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相信你。”
艾荔荔察言观色,忍不住问:“只是好奇,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艾黑瘦,面对高挑女儿,意识到孩子长大了,用谎言糊弄不了,气势不由得减弱,瓮声瓮气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王珊珊姐弟告诉的。”
她解释道:“当初,王珊珊误以为我插足她和杨潇的感情,带着几个混混闹事时,自称花钱调查过咱们家庭背景,查出了几十年前法院对你的判决书。”
“判决书?”
老艾呆住了,花甲之年,眼神黯淡浑浊,怔怔回忆起少年时,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她悬着心,观察父亲片刻,毕竟是至亲,退让了,迅速拎起书包,别扭安慰道:“咳,随口问问而已,你今天要是不想提,就算了,有空再聊。天冷,早点回房休息吧。”
然而,老艾叫住了女儿,缓缓表明:
“荔荔。”
“爸没杀过人。爸不是杀人犯。”
谁会希望父亲是杀人犯呢?艾荔荔如释重负,赶忙点头,“嗯,我就知道,王珊珊那些混混是胡说八道,污蔑好人。”
谁知,老艾紧接着冒出一句,“你爷爷是畜生,不是人。”
“呃?”
她抱着书包,傻眼了,小心翼翼问:“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咎由自取,意外死亡。”
老艾因残驼背,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弓,望着女儿的目光,暗藏紧张与惶恐,掏出钥匙,一瘸一拐走向神秘房间,“你已经长大了,既然好奇,瞒不住一世。进来吧。”
客厅在左侧,灯光被走廊阻挡,照不到右侧尽头的房间。
昏暗中,老艾摸索着开锁,不锈钢发出清脆“咣当”声。
艾荔荔莫名兴奋,拿出手机照明,尾随父亲,探头张望,小声说:“我偷偷溜进去逛时是白天,第一次在晚上进来。有灯吗?”
“有。”
老艾推开门,往门内墙上“啪”开灯,神秘房间瞬间亮堂堂。
“哇,六盏灯?亮得刺眼,浪费。”
“亮堂点,爸才不会害怕。”
“自己家里,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不懂。”
老艾站在门口,脚步踌躇。
艾荔荔被强光晃了一下,抬手捂了捂眼睛,待明适应后,见室内摆设并无变动,慢慢行至供桌前,鞠躬拜了拜,然后指着桌上尘封的倒扣遗照,感慨道:
“这是爷爷的遗照吧?上次来时,我就感觉不对劲,其余祖宗的照片都端端正正挂在墙上,唯独他,孤零零被倒扣在桌子上。”
“另外,干脆一次性坦白,我还去过后山祖坟,在奶奶坟墓坐了会儿,发现爷爷葬在东北角,墓碑被雨水冲歪了,墓地长满了杂草,挺寒酸。”
老艾亦躬身拜了拜,漠视父亲遗照,冷笑道:“寒酸?”
“哼,如果不是看着列祖列宗的面子,以及顾虑子孙后代的福运,我根本不想给他立碑!一个畜生,不配享受后人的敬仰供奉。”
艾荔荔见相框背面积满灰尘,意欲随手掸一掸灰,见父亲直白愤恨嫌恶,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默默缩了回去,试探问:
“爸,爷爷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是吗?”
“何止是对不起?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驼背的老艾,回忆往事,情绪逐渐激动,指着残疾的左腿,悲愤告知:“我当了几十年的瘸子,被人嘲笑了半辈子,但我不是天生残疾——”
“爸的左腿,是在十来岁时,被你爷爷,用扁担,硬生生打成严重的粉碎性骨折,没钱治疗,才变成瘸子!”
艾荔荔双目圆睁,震惊捂住嘴巴,语无伦次问:“爷爷干的?原来,你的腿不是砍树时被砸伤的?!爷爷为、为什么要打你?下手真狠!”
“为什么?问得好。”
老艾眼神冰冷,伸出两根手指,明显嫌脏,捏着倒扣的遗像,重重一掀,扔在桌上,激起灰尘,然后食指指着遗像主人,指尖颤抖,苦笑说:“这个问题,爸年轻时想破了脑袋,也没琢磨明白。”
“现在思考,没别的原因,因为艾荣不是人,畜生自然不具备正常人的感情。”
艾荔荔的爷爷,名叫艾荣。
直呼其名,指着遗像骂,看来是深恨。她无措倾听,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艾不愿女儿误解自己,迫不得已,双手撑着供桌,诉说起上个世纪的往事,“你的亲奶奶,非常贤惠勤劳,家里家外活计一把抓,可惜命苦,嫁给了酒鬼。”
“你的太爷爷精明能干,翻修祖宅,攒下了丰厚家底,可惜养出个嗜酒如命的儿子。艾荣染上酒瘾,每次喝醉就发酒疯,打骂老婆,打得老婆喊救命。那个年代,男人打老婆不稀奇,但一般有分寸,偶尔生气了扇两巴掌,艾荣不同,他下手狠毒,打累了才罢休,可怜你奶奶,吵不赢,打不过,挨揍成了家常便饭。”
男人打老婆不稀奇?
生气就扇两巴掌?
那些女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艾荔荔反感皱眉,愤慨唾弃:“打老婆算什么本事!窝里横,我瞧不起。”
老艾继续说:“你太爷爷去世后,艾荣越来越过分,农活从来不管,好吃懒做,花天酒地败光存款,爸渐渐长大,看不惯他,于是他连我一块打,每当他喝醉酒回家,我跟你奶奶就提心吊胆,恭敬伺候,但没用,酒鬼发疯,不需要借口,抄起什么砸什么。”
“茶杯、饭碗、筷子、板凳、鞋子……他一不顺心,就发疯,压根不在乎老婆儿子的性命!我和你奶奶,经常被打得跪下求饶,咬牙熬到畜生打累了睡觉,才会停止。”
艾荔荔怜悯之余,忿忿道:“日子过得那么凄惨,离婚呀!远离酒疯子。”
老艾瞥了一眼女儿,“那个年代,没有‘离婚’的说法,除非男人提,女人只能熬着。假如没有我阻拦,你奶奶不知上吊跳井自杀几回了。”
“所以,我的亲奶奶,是被爷爷家暴致死的?”
半个世纪过去了,老艾仍无法释怀,对生父恨之入骨,“那天傍晚,我放学回家,看见你奶奶受伤昏迷躺在地上,嘴里流血,艾荣跑了,我求邻居帮忙,把人送去医院抢救……脑震荡,肋骨断了三根,没钱住院,抬回家休养,受伤干不了活,被骂得更厉害了。”
“艾荣的脑子被酒精毁了,丧失人性,你奶奶最后一次挨完打,半夜悄悄喝农药,自杀死的。”
艾荔荔倒吸凉气,一步一步后退,靠着墙壁,仰望端庄娴静的奶奶遗像,双手合十拜了拜,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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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原来,您不是病死的?竟然是自杀。”
老艾望着母亲遗照,近乎麻木,喃喃说:“活着痛苦,死了反倒是解脱。”
“不到半年,后妈进门,生下你姑姑,艾荣感觉拿捏住新老婆了,又开始酗酒打人。唉,你后奶奶,性格软弱,连吵架都不敢,挨揍时只会哭,也是绝望寻死。”
艾荔荔屏住呼吸,庆幸于自己出生在新世纪。
“事发当天,艾荣喝得烂醉,又无缘无故打老婆孩子,抓起锄头,跟疯了似的乱劈乱砍,你姑姑门牙被打掉了,吓得尿裤子。”
老艾面无表情,双手撑着供桌,盯着家暴上瘾的父亲,语气低沉,“我实在忍无可忍,还手了,打斗时推了他一把,他连着锄头跌进天井,锄头先落地,他倒霉,后脑勺碰巧摔在锄头刀身上,当场死亡。”
说完,老人忐忑注视女儿,唯恐被指责冷血弑父。
结果,艾荔荔听完,解气大力鼓掌,旋即把艾荣遗像重新倒扣,咬牙评价:“活该!”
“这种人,死有余辜,难怪你恨他,姑姑也拒绝谈论。”
老人精力不济,倾诉完有些疲惫,含糊问:“你不害怕?爸以为,你会怀疑——”
她打断父亲,分析道:“虽然我没看过判决书,但相信公安机关,爷爷有过错,才会轻判你。”
“当年的罪名是‘防卫过当’。”
她搀扶父亲往外走,“其实,通过姑姑,我就明白了,她远隔千里,一直关心着你,足以证明兄妹感情和睦。但凡你得罪过姑姑,或者跟后奶奶……咳咳,她们完全可以单方面跟你断绝关系的。”
“老子跟后妈之间,清清白白,可以对天发誓!”老艾十分尴尬,“某些下流谣言,是小人无中生有,瞎编的。”
艾荔荔关了灯,带上门,“我相信你们!”
老艾习惯性掏出钥匙,想上锁,却犹豫了,选择收起钥匙,“既然你已经知情,这间房,也不用上锁了。”
“万一我妈进去捣乱呢?摔碎爷爷遗像之类。”
老艾冷哼,“摔了就摔了。”
数日后
午饭后,一中校门口,停着一辆大巴。
负责带队的几名教师,正拿着名册,仔细点名。
“同学们代表一中去市里参加学习标兵竞赛,行程务必听从老师安排,严禁私自行动!以确保安全。”
“上车吧。”
18班派出了三个学生,艾荔荔背着书包,拎着小行李袋,跟秦朗、周鹏站在一起,轻声吐槽:“我爸很搞笑,居然问我,比赛完会回家的吧?我不回家,能去哪里。”
第一次正经出游,秦朗精神抖擞,心里止不住的高兴,揶揄道:“伯父被你的离家出走整怕了呗。”
“哈哈哈,你胆子大,敢夜宿山神庙,难怪家长担忧。”周鹏胳膊夹着书包,行李挤在同桌的箱子里。
她不禁尴尬,佯怒道:“嘲笑我?懒得理你们!”
她上车一看,前排几乎坐满了,径直往后走,在最后排把行李塞上架,挑选靠窗的位置落座。
然后,下意识等待朋友的汇合。
在拿出手机催促朋友时,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来人直爽笑问:
“嗨,同学,还记得我吗?我能坐旁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