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驱动能力的？”
“你感受到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秦教授发出一连串疑问，手在笔记本上不停歇。
最终她也问出了同一个问题，叶离离究竟是怎么出生的。
人是人生的，猫是猫生的。叶离离总不可能真是诗文生的。
就算文字真能生小文字，那也该是二元平面上黑白线条，不该是叶离离这样凭一个猫形在三次元里活蹦乱跳。
能不能尊重一下猫妖的存在，叶离离在心底偷偷吐槽。
真可惜这话现在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能听懂了，包括那个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的梗。
一个时代养一个时代的人。叶离离再游刃有余的背后都是她不属于此时的格格不入。
不过就她而言，她也没有属于过哪个时代。
一瞬间的失落被使用能力的叶离离迅速放大。秦教授感受不到，仍在闷头记录。
但垭被触及了。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向下窜过去，很酸还有一点点痒。
“你该休息了。”她很难得展现出强势的一面，拉住了秦教授还在写字的手，“它也得回去了。”
秦教授抬手看了一下表，非常顺从地点头，“你送她出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垭走过来把叶离离抱起来，也是非常不熟练的手法。叶离离已经知道她们没见过猫，忍下了吐槽的欲望。
叶离离因炫技惨遭扣押，本来秦教授的计划是在时暮回来的时候就放她走。结果被一激，硬压着她待到了下班时间。
结果就是时暮一个人坐在之前会面的椅子上，眼睛一直望向前方，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还是在发呆。
叶离离从垭的怀中一蹬脚，轻巧地落在地上又几下跳进她的怀里。
时暮抖了一下，从老僧入定的状态里脱离，“你到哪儿去了？”
她也只是顺嘴一问。从文学院回来前，时暮就已经收到了秦教授的信息说她想要给叶离离做个初步检查麻烦她在原地稍待。
没想跟着猫回来的还有一个人。那张脸赫然就是当时在那个转角袭击她们的人。
“你！”如果不是叶离离在怀里，时暮应当已经站起来指着对方大喊了。
叶离离用肉垫踩了踩她的手臂，“没事，自己人。”
她说垭原本是在那儿蹲杀害自己哥哥的凶手，误认为闯进来的她们就是犯罪者所以出手。
虽然这个谎言听上去不太牢靠，但时暮聪明的没有追问。她假装自己信了，叶离离也就懒得再去应付。
这也是叶离离更愿意跟时暮待着的原因。虽然这个重病人情绪不够稳定，但至少在很多事情上聪明又靠谱。
既然叶离离暂且答应成为秦教授的研究对象，她们也不好离开科学院。时暮之前的宿舍和通行证在犯事后被封禁，虽说暂且交了罚款，但仍在观察期。
因而垭将她们带到了自己的房间。秦教授，地下那个，给她办了全套的假身份。
这让叶离离更觉得这一切的背后站着女娲。没有超级AI的默许，普通的人类已经很难做到这点。
不然那个劳什子的流民法案怎么会卡住那么多人。
时暮对要同垭待在一个屋檐下很有意见，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叶离离教会她这个俗语的时候她很是不屑地翻着白眼，表示自己只是尊重秦教授的安排而已。
没过两天，垭从秦教授那里带回了答话，她们真正的背后BOSS同意了见面。
叶离离长舒一口气。她在外围打转这么久，从接下来开始才算真的接触黑羊的核心。
对方提出的会面要求却很古怪。
“时暮小姐的身份已经恢复，可以继续工作。”垭再一次重复，“教授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除了人物，时间、地点啥都没有？”叶离离从屋子的那头走到这头，又折返。
别说，到了星际时代学生寝室都有优良条件，她这来回折返都走动得有点累了。
被恢复了身份的本人并没有显示出喜悦。时暮这几天精神稳定了些，没有突然消沉也没有突然亢奋，甚至在叶离离的指正下真的开始一心修改论文。
她挥手关掉面前的屏幕，“我们的项目早就被裁撤了。是当初他们说的，引起黑羊的源头来自古文明。”
正在踱步的叶离离脚步一顿。怎么还有这一茬我不知道的事？
“古文明是黑羊的源头？”她重复着时暮的话，跳到和人类视线齐平的高度，“这什么理论？”
时暮没有说话，紧绷的脸颊与下颌显示出抗拒。
叶离离将视线投向垭。
这个没进行过高等教育的佣兵则睁着无辜的眼睛，在叶离离看过来时又瞪大了两分。
看来是不可能轻易得知问题的答案了，叶离离想要耸肩，又被猫身的结构限制。
不管她们如何猜测，叶离离在第二天还是跟着时暮恢复工作去了。
这条路时暮显然走得熟练。
就算她一直很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叶离离的皮毛，眼睛向下撇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没有走错路，在无数的岔路口时一点也没停顿。
这里头的路让叶离离来都要记错。她既然神不在却脚不乱，只能说明曾经千万次地走过同样的道路。
文学院的蘑菇很彩色，是放在以前看着就知道有毒不能吃的那种彩。比起白净的生命院，这里真是很好地体现了百花齐放的文学盛景。
哦，虽然星际也没什么文学了。
时暮带着她走到最中心那个标准的红伞伞白杆杆蘑菇前，却停下了脚步。
叶离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又一次闻到了焦虑，同糖炒栗子味道的怀念一并飘散。搞得她也有点饿了。
咪咪从未有过跟她一起上班的机会，时暮只是想到了这点。
她第一次把它从生命院接回去，而后每天早上都和它道别，接着出门上班。
这一套流程是时暮最熟悉的日常。
而现在叶离离贴在她的胸膛，慵懒地晃着尾巴，耳朵因为打哈欠向后伸。
她曾经梦到过这样的画面，咪咪陪她一起上班，被整个实验室揉来揉去。然后它会不高兴地叫几声，又费劲去舔自己的毛。
就跟流民法案一样，只有特殊的才配存活下来。
可难道只有特殊的才配存活吗？
叶离离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在这个时代醒过来后她还不适应，现在她已经能分辨这就是黑羊发作的前兆。
很冷，阴暗又霉湿，让猫想重新梳毛。
叶离离紧绷起来，随时准备着用能力唤回对方神志。
“同学？”一只很白很白，甚至有些像死人一样白的手落在时暮肩头，“别站在这儿发呆啊？”
叶离离张嘴露出尖牙。她无法放松，甚至从来人身上闻到了比黑羊发作还要难以形容的味道。
情绪并不是时刻都在向外散发味道。大多数时候它们的存在感都很稀薄，只有波动剧烈或群体性的情绪会让它们变得明显。
就好像你平常生活里并不会很注意到你的嗅觉在运作，除非迎面开来一辆三轮还不断播着“凉面、凉皮、酸辣粉”的广告。
现在叶离离面前可能是一座移动的坟墓。
这个形容也不太对，但她一时感觉到自身语言的贫瘠，只能想到这个词。
还不是那种埋在教堂旁边天天唱唱赞歌看着都有奶白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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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的坟墓，是那种尸体垒在一起无人看管发烂发臭的坟坑。
来人注意到叶离离不算友善的态度，“哦，看来这就是那只生物了。”她拦着全身僵硬的时暮走到一边，语气稀松平常，脚步轻快。
“你是？”时暮遵从礼仪问她姓名。
“嗯，我的真名会让你们惹上麻烦，还是叫我主理人就好。”她笑起来，脸上的肌肉却不怎么动弹，因而看着皮笑肉不笑的。
叶离离注意到她的违和，仔细打量着。
自称主理人的女性穿了一件丝绸的长裙，或者是袍子，这还是头一次叶离离在星际见到自己熟悉的面料。
她讲话的时候很喜欢做小动作，手指不停的在空中摆动，因而叶离离的动态视力能捕捉到上面红色的缝合线。
那些缝合线在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蔓延，向后背汇聚，看着更给她增添了一分诡异。
时暮在某些时刻也同样拥有动物般的直觉。她的肩膀还在主理人冰凉的手心下，让她不敢随意动弹。
很危险，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直觉，眼前的这个笑意盈盈的人很危险。
主理人很显然读懂了她们两位的警惕，但她显得毫不在意，依旧亲密地拉着时暮让她跟着自己走。
她们在文学院各种色调不同的蘑菇里穿行。画面看起来很美，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到不适。
叶离离意识到这就是自己要找的背后BOSS，但猫的习惯是等待再一击致命。她也没先开口。两方用沉默拔河，把时暮一个还没有脱去清澈愚蠢的打工人憋得够呛。
她们一直往科学院的中心走，眼前出现了一座园艺迷宫，就是那些庄园城堡常常在自己院子里建的那种。
叶离离觉得难得的地方在，这整个迷宫第一眼看上去非常正常，非常符合她的认知。
没有颜色诡异的植物，路面也是她熟悉的水泥混砂石的路面。迷宫的大小也按照正常人类的身高设置，并且修剪的很平整干净。
从今天见到主理人后叶离离所见到的都是熟悉到正常的东西，这让她勉强分出来一丝他乡遇故知的好感给对方，同时也更是警惕。
要知道异国他乡骗你最不手软的就是老乡。
“这里面怎么还有个花园。”最惊讶的居然是应该对科学院最熟悉的时暮。
她在这儿上学、上班零零碎碎加起来近十年，从来不知道科学院中心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主理人只是笑，并不回答。
其实笑容也是一种回答，这意味着普通人根本没有知道答案的资格。
不过是一种隐形的划分团体的手段。
叶离离讨厌这种东西。她从时暮的怀里跳下来，“哦公主殿下诚挚感谢您的恩赐，竟然允许吾等贱民瞻仰此等光辉的存在。我是否要为此感激涕零磕头道谢？”
主理人还在笑，那笑跟纹在她脸上似的，让叶离离看了想给她两爪子。
“请不要这么说叶小姐，是您的到来使此处有了别样的意味。否则它建在这里也是无用。”她率先一步走进迷宫入口。细微的机括声传进叶离离的耳朵，而后是一声大家都能听见的“滴”。
“您好，欢迎回家。”虚拟的人形出现在迷宫里，金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有一双羊角。它的动态有一种人类的鲜活灵动，若非整个影像都蒙着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涂层，简直和大活人没什么两样。
主理人向她颔首，“嗯，我回来了。”
随后她转过身来低着头与叶离离对话，“请随我来吧。”
时暮习惯性地跟在叶离离身后一起往迷宫里走，却被那道虚拟的影像拦下，“时暮小姐，您可以继续回去工作。”
叶离离停步，扭头看过来。