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我教育女儿的方式,是不是错得厉害?”
出租车平稳行驶,途经县城繁华街道,窗外行人车流热闹穿梭,从医院前往郊外艾家。
老艾靠着后座,心力交瘁,手背留有输液针口,脸庞消瘦,黯然伤神。
“唉,谁也没料到娣娣会离家出走,找人要紧,先不讨论对错了。”钱斌因着给外甥女张罗相亲,事发后自责,鼎力相助,劝道:“睡会儿吧,养养精神,到家我会叫你。”
“娣娣生死不明,我实在睡不着觉。”
老艾瘫软,万分悲伤懊悔,老泪纵横,喃喃说:“我一勉强睡着,总会梦见孩子活活饿死、冻死在后山。全怪我,气头上冲动,打得太重了,伤了她的心。后悔,我真后悔啊!”
“莫胡思乱想,派出所一直没放弃搜找,肯定能找到。”
钱斌不自在,不敢透露民警所言:爬山失踪,饥饿低温,超过黄金救援时间的话,亲属得有心理准备。
老艾肠子都悔青了,哀切扼腕,“警犬闻到娣娣淌过小溪,失去了踪迹,那条小溪连着西郊河,我害怕她掉进河里!她虽然会狗刨,但天冷,容易抽筋,一抽筋,就——”
“唉呀,又来!少瞎猜,不吉利。”
钱斌惴惴不安,努力宽慰,“外甥女小小年纪,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寿数长着呢,艾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会保佑孩子逢凶化吉的。”
老艾潸然泪下,沉默片刻,坦言:“冷静想,我宁愿她学尤家的招娣,也是离家出走,走就走吧,不管去了哪里,至少人活着。或许等我死了,她会气消,愿意回家送老爸最后一程。”
钱斌摇头反对,“尤家招娣?失踪十来年喽,如果还活着,有30岁左右了。那丫头,天生反骨,性格古怪,刚烈癫狂,听说吵架时敢举起菜刀,逮谁砍谁,连爹妈叔伯也不放过,离家出走之前,还偷光了爹妈存款,非常叛逆不孝。”
“再怎么叛逆不孝,毕竟是亲骨肉,能找回来最好。”
“啧,尤家早放话啦,跟那丫头断绝关系了。”
老艾深深反思,大彻大悟,含泪说:“我一把年纪,黄土埋半截,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希望女儿平安回家。”
钱斌并不赞同,“你糊涂了,教育孩子是不能过分严厉,但也不能溺爱放纵,跟尤招娣相比,我们娣娣孝顺懂事一百倍。假如她性格像尤招娣,失踪了反而是好事,乐得安宁,避免某天被不孝女砍死。”
“娣娣,娣娣啊,快回来吧!难道老天爷要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人往往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老艾伤心欲绝,情绪崩溃,捶打胸口,嘶哑嚎叫:“爸错了,不该经常冲你发脾气,只要你平安回家,爸爸发誓,以后再也不骂你打你。”
出租车司机旁听,看了看后视镜,欲言又止,选择默默开车。
钱斌正劝慰时,手机铃声响起,一掏裤兜,掏出保管的三部手机:自己的、老艾的、荔荔的。
“有人找你,周老师的女儿陶小雅。”
“噢,接吧。”
钱斌按了接听,老艾勉强打起精神:“小雅?”
陶小雅与男友结伴,从省城赶回家乡,风尘仆仆,询问:“伯伯,我到县医院了,在住院部楼下,你在哪间病房?”
“哎唷不巧。”老艾不由得感动,忙告知:“我已经打完点滴,出院了,正在回家的路上,让你白跑一趟,伯伯心里过意不去。什么时候到的?晕车了吗?”
“我从小晕车,老毛病了,没事!六点半到车站,直接来了医院。”陶小雅迫不及待,“荔荔回家了没?”
老艾哽咽答:“没有,还在找。多谢关心,为了娣娣,特意请假回来。”
“我把荔荔当成亲妹妹,她突然失踪……我和我妈可焦急难受。”陶小雅擦了擦眼泪,接过男友递的纸巾,“伯伯,那我先回一趟家,明天再去看你。”
老艾感激道:“行,你大老远回来,好好休息。”
挂断后,钱斌把手机塞回裤兜,铃声却又响起。
“阿斌,是不是二妮又哭闹了?辛苦阿梅了,要不去接二妮?”
“不用不用!孙梅虽然尖酸刻薄小肚鸡肠,但本质不坏,二妮在我家住着,你尽管放心。”
钱斌重新掏出手机,眯着眼睛看屏幕,“陌生人来电?”他皱了皱眉,接听:“喂,哪位?”
手机里,传来旷野风声,模糊呜呼。
北风强劲,吹拂山神庙四周的彩旗,猎猎作响。
“舅,是我,荔荔。”
“什么?谁?!”
“我是荔荔。我爸的手机正在通话中,打给你试试。”
钱斌不敢置信,拔高嗓门,紧张得发出破音,质疑道:“娣娣?声音听着不怎么像啊。”
老艾瞬间激动,“娣娣?!”他扑过去抢手机,“我听听,她的声音,天底下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莫抢,开免提了,一起听。”
山神庙
艾荔荔靠着大方炉,拐杖放在一边,木柴燃尽后,篝火熄灭,仅剩余温。
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山脚下居民发现火光,通知了庙宇理事会,管理部门安排两名中年男人上山查看。
她成功获得救援,借了手机,联系亲人。
血浓于水,第一反应是联系父亲。
“咳咳,我在山神庙,冻感冒了。”
“借了别人的手机吗?”
“嗯,两个叔叔发现了我点的炉火,找上山了。”
老艾哆嗦,欣喜若狂,连声呼唤:“娣娣,乖乖,我的乖乖!原来你、你一直躲在山神庙?傻孩子,即使跟老爸赌气,也早该回家了,山上多冷,又没有饭吃,你不怕野兽?不怕被冻死饿死?等着,爸马上去接你!”
“娣娣,听舅的话,待在原地,千万不要再乱跑了!这几天,为了找你,大家都累坏了。”
乖乖?艾荔荔听见陌生亲昵的称呼,恍惚了一瞬,旋即心理创伤发作,不由自主进入对抗状态,“请叫我荔荔。”
老艾和钱斌忙不迭答应,“没问题,依你,以后不叫‘娣娣’了。”
钱斌唯恐外甥女又消失,催促司机,“师傅,麻烦调头,去一趟山神庙,我们要去接孩子。”
“好嘞。”司机为乘客感到高兴,爽快更改路线。
40分钟后,出租车缓缓停在了山神庙外的空地上。
艾荔荔正在被两个中年男人轮流批评,频频道歉,看见至亲来了,悄悄松口气,“二位叔叔,我爸和我舅来了。”
“走,找他们谈谈。这丫头,把山神庙弄得乱糟糟,简直胡闹,必须恢复原样!”
艾荔荔望向汽车:
车一停稳,老艾立刻下车,明晃晃的车灯,照亮了他黑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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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躯,头发花白、皱纹密布、眼睛泛红。
老人看见女儿站着,喜极而泣,一瘸一拐,急忙靠近,哭着说:“神明保佑,乖乖,你还活着!爸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哎唷,总算找到了。”钱斌长长舒了一口气,拦下两名兴师问罪的中年人,递烟赔笑,“谢谢二位老兄,借手机给我外甥女。”
艾荔荔第一次面对如此伤心憔悴的父亲,手足无措,迟疑须臾,轻轻叫了声“爸”。
“哎,哎,乖乖,你受苦了。冷不冷?来,穿上。”
老艾激动落泪,一把抱住女儿,深陷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旋即松开,脱下外套给披上,仔细端详,心疼道:“唉,几天不见,脸瘦了一圈!你在庙里,吃什么?喝什么?饿不饿?为什么不穿鞋——脚受伤了?!”
“我上山之前捡了很多红薯,烤着吃。左脚不小心扭伤了,又没带手机,迫不得已才留在庙里。”
“乖乖,脸疼吗?爸错了,不该动手打你。”
她垂首,被掌掴的脸颊淤青肿起,习惯了父亲的严厉苛刻,极不适应亲密与道歉,单腿蹦了一下,拉开距离,弯腰捡鞋子。
“放着放着,受伤了,不能乱动,爸帮你拿!”老艾一把抢过。
艾荔荔目光一扫,瞥见父亲手背上的针口,下意识关切问:“爸,你输液了?生病了吗?”
“没病,输的葡萄糖,调理身体。”老艾轻描淡写,搀扶女儿,“走,上车,下山!一会儿先去吃饭,再去医院治伤。”
钱斌一边与庙宇管理员交涉,一边透露:“你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失踪三天,把你爸吓得半死,不眠不休不吃饭,低血糖昏迷了。假如你有个三长两短,等于要了你爸的命。”
“阿斌,莫说不吉利的话,娣娣——”老人生硬改口,“荔荔有列祖列宗和神明庇佑,福大命大!”
老艾腿有残疾,背不动高挑的女儿,小心翼翼搀扶,“慢点,小心看路,别毛毛躁躁的。”
艾荔荔原本猜测,父亲会像以前那样,二话不说,给一顿臭骂,狠狠骂个狗血淋头,气消了再拉着脸,唠叨埋怨扭伤脚浪费钱……出乎意料,父亲不仅没发怒,反而异常和蔼慈爱。
稀奇,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啦?
钱斌迅速交涉完,上了副驾,“师傅,下山咯,去最近的饭店。”他扭头乐道:“哈哈哈,鬼灵精怪的丫头,竟然躲在山神庙,有吃有喝,还弄一堆柴烤火!难怪派出所翻遍了果园和后山也找不到人。”
艾荔荔一惊,“派出所?报警啦?”
“谁家孩子失踪了不报警?不止报警,我们还发动了全部亲友、贴寻人启事、请县电视台帮忙播了新闻。”钱斌大嗓门嚷嚷,掏出手机,递给后座,“你俩的手机,各自保管。”
她霎时歉疚不安,懊恼说:“糟糕,我的错,给那么多人添了麻烦。”
“你受伤了嘛,大家会谅解的。”老艾紧紧抓住女儿手腕,“阿斌,快告诉派出所,免得他们继续搜找。”
钱斌点点头,“我打电话,你负责通知亲戚朋友们。”
父亲和舅舅忙碌打电话报平安,艾荔荔缓了缓,点开手机:无数消息,短时间回不过来,遂编辑一条朋友圈:
“我已平安,非常感谢各位的关心,等见面时再一一道谢。”
然后,她翻阅消息列表,准备逐一回复,暗忖:先回复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