽然嗬嗬地、断断续续地笑了。

    “他不怕……”

    闻序一怔。

    男人笑着,眼底闪过疯狂的光。

    “因为你,查不到……”呢喃声宛若鬼魅低语,“你今天,注定,命丧于此……!”

    闻序的心一瞬间抽搐般揪紧了。

    远处顷刻间传来嘈然的发动机轰鸣,他冷不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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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应过来,立刻放开男人起身,拼命向胡同口跑去!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胡同口的老砖墙碎石飞溅,另一颗则扎进粗壮的榕树干内,再偏移几厘米,便要正中闻序的项上人头!

    ——短短一周,居然又有人当街持枪行凶?!

    车灯远远闪过,闻序来不及回头多看,纵身一扑跃入巷内,外头有人喊着“追上他!”紧跟着跑来,伴随着好几声装了消音器的枪响,闻序跑了几步,忽然身子一颤,猝然刹住了。

    他忘了这没有路,横在眼前的是一堵墙。

    青年几乎瞬间就绝望了。

    “那是死胡同!快,不能留活口!”

    闻序咬紧牙关转过身,须臾之间,他已由一片空白的慌乱中迅速镇定下来。赤手空拳他没有胜算,但这暗巷里杂物堆砌,若是找好掩体诱敌深入,等到对方放松警惕近身,自己也并非没有求生的可能。

    这般想着,他立马四下环顾,正要寻找有没有可以防身的工具——

    “闻序,上来!”

    本该绝路的墙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吼。闻序剧烈一震,猛地侧身回首!

    “谁?!”

    另一边的追击声如死亡的倒计时般逼近,逼仄的夜幕下青年仰起头,瞳孔却茫然地放大了。

    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青年。对方似乎借助某种类似梯子的工具,从墙的另一头探身过来,精准地唤出闻序的大名,向他伸出手:

    “他们见到你就会开枪,没时间解释了!抓住我!”

    “他往巷子里去了,就在死胡同里!”

    胡同口有人高声叫道。闻序一个激灵,最后回头向后确认一眼,后退两步,一个助跑蹬上那堵墙,整个人扒住凹凸不平的墙面向上一窜,另一只手稳稳抓住那青年抵来的掌心。

    砰砰砰!

    胡同口闪过两个黑影,一阵激烈的枪声交织,胡同尽头的砖墙顿时布满骇人的弹孔,尘埃飞扬!

    所幸闻序蹦得高,拉着他的青年力气也够大,他顺利地跨上墙头,脚边子弹擦过带来的疾风尚未消散,他果断俯身一撑,从墙上一跃而下,将胡同内围追堵截的人隔在墙的另一端。

    “他们不止那两三个人,马上就会追来,快走。”

    闻序定了定神,侧目望去。那青年果然是如自己想像那样踩了个梯子,对方也手脚分外麻利地两下跳下来,跑过来在闻序肩上拍了拍:

    “那些人一定被下了死命令,非要杀了你不可。先跟我上车。”

    闻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旁边果然停着一辆改装吉普车。他知道到这份儿上自己左右都是个死,没有不和这人走的理由,于是跟着对方走到后排车门,刚要开门,看见停在驾驶位门外的青年。

    肢解的记忆突然连成了线,闻序眼神一凛,忽然抬眸向他望去。

    借着夜色,对方穿着便服,又是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他第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

    “……楚江澈。”

    闻序咬牙,语气甚至染上一丝狠厉的味道。

    楚江澈亦是动作一顿,随即拉开车门,斜了他一眼。

    “能认出我就更好了,省得彼此多费口舌。”楚江澈又重复了一遍,“上车。”

    明明是第一次见,可闻序心里嗖地窜起一股火,他想大声质问楚江澈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晚会来这儿,又是为什么会预判到需要出手营救自己,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忽然又听到咔哒一下,闻序面前的车门从内推开了。

    一晚的精神高度紧绷让闻序想也不想刷地回过头,警惕地看向车内。

    而后青年霎时从头到脚僵住了。

    后排座位上坐着另一个身影,与楚江澈不同,这人看上去更加纤细、苍白,却也更加熟悉。对方仍梳着熟悉的半扎簪发,却穿着黑色夜行服,修身的布料从纤长的颈部开始包裹住青年的整个身体,勾勒出平直的肩线、劲瘦的腰肢和纤长四肢,最后向下收拢在黑色短靴中。

    那人黑曜石般的眸子凝视着闻序颤抖的瞳孔,俊美的一张脸冷若冰霜,薄唇轻启,声线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闻序,最后说一次,上车。”

    瞿清许深望着瞠目结舌的青年,漠然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